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T: 木心是悲劇命運代表,但不是藝術大師——致郭文景兄、陳丹青兄 |
| 送交者: 體育老師 2020年09月11日09:56:03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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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是悲劇命運代表,但不是藝術大師——致郭文景兄、陳丹青兄 木心(1927.2.14-2011.12.21),本名孫璞,字仰中,號牧心。出生於浙江省嘉興市桐鄉烏鎮東柵。畢業於上海美術專科學校。著有散文集《瓊美卡隨想錄》《散文一集》等;詩集《西班牙三棵樹》《巴瓏》等;小說集《溫莎墓園日記》等 ;畫集《木心畫集》 等。 文/牟群(筆名:老木),藝術學者 作者授權首發 在朋友的微信上,見到陳丹青致郭文景的函,以及郭文景“怒懟”木心的問答文字。(見文末) 這場公案,看上去是文人相輕的過招過結,但顯然透出當下中國文藝界一些被忽視的常識性問題和深層次的甄別立場。故我願就此公案,將我的一些看法以公開方式致二位道兄。也提供於文藝界,立此存照,公允批評,普告公眾。 先說陳丹青致郭文景的函。通篇並未涉及對木心音樂觀的證論或描述,只是對郭文景“怒懟木心”言論的不屑與指責。該函行文考究,文體儒雅,但極含攻擊性。可以稱作一篇“雅檄”。 先是指出郭文景對木心的評說“辭氣如是之污穢,面目如是之難看,實令我嚇煞。”然後指出郭文景“貴為教授,作曲精英,音壇前輩,國際名角,而竟不惜自己上網破相,悍然罵街,弟不覺得又虧又土嗎?”污穢、難看、悍然罵街這些詞句,又虧又土的評價,顯出陳丹青對郭文景的鄙視與不屑。顯然,是站在道德的高處,對郭兄“懟言”的掃蕩。然後是一句富於哲理性的判詞:“贊人也好,罵人也罷,說出的都是自己啊。”那意思很明確,郭在批懟木心,反而是露出郭自己的短。 陳丹青最後宣布: “今大文既出,本不必作復,然念及兩面之緣,驟爾看低吾弟,亦屬無禮,遂收回雅量,回應一二,也算陪弟破一回相吧。” 短短幾句,透出陳丹青複雜的心態。即表明自己在高處,郭在低處,要表達高人不與低人論的清高孤傲,又不肯就此罷休,索性也遷就低人,收起雅量,也來與污穢難看悍然罵街的低人一起破一回相。這正應了陳丹青那句哲理性判詞:“贊人也好,罵人也罷,說出的都是自己啊。”把自己又要裝文明達人,又要爭江湖輸贏的內心世界暴露無遺。 我與陳丹青兄見過幾次,都是公務,一次是77.78研討會,陳丹青發言深情回憶與川美畫家的故交舊誼,我的發言是直指77.78英雄們的困境。發言的題目是《從一路先鋒到面臨歧途》。還有一次是在川美坦克庫,羅中立,龐茂坤,我,陳丹青和一幫學生,陳丹青發言對他在清華招不到博士而耿耿於懷,批判體制。我的發言是說油畫家招博士生本身就是荒誕的教育笑話。2010年左右,王康與我等致力策創《浩氣長流》抗戰巨幅國畫已久,我負責理論和藝評工作。康兄拿了陳丹青兄的一篇文章來,寫得慷慨真情,富於歷史責任,當即推出。 陳丹青早年,頗具才華,以《淚灑豐收田》嶄露頭腳,又以《西藏組畫》知名油畫界。後來去了美國。那是個萬惡的金錢世界,丁兆光那種平庸艷俗的畫,可以買下比弗利山莊豪宅,懷揣理想的陳丹青,還有我的幾位才華橫溢大學同學,卻只能在52街為遊客畫像。生意好時,尿都沒時間撒一泡,生意清淡時不足果腹。在這種自由而貧困日子,陳丹青有幸結識了木心。 陳丹青《淚灑豐收田》 這位木心先生本名孫璞,1927出生人,浙江烏鎮人。早年畢業於上海美專科。文革時遭受迫害,出獄後輾轉到了美國,民國出身的文科知識分子,知識結構全面。六藝並身,亂世浩劫,卻保持了審美理想,浪漫情懷和淵博知識。陳丹青沒有正規的大學教育經歷,1978年以畫藝出眾,英語零分被錄為中央美院研究生。幾乎所有的精神啟蒙,知識結構都來自於木心先生。 陳丹青曾說:“我可以想象不出國,但無法想象出國之後我不會結識木心先生。” 可謂如沐春風,如藻冰雪,知遇之恩,湧泉相報,故陳丹青推崇木心,不遺餘力,感恩是陳丹青的優秀品德,不可置否。在陳丹青的名氣推動下,木心一度成為當代文青的偶像,甚以不知木心者為淺陋。木心不經意地成為全才藝術大師。可以說全歸陳丹青之功。 陳丹青與木心 現在我來說說郭文景的“懟言”。我細細看了,通篇並沒有陳丹青指責的污穢、難看、悍然罵街。