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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域 10
送交者: 飯小平 2004年10月08日19:40:27 於 [跨國婚姻] 發送悄悄話

異域 10
by 大袖如風

 我淡淡地道:“因為你不會告訴我的,我知道。”
  “猜錯了猜錯了,”他立刻得意地大笑,“我偏偏要告訴你!”
  我暗暗一笑,依舊是淡淡地道:“隨便你。”
  他得意洋洋,眉花眼笑地正要說,我也側着耳朵準備用心聽,他忽然眼珠轉了幾個圈,捧着肚子大笑起來。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他笑了很久,漸漸停下來,指着我:“袖袖,其實你很想知道吧,我不說,我不說,差點上當。”他笑得眼睛盈盈欲滴,可愛非常,我雖然被他看穿有些着惱,卻實在無法生氣,不由也跟着笑了起來。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村莊腹地,四周是延綿的水田,稻浪翻騰,清風送爽,幾間農舍錯落其間。我望定一間紅磚綠瓦的精緻小農舍,牽了逢覺的手,朝那邊走去,準備找個人問路。
  逢覺卻不肯走,他使勁拉住我的手,恐懼地低聲道:“鬼,袖袖,那邊有一個鬼!”他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只看見一個穿得乾乾淨淨的小姑娘在踢毽子。那女孩穿着一身紅色碎花的布衣服,一雙鮮艷的繡花鞋隨着毽子上下翻飛,煞是好看。她梳着兩條烏黑的麻花辮,柔軟地從耳邊垂下,跳動時,那辮子便在空中一蹦一蹦的,顯得有幾分俏皮。
  “哪有什麼鬼?你又看錯了,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姐。”我拉緊逢覺的手,兩人一起慢慢行至小姑娘面前。逢覺身體朝後仰,極不情願,可是終究是沒有我力氣大,加上先前他曾經帶錯路,也就沒有十分堅持自己的意思,然而還是很害怕,將身體藏在我後面,只露出一個頭來看着那女孩。
  “小妹妹,請問…….”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那小姑娘將毽子扔在一邊,突然衝上來狠狠地咬住了我的手背。她雖然年紀只有七八歲摸樣,但是牙齒卻又尖又利,毫不費力地便插入了我的皮膚,血一下子涌了出來,我不由慘叫一聲,逢覺也發出一聲驚叫。我用力抓住她的衣領,想將她拽開,可是卻怎樣也拽不動她。
  “她是鬼,我說了她是鬼,你偏偏不信!”逢覺帶着哭腔,一邊大聲責罵我,一邊地上拾起一塊大石頭,對着那女孩後腦勺就是一下。我大吃一驚,正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那女孩悶哼一聲,緩緩倒下。我彎腰正要去扶她,不知為什麼頭有點暈,竟然沒有站穩,跌在了地上。
  逢覺抓着我的手掌,靜靜地看了一陣,忽然流出了眼淚。我很想問他為什麼哭,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令我感到驚訝:並沒有流多少血,怎麼會這樣?
  “笨蛋,”逢覺一邊哭一邊罵道,“外面來的人都是笨蛋!鬼的牙齒是有毒的!”
  是這樣嗎?我以為自己會着急,可是發現自己竟連着急的力氣都沒有了,懶洋洋地直想睡覺。在我半睡半醒的眼睛中看來,逢覺和四周的一切都清晰得象一幅畫,甚至連逢覺唇角有一絲柔嫩的小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逢覺推了推我,見我沒有動,不由萬分着急:“喂,袖袖,你死了嗎?”他的聲音有些發抖,眼淚滴在我的臉上,熱乎乎的,很暖和。我想要告訴他我沒死,但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探了探我的心跳,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嚴肅的表情,這樣一副表情出現在他那張平常總是嬉皮笑臉的面孔上,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動。
  “算了,救你好啦!”他撅着嘴,生氣地看着我。
  他可以救我?為什麼不早點動手?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又無法出聲詢問。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袖袖,你記着,一定要在這裡等我,哪裡也不要去,一定要記着——也不要到處亂走!”
  怎麼你要離開嗎?我心裡暗暗地想,還不等我想明白,他突然將頭俯在我的手掌上,只聽得一片吮吸之聲,兩片柔嫩的嘴唇在我的手掌上蠕動。
  我猛然明白了!
