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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8(圖文) 向父母說:“No!”我是怎麼拉黑老爸的
送交者: 范學德2 2021年09月13日20:42:38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向父母說:“No!”我是怎麼拉黑老爸的


        范學德 2018-03-20


北大那篇拉黑父母的長文,我曾寫過一篇文章,但總覺得沒說透,就是說從子女這一方面來說,那麼多年後才拉黑父母,是不是自已也有些問題。也就是說,在人格上,我們的自主、自尊和自立是不是太晚了點?


下面說說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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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二排右邊那個小屁孩)


01、絕不求饒


 


很久很久以前,我七八歲時,有一次,我和哥哥與鄰居家的孩子打了一架,那家孩子就告上了家門。正趕上我父親休假在家,父親就大喊我們回家。我二哥有先見之明,一聽到這喊聲趕緊就跑了,我沒敢逃,但回家的步伐有點猥瑣,像怕死鬼上刑場似的,兩條小腿直發顫。

 

我一進家門,父親隨手就把門關上了,還插上了插銷,這樣鄰居就不能干擾我家內政了。然後,父親隨手拿起了笤帚把子,正式開打。父親打我們是很極簡主義的,省卻了審訊那些麻煩步驟,連我們是主動挑釁還是正當防衛也不問,揮起笤帚把子就打,一邊打一邊喊:“我看你還再敢不敢再和人家打架了!你幹什麼不好啊,你去打架!你這書白念了,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 我叫你打,我叫你打,看我揍不揍死你!”

       

打得很給力,打擊點也非常準確,幾下子後我就“嗷、嗷”地大哭了。這令老人家格外惱火,他不喜歡看見我哭時的“那個熊德性”。於是下手愈發狠了,還說: “我叫你嚎! 我叫你嚎!你還委屈啦!”“不許哭!你再哭,你再哭我就打死你!”

 

比起疼,我更怕死,就不哭了。儘管父親不許我哭,但准許我認錯,可那次我覺得自己沒錯,我極少跟別人打架,那次是被迫還手。問都不問就打我,我不服!

 

我知道父親在等待我求饒,再三地求繞,但我就是不說,心想,你就打我吧。媽媽勸過我爸爸後又來勸我,說:“孩子,你怎那麼傻呢?看把你爸氣的,你還不趕快給你爸配個不是。”

 

偏不!

 

我咬緊了嘴唇,直到我把嘴唇都咬出血來了,但還是不求饒。父親的火就更大了,更往死里打我,最後媽媽火了,要跟我爸拼命,這場打才結束。

 

這是我對父親第一次說:“No!”嘴上雖然沒敢說,但在心裡說了。是的,我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根本無法制止父親的暴力,但我可以不求饒。現在想起來,大概就是這一點,保持了我的自尊,沒有讓暴力摧殘我的人格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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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我放棄了這個夢想


 

 

到我懂事了以後,我對父親的主要意見不是他打過我,其實我很少挨打,而是他太偏心了,這是父親在我心中留下的最壞印象,也是父親對我最大的傷害。

 

我們哥兄弟四人,我排行老三,父親偏的是我大哥和我老弟,我和我二哥在父親的眼中簡直就是多餘的。


拿一件小事來說吧,父親是山東人,愛吃烙餅。他在外地工作,一般一個季度回家一次,休息個三五天。這時,母親就會為他烙餅,一般就一張,那時候遼寧一個月一人就三斤白面,我和弟弟都是農村戶口,連那三斤面也沒有。

 

媽媽烙餅的香味對我就已經是很強烈的刺激了。沒想到,餅烙好了,放在盤子裡端到了飯桌上,父親撕一塊給大哥,再撕一塊給老弟,然後,分餅的動作就結束了。我饞得大概快流口水了,但沒有我的份,也沒有我二哥的。現在想想,我沒刺激出神經病,應該感覺幸福。

 

那是好多年間我的一個夢,盼父親能像疼大哥和弟弟一樣疼我,希望自己也能像他們一樣在父親面前撒嬌,大概十多歲的時候,我知道這純屬做夢,於是,放棄了。

 

放棄了夢想的確痛苦,但遠比懷抱那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好多了,當我對自己一直渴望得到但卻怎麼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不在乎了,那麼,那個東西就不會繼續傷害我了。我想,這是我在對父親說No(不)時跨出的第二大步,我不稀罕那一份愛了。

 

