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腦子裡的文革語言異常活躍,它們總是恰到好處的蹦出來,讓我措不及防,不由地有些佩服自己潛藏記憶的強悍。
兒子不知從何時起非常計較他倔強的頭髮,每次洗完澡之後,總是用一條浴巾披在頭上去壓服那些沖天的頭髮。我常常嘲笑他,“你日子過得挺滋潤的,瞎玩什麼怒髮衝冠呢”? 兒子對我這種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查遍google也查不清爽的莫名其妙的評論總是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態,他要麼聳聳肩表示“so what?”,或者挑挑眉毛對我的non sense不予理睬。
上個周末,他踢完球回來,洗完澡,頭頂一條白色的毛巾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眼睛很空洞且略顯呆滯,無聚焦地落在遠處的一個盲點上,一副很茫然的酷樣。 我看着覺得面熟,脫口而出,“喂,兒子,你怎麼搞的像陳永貴一樣”,兒子體會到陳永貴這個詞有特殊意義,他翻翻眼皮,“who is 陳永貴?”,我走近他,把白毛巾稍微整理成山西農民的模樣,並在心裡讚許了片刻,“嗯,他是一個中國農民,大字不識一個,居然成為中國的副總理。他就長的象你現在的標緻模樣”,兒子繼續保持陳永貴開中共八大座談會的姿勢,咕嚕了一句,“weird”。我繼續我的話癆本質,一邊在客廳里來回踱着步,一邊嘮叨: “這個陳永貴呀,他的主要任務就是vote的時候舉手,開心的時候喊口號“毛主席萬歲”。。。。。”,半個小時之後,發現兒子已經逃之夭夭。後來的幾天,我常常喊“永貴,永貴,陳永貴,下來吃飯”,他欣然的答應,一點不含糊。 (寫於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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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日裡是一個比較愛亂放東西的人,拉開的抽屜總是忘關,用過的東西總是不放回原處,所以常常處在“瘋狂找尋失物”的狀態。我出門前總是在家“徘徊”良久,因為找東西,老公為此常嘲笑我,“半小時前就嚷嚷着要出門,怎麼到現在還在這裡轉悠”。
兒子和我的秉性一樣,只是,我還常常自覺得“大掃除”一番,讓所有東西各自歸類, 恨不能給每件物品都貼上標籤,和做生物實驗一樣精準。我一直希望能有一種機器,可以根據自己的歸類,自動回到自己的location里。兒子只負責添亂,你讓他把東西各就各位,沒有這個sense。他屋裡的衣物全在地上,而且還不止一層,去他的房間,就是踏在“衣毯”上, 一不留神,以為是擺地攤賣衣服的。 每次幫他收拾完,頂多第三天,恢復原來的地攤狀態。兒子的“天女散花”本事是一流的,從他進屋脫衣服,便是一路“灑脫”, 灑下他的鞋子,襪子,脫去他的衣服,帽子。 於是,hallway上,他的“印記”一字排開,像是歡迎他的隊伍,挺壯觀的。 不愧是獅子座的孩子,到哪裡都留下他的“印記”。
兒子在家與否,基本從我家是否有序便可知曉。現在是暑假,兒子回來了,我們家的“熵”值急劇上升。 每當我把家裡收拾整齊時,心裡便有了一種有序的感覺。 有序的確是令人愉悅的,但有序的確也是有些違背物理世界的自然規律的, 這讓我想起熱二律來,熵增是自然的趨向,如果想使一個系統熵減,那是要付出努力付出能量的。可又來,這個世界顯然是很有序的。。,我一陣腦風暴,想把“熱寂說”以及普利高津的“耗散結構”理論調動出來,來和兒子白活一番 讓他明白無序有序的關係,從有序到無序是多麼的不負責任,像他一樣的不負責任,從無序到有序是多麼的艱難,需要多少微小的“漲落”累積起來才可以。可是我腦風暴東南西北風亂刮了一氣,只留下“熱寂說”和“耗散結構”這兩個詞,還是中文版的,如故要長篇大論給兒子解釋,必然是落到孤家寡人田地,想想兒子好不容易回家,我不能煩他到抱頭逃竄,只好悻悻然把這場腦風暴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