  他是在替我吸出毒汁!
  我不由心頭一顫,想將他甩開,無奈身體一動也動不了,只能看着他吸一陣,吐出一口青色的毒汁,然後再繼續吸,直到最後吐出的是紅色的血。
  我仍舊是動不了,他慢慢地靠在我身邊坐下,將頭枕在我的肩上,低聲道:“你記着要在這裡等我啊!”說完慢慢合上眼睛,臉色變得異樣的蒼白,再也不動了。
  我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能說,只有眼淚,不受我的控制,它自己滿滿地流出眼睛,潤濕了我身下的土地。
  先是突突,後是逢覺,是不是在這個世界裡,我註定不能擁有朋友?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恢復了體力。可是我一動也不敢動,逢覺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象石頭一樣沉重,壓得肩膀發酸。我就這樣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坐在地上。
  我一動也不敢動,我怕我一動,逢覺就會沒有知覺地倒下去。他的身體已經變得冰冷,鼻間也不再有呼吸的氣流。
  我們靜靜地坐着,直到那個女孩甦醒過來。
  那個小女孩的後腦被逢覺狠狠地敲了一下,流了許多血,我本以為她死了,不料她竟然又慢慢地動了起來,並且開始發出呻吟。
  逢覺說,她是鬼,就是她有毒的牙齒害了他。
  但是,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不知道在逢覺眼裡她是什麼模樣,但是在我看來,她不過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我沒有辦法傷害這樣一個小姑娘。然而她甦醒以後,會不會又撲過來咬我一大口?
  我猶豫不決地坐在那裡,下意識地看看逢覺,想知道他準備怎樣做——但是他什麼也不會做了,他永遠睡了。
  女孩在地上翻了個身,慢慢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
  我悄悄地攥緊從地上拾起的一塊石頭——如果她過來,我就立刻殺了她!
  攥緊石頭時,我的肌肉一動,逢覺竟然就從我肩上倒了下去,我立刻將他扶起,他軟軟地垂着頭,眼睛閉得緊緊的。
  我不由呆住了。
  原來逢覺真的死了。
  在這之前,我雖然悲傷難過,卻始終沒有那種強烈的死亡的感覺,這使我的悲傷顯得軟弱無力。
  而現在,與逢覺正面相對,死亡象蒼白的金屬,撲面而來,震痛了我的全身。
  我的心在一剎那縮緊又縮緊,直縮成小小一團,所有的水分都不剩餘,只有一團堅硬而銳利的東西留在胸腔里。
  我要殺了那個女孩,或者,準確地說,我要殺了那個女鬼。
  我慢慢地轉身,面對女鬼。她已經搖晃着站立起來,捧着頭,面上有些委屈,正睜大眼睛看着我。
  我忽然覺得這個女鬼是如此令人厭惡,她漂亮的眼睛、烏黑的長髮都令人厭惡,她稚氣未脫的神情和花瓣一般的手掌,都是一種偽裝。
  我小心地將逢覺放到地上,自己站了起來。我想我的目光一定是從來沒有過的冷酷,我的表情一定是令鬼心寒的殘忍。她看我一步步朝她走去,突然顯得那麼害怕,全身縮在一起,連連朝後退。
  但是她身後,是紅磚綠瓦的農舍的牆。
  她退到牆邊,再也沒有退路,而我仍舊握着那塊硬石頭,一步步逼近她。
  “不要殺我!”她終於恐懼地大叫起來,眼淚從長睫毛的大眼睛裡流出來,七八歲小女孩的容顏因為恐懼而扭曲,一隻蝴蝶停在她肩上,顫抖一下,又急匆匆地飛走了。女鬼的眼淚和人類的眼淚一樣閃閃發光,而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淚光點點,有恐懼,有悲傷,但始終無法掩藏天真與稚氣。
  袖袖,不要心軟。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
  但是她的眼光,與突突的眼光,與逢覺的眼光,都如此近似,都一樣嬌憨!我高高舉起那塊石頭,卻無法對着她砸下去。
  難道就讓逢覺白白地死了?我不斷地問自己。
  此時的我是冷酷而殘忍的,但是我的手卻仍舊是一隻沒有殺過人的手,它不肯服從我的指揮,它有了自己的意志,高舉在空中,始終不肯對着小女鬼下殺手。
  我們就這樣僵持在這裡,形成一幅有點滑稽的圖畫。
  小女鬼慢慢從恐懼中恢復過來,看着我,臉色一點點恢復了紅潤。我憤怒地看着她。