當然,當年沒有想得這麼明白,但想法已經明確了。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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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姐、弟弟)


03、用死抗爭 


 


父親最後一次打我是在1969年秋,那年我14歲,上初二。有天晚上,忘記因為什麼事了,下午放學很晚了,晚上又到同學家商量事,就和另外兩個男生一道在他家躺下了。大概十點半,哥哥找到了我,說家裡不知道我去哪裡了,很擔心,爸爸非常生氣。我知道,被打是逃不了的。

 

走到我們大院的入口,就在公共廁所旁邊,父親一見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啪!”地打了我兩個大耳光子,左右各一個,很平等。立即,被姐姐和哥哥攔住了。

 

回到家中,父親還罵我,說你小子有能耐了,晚上還不回來了。又要打我,但都被攔住了。

 

其實這次是我錯了,但由於以前的種種,我很生氣,我冷冷地看着父親,一句話也不說,心想,你除了打我罵我還能幹什麼?當時是否眼球向上翻了,估計沒有,那是個技術活,沒練過。

 

被罵了半天后,我說要出去上廁所,就出門了,大姐和二姐立即跟出去了。方便了之後,我站在牆角,氣得一再打嗝,姐姐們一再勸我說:“三弟,你說話啊!你哭吧!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咬着嘴唇憋了半天,渾身發顫,突然,一口腥氣涌了上來,我吐血了。然後大哭,我一再地說:“姐,我不想活了!”

 

姐姐勸了我好一陣子,但那個念頭一直盤旋在我腦子裡:“我不想活了!”

 

回到家裡,父親還罵。但姐姐說:“爸,學德剛才都吐血了。”媽媽拉着我的手說:“孩子,你沒事吧?你沒事吧?孩子啊,你氣性咋這麼大啊?”我流着淚說:“媽,我不想活了。”

 

父親知道我從小就犟,氣性大。這次他害怕了,他怕我真的想不開了會去尋短見。說了“打你一巴掌你就至於這樣“後,他就不說話了。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死抗爭。從那以後,父親就再也沒有打過我。

 

那年我14歲,我以最下策——死來捍衛自己的尊嚴,幾口血,就是我獻給自己成人禮的禮物。

 

我是一個獨立的個人了。

 

多年後才明白,維繫一個人的尊嚴是多麼的不易,有時,甚至要以死為代價。不過反過來說,如果自己的尊嚴一再被踐踏,那我還是作為一個人在活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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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農民)


04、走我自己的路


 

 

1972年年底,17歲的我還鄉當了農民。後來又當了生產隊長、鎮黨委宣傳委員,丹東共產主義大學政治系教師,也許是因為看到這個三兒子還算有出息,父親對我的態度溫和了許多。

 

父親對我最好的地方,就是允許我看書。儘管我是農民了,但只要我看書,父親就從來不反對,頂多說兩句,干一天活了,少看兩眼吧。父親是一個大老粗,不識字,他尊重文化。只要他看到我在看書,哪怕家裡有什麼活,他都不叫我干,只要他一個人能幹,他就幹了。

 

1978年,文化大革命結束後我們那一代青年人終於有了上大學的機會,我告訴父母,我要考大學。父親說:“我是看透了,你要是不上個大學,怎麼也不甘心。”父親覺得我現在的工作挺好的,市里也要提拔我到市委工作。但我堅持了自己的意見,上大學。

 

一看我鐵了心要考大學。父親也不說什麼了。我複習的時候,他不讓侄兒們打擾我,老是說,你三叔正在看書哪。有時,他會走到我面前說:“孩子,歇一會吧,別累壞了身子。”

 

我如願考上了吉林大學哲學系。父親蠻自豪的,因為那一年整個縣裡才有三個人考上了吉林大學這個重點大學。重點大學這幾個字,爸爸並不太明白,但聽說比遼寧大學還厲害,父親就挺高興的了。

 

有人來說親了,希望我與他們的女兒談戀愛。這事他們跟我爸爸說了。父親問我怎麼樣,我搖頭,不。我說我現在就想好好讀書,不考慮這事。父親說,那就割把草撂在那唄。(父親的家鄉話,意思是先確立關係再慢慢說)我繼續搖頭,還是說一個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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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說出內心最深的痛苦


 


1984年春節前, 我從瀋陽探親趕回了鳳城老家,剛吃完飯,我把一千多元錢交給了父親,那都是我一年多來省吃簡用省下的,我的工資當時就五十多元。我說:“爸、媽,這是兒子給你們二老的零花錢,你們想吃什麼就買點什麼。”

       

父親高興地收下了錢,但過了不到十分鐘,他就把幾百元給了二哥家一百,弟弟家二百。

       

我看了很不高興,就說:“爸,這錢是我給你和我媽的,你給他們幹什麼啊?

