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肺
【倫敦親歷記】
楊魯軍
大約兩個月前答應了英國朋友去倫敦過年的邀請,並預訂了大年初二從上海直飛倫敦的英航機票。
春節前“武漢肺疫”鬧得雞犬不寧,我徵求七歲女兒的意見“倫敦去還是不去”,女兒說去。初二早上,突然發現女兒發燒了,37’4,我想應該是除夕夜陪87歲的奶奶吃年夜飯時着涼了。再問女兒“去還是不去”,女兒堅持要去。於是讓她吃了退燒藥,直奔浦東機場。測體溫,女兒36‘9,過關,然後登機、起飛。
未料飛行了一小時不到,女兒渾身發燙,體溫忽喇喇竄上了40’,因為是公務艙,便讓她平躺下來,並在她額頭敷上冰貼。英國空姐看到後立馬緊張起來,直接喚來了機長,機長顯然有些生氣,問我:“飛機上怎麼可以有一個高燒病人?登機前上海難道沒有檢測?你們是武漢人還是最近去過武漢?”
我說我們不是武漢人,最近也沒有去過武漢。今天純屬巧了,早上發現女兒有四分熱度,到了機場體溫又正常了,後來上飛機後體溫又上去了,我負責任地承諾,女兒只是普通感冒發熱,絕非武漢肺炎。據我所知,英航現在禁止武漢人上飛機,但英航從未規定普通感冒也不能上飛機。
機長沉思片刻,似乎冷靜了下來,說:“楊,我相信你,但我必須向英國當局報告,你們下飛機後可能會即刻被送往醫院檢查。”
我說求之不得,女兒長途飛行燒十個小時,下機後即便你們不安排,我也會第一時間將她送醫院檢查治療。
隨後,讓我有些驚訝的是,機長帶着空姐,對我女兒進行了無微不至的照顧和讓她服用英國退燒藥(他說我讓女兒吃的國內退燒藥效果不行)。
果然,飛機降落前,女兒由40‘降至39’5。空姐悄悄跟我打招呼:“接下來都必須走程序。降落後所有旅客都不能動,專業人士會上飛機直接將你們接走。”
我起身回看,才發現這架波音777竟然座無虛席,擠得滿滿當當,90%以上都是中國人。空姐說武漢封城後已經有2000多個武漢人坐英航進入英國了,而且很多人入境後就找不到了。這讓英國人多多少少有一點不爽。
以前沒有多少英國人知道武漢,現在全英國人都知道了武漢一一隻是把它當成了一個很負面的城市。
很快,飛機降落在倫敦希思羅機場(倫敦有四個機場,東西南北各一個,老牌帝國低調奢華、腔調猶在,巴黎兩個,紐約三個,東京兩個,上海兩個,台北兩個),機門一開,突然闖入十個彪形大漢,清一色黃色防護服和頭盔,在所有旅客眾目睽睽之下,卻是十分友好和藹地將我們率先接走。出了機艙後他們向我們介紹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還帶些幽默地抖一點笑料出來。他們是英格蘭公共衛生局駐希思羅機場人員以及英航集團的管理人員。他們說機長已經告訴他們一切,本來感冒發熱是很平常的事情,他們不會興師動眾,因為武漢,他們只能把我們送往離機場最近的一家叫希林頓的醫院作排除武漢肺炎的檢查,希望我們理解和配合,並將我們的護照暫時扣下。
我通知了來機場接我的朋友去這家醫院碰頭。公共衛生局的人竟然直接用救護車將我們送往醫院,而且在車上的十幾分鐘時間裡,對我作了未讓我有任何不爽和為難的流行病學的問卷調查。
到了醫院,發現院方早就接到通知作好了準備,他們為女兒準備了一個豪華單間,為女兒作了仔仔細細的專業檢查,結論和我早上的判斷一致:只是普通感冒,不是武漢肺炎。那位主治大夫檢查後幽默了一下:“她的肺很好,一看就知道不是武漢肺。”哇塞,我不由為“武漢肺”這個新詞的橫空出世而叫好!
令我感動的是,那位大夫說,“排除了武漢肺炎,我得將你女兒的高燒壓下來,治好。”我說是不是要吊水啊。大夫說他從不給發燒的孩子吊水。
他配了兩支英國藥,女兒服了後不久,體溫降到了37‘8,前後折騰了三個小時,最後大夫寫完了給衛生局的報告,告訴我們可以離開了,憑他的報告我們可以立馬領回被扣押的護照;只要繼續服他的藥,女兒最多五天必痊癒。
我的英國朋友搶着要結賬,大夫擺擺手:“全部免費!”
我當時有些不相信啊,因為之前朋友告訴我雖然英國老百姓享有免費醫療,但英國醫院對外國遊客就醫的收費是相當昂貴的,我問大夫Why,卻自己回答了:因為武漢?
大夫哈哈笑了,作別。是啊,對於瘟疫,醫院必須免費,必須無條件收治,這是全世界的遊戲規則!只是小女普通感冒醫治,怎能不收費呢?(連掛號費都不收)。
看來也是借了武漢肺炎的光呢。
聯想到武漢肺炎早期,國內有病人看了五、六萬也不見底,後來乾脆不看等死。正府一會兒說疑似病例不可報銷,確診病例方可在先用光自己社保卡上的錢之後享受報銷政策,一會兒又說決不能因為費用問題阻撓患者就醫,語焉不詳,究竟免費還是不免費,老百姓還是雲裡霧裡。
倫敦實際上是在給我們上課啊!(楊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