  她眼睛不經意地瞟了瞟我的手腕,目光迅速移開,但過一小會,不自禁地又瞟了一瞟。我忽然意識到,她在看我的血管。我手掌上被她咬傷的地方血痕未乾,傷口尚未癒合,空氣中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我看見她微微鼓了鼓鼻翼,喉頭輕微地動了一下,似乎在吞咽口水。
  她想吸我的血!我剛剛想到這點,就見她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我尚不清楚這笑容意味着什麼,她就已經飛撲過來,象一道鮮艷的虹,以美麗的姿態和弧線,直朝我撲過來。
  這是一隻紅色女鬼捕食的精彩鏡頭——我的腦海里竟然閃過這樣一句話。
  紅色女鬼捕食的對象是我,我從進攻者突然變成了自衛者,這種角色轉換令我措手不及,幸好之前已經有過經驗,使得我總算可以及時閃過她這一撲。
  她的身體帶着青草的氣味從我面前掠過,出於本能,我揚起了手中的石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石塊就砸在了她的臉上。
  她尖叫一聲,捂着面頰站定,呆呆地看着我,又露出害怕的表情:“你幹嗎打我?”她這話說得理直氣壯,竟似乎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錯。我用石塊打了她,原本心中頗為不安,然而見她如此不知悔改,那點不安便自動消失了。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打你?”我譏諷地看着她。
  她搖搖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定定地看着我:“為什麼啊?”
  “呵呵,”我氣憤之下,反而笑了起來,“你殺了我的朋友!”說完這句話,一陣傷心湧上來,堵住了喉頭,令我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似乎吃了一驚:“我沒有殺他。”
  我沒有說話,指了指逢覺的屍體。她順着我的手指望過去,更加驚奇:“原來這樣子就是死了?哈哈,有趣有趣!”她臉上滿是好奇的樣子,就想朝逢覺走過去。我再也忍不住——這女鬼太沒心肝——我快步朝她走去,橫下心,非殺了她不可。
  她渾然不覺我的殺機,又問了一句:“他是怎麼死的啊?我可沒殺他。”她一邊說,一邊玩弄着自己烏黑的辮子,半邊面頰上被剛才的石塊砸出的血痕兀自流血,她卻好象一點也不在意。
  “你的牙齒有毒。”我將聲音放得很輕柔,怕驚嚇了她,又讓她跑了。她行動很迅速,跑起來,恐怕我還捉不到她。
  “哦?”她已經走到逢覺身邊,正俯身仔細查看,“我的牙齒有毒?”她猛然抬起頭來,嚇了我一跳,怕她察覺我的企圖,我立即止住腳步。她滿是驚愕地望着我:“我的牙齒有毒?真的嗎?”
  難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牙齒有毒?我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她那迷惑的神情倒的確顯得非常無辜。
  “你不知道自己的牙齒有毒?”我問,又悄悄朝她移動幾步。她正沉浸在這個新問題中,沒有察覺我的舉動。
  “是啊,”她困惑不解地點點頭,“我不知道。不過牙齒有毒,又有什麼關係?”她又提出新的問題。
  我站住了。我已經離她很近,只要縱身一跳,就可以抓到她。但是在這之前,我一定要讓她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
  “你的牙齒有毒,本來不是你的錯,”我說,“但是你用你有毒的牙齒咬了我,卻讓我中了毒,要不是他幫我吸出毒汁,我已經死了。你現在知道他為什麼會死了?”
  她點點頭。在我說話的時候,她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認真專注地聽我解釋,有幾分小學生在課堂上聽老師講課的神情。等我一說完,她立刻道:“那我以後就不用牙齒咬人了。但是不用牙齒咬人,我怎麼吸血呢?”她側着頭,顯出很苦惱的樣子,望着我,“你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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