       

父親也發脾氣了,說:“你給我的,我願給誰就給誰!” 

       

看到父親發火了,我哭着說,爸,你怎麼心裡從來就沒有過你三兒子呢?你要是不需要這些錢,你退給我嘛,你為什麼給他們呢?你從來就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外日子過得有多難,在家的哥哥弟弟哪個過得不比我好!他們吃的穿的哪個不比我強!為了讓你們二老手頭充裕點,我在食堂都捨不得買兩個菜吃。兩毛八一碗的土豆燉肉,我怎麼也沒捨得買第二碗,就是為了給你們攢點錢。我這一身的衣服還是上大學時徐志誠送給我的。平時我除了買書外,捨不得亂花一分錢,將近一半的工資都攢下給你了,可你心裡怎麼從來就沒有我呢?……

       

爸爸顯然不知道情況,他愣住了。我轉身就出了家門。我真想離開家,再也不回來了。但一想到母親重病在身,我這一走,家裡這個年可怎麼過呵。

       

我跑到前院二哥的家中,無聲地流淚。 

 

正當哥哥和嫂子勸我別哭了的時候,父親來了。他說:“孩子,你別生氣了,是爸錯了。孩子, 你要是今天不說,  爸哪知道你這些錢是從牙縫裡省下來的。孩子,彆氣了,爸這一輩子沒向別人服過軟,沒跟別人說過小話, 兒子,你就別生爸的氣了。”

       

我流着淚對父親說:“爸,你從來就沒愛過我。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對我的傷害有多深。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

       

父親滿臉歉意地看着兒子。

       

這是父親最後一次對我發火,也是父親第一次對自己的兒女道歉。

       

幾天后,父親跟我說:“孩子,你從小吃虧就吃在太倔上了。你主意正, 爸說不動你。可你爸不傻,看到你這麼孝敬,爸能不知道嗎?爸這一輩子吃虧就吃在是大老粗上,沒文化,不會說話。爸爸過去說的話你都別往心裡去。你們兄弟姐妹六個,哪個不是我心上的肉,哪個我能不心疼呢?”

       

父親從來沒有在我面前這樣表白過自己的感情,我們父子終於可以談心了。雖然晚了一點,但這一天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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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饒恕父親


 


1995年一月初,我在美國信了耶穌。在一月底,有一次我聽傳道人講道,他講到了耶穌的那句名言:“你們饒恕人的過犯,你們的天父也必饒恕你們的過犯;你們不饒恕人的過犯,你們的天父也必不饒恕你們的過犯。”(太6:14)就在聽的過程中,一種莫大的力量從頭頂一下灌倒了我心裡。我突然間饒恕了父親對我的全部傷害,我明白了,父親他自己也是一個受害者。他從十二三歲就離開了老家,從此再也沒有見到爹娘,沒有父母疼他,他也不知道怎麼疼孩子。

 

我在心中說:“爸,我不再生你的氣了。兒子不再生氣了。”

 

心中產生了一個強烈願望,渴望老父親和老母親都能信耶穌,我知道,這是我一生能為父母盡的最大孝道。為二老禱告時,我常常流淚。許多次,我為重病在身的父親而禁食禱告,一天、兩天甚至是三天不吃飯,我在上帝面前苦苦地哀求求,說:“主啊,若是我父母信你需要我付出生命作代價,我情願你把我的生命取走。”

 

那時我才明白,我是多麼地愛爸爸,渴望我們父子能夠永遠在一起,活在上帝的愛中,永不分離。

 

一九九五年十月的一天,我在美國又一次給家裡打國際長途,我非常明確地問父親:“爸,你信不信上帝?信不信耶穌基督是我們的救主?”

 

父親在中國回答說,“我信。”


什麼?!爸爸信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高興得心都快蹦出來了。我又一次問父親:“爸,你真的信耶穌嗎?”

 

父親說,“我信。我兒子和我兒媳婦都信耶穌,我也信。”


放下電話後,我高興得跳起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爸爸信耶穌了!主啊,感謝你。

 

2018年三月中旬,18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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