反而是就事論事,直截了當,就如陳丹青函中所說“弟於木心音樂觀持異見,狠好,直說便是”。郭文景所駁木心言論,處處在理,唯真唯實,並沒有攻擊。反而在郭文景激奮直率的言詞中,我見到了一個真正藝術家的坦蕩,對藝術的忠誠,目不容翳的捍衛立場。但由於恰是針對木心,這就動搖了陳丹青和某些文青粉絲們心中木心的大師地位。我想這才是陳丹青發“雅檄”的根本原因。 郭文寫道: 木心說:我是一個人身上存在了三個人,一個是音樂家,一個是作家,還有一個是畫家,後來畫家和作家合謀把這個音樂家謀殺了。 木心看似調侃的自我評價,明顯帶着自負和酸腐。郭文景仿其語氣,自詡天文學家,是反諷其宇宙的事也無所不知。反諷是學術辯論中正常的方式。郭文景一針見血地指出木心的文風中,包括木心自述的監獄生活浪漫版,有無法證偽的吹牛逼。 郭文景,1956年出生於重慶,作曲家,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現任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作品有歌劇《狂人日記》《夜宴》;交響樂《蜀道難》;室內樂《戲》《甲骨文》《社火》。他還為《陽光燦爛的日子》《紅粉》《南行記》《千里走單騎》等數十部電影、電視劇創作配樂。 接着看: 木心說:東方與西方最大的分異現在音樂上:東方的音樂越聽人越小,世界越小。西方的音樂越聽人越大,世界越大。 郭文景說:純屬放屁!川江號子、信天游、草原的長調、藏區的牧歌、古琴、笛子、嗩吶......我越聽天越寬、地越遠,最後聽見人在天地蒼穹間。 木心說:我去德國考察空氣中的音樂成分,結果德國沒有空氣,只有音樂。 郭文景說:我去佛羅倫薩考察空氣中的藝術成分,夜晚散步時,遇到達芬奇、米開朗琪羅和拉斐爾的幽靈,這三位拉着我的手說:可把你盼來了! 郭文景在這裡的確暴了粗口。但這粗口針對木心的偏頗見解,也不為過。當年領袖的詩詞裡也堂堂正正寫着不須放屁。至於木心說德國沒有空氣,只有音樂,這種矯情,賣酸,是郭文景這位重慶漢子絕不能容忍的。面對這種文風,大多數重慶的藝術家都要暴粗口。陳丹青聲稱與巴蜀藝術家親如兄弟,應該很了解他們的性格。郭文景這種直率放達的性格,不僅溢於言表,也充分表現在他的作品中。他在歐州演奏《夜宴》,尾聲時,他走到台上,亮開喉嚨,用地道的重慶方言吼了一段獨白。把東方的樂魂推向極致。這就是郭文景。 木心的東西方音樂大小之論,可以見出木心閱讀與鑑賞的局限性。東西音樂本無大小之異,確有硬軟之殊。故何訓有兄說中國音樂應補鈣,則較為客觀。荀子《樂論》說:“從以磬管,故其清明象天,其廣大象地,其俯仰周旋有似於四時。”天地時空,盡在其中。怎麼能說人和世界越聽越小? 郭文景指出木心對貝多芬、莫扎特、肖邦的解讀膚淺,這也是事實。這些作曲家之所以是人類精神的柱石,在於確立了永恆的人性與樂魂。每一代人包括現在的年青人,都是以人性和樂魂去理解傳承肖邦、莫扎特、貝多芬。而不是還原到原作的場景,所以木心以音樂史上既定經典證明後浪的膚淺,是狹量短視,不得正悟。事實上,霍洛維茨手指下的肖邦和李雲迪手指下的肖邦,有着不同時代的人性魅力和美學價值。豈有深刻和膚淺? 音樂是人類最抽象的藝術,其無形的時間性質令人神往而無解。音樂理論中,即便是最貼近音樂本質的漢斯力克的樂音形式說,也未必能詮釋音樂的奧秘。所以我們只能在傑出音樂家的創造中去感悟音樂的深諦。 從萊辛《拉奧孔》開始,藝術形態的分殊和專業化促進了人類藝術的高新與多元。術業專攻,在任何一個藝術領域,如不窮盡畢生精力,極研精幾,絕不可能取得大師成就。啟蒙時代的全能藝術家一去不返。如果有,就一定是博雜而不精專。所以,在木心的時代,以其生存條件,學術資源,知識結構,集文豪、大畫家、音樂大師為一身,摻水量可想而知。客觀地以嚴格尺度,木心在那個時代,只是位音樂愛好者。 不僅在音樂,木心在文學和美術方面,也離陳丹青為其樹立的大師地位,差之甚遠。 客觀評價,相比之下,木心的文學成就最高,繪畫其次。陳丹青收拾的木心《文學回憶錄》也許混雜了師徒二人的觀點,雜而不專,作為指南則無路徑,作為己見則缺脈統。其性質屬文學散論。木心是有天賦而缺功力的文才。不能將人性的散砂凝聚成普照的燈塔。更多常識而少獨見。更多淺出而少深入。與蔣勛、余秋雨同類型。木心的文學修養和個人心靈豐富敏感,應在余秋雨之上。此類文人,吸粉可以,但絕非巨匠。木心未躋文學大師之列,還在於他豐富敏銳、多愁善感的獨行,未能將個人的痛苦荒誕,融入普世的人類命運之中。從而使自己的文學止於心靈旅遊形態,缺乏撼人的力作。 木心與潘其流1980年在滬上 作為畫家的木心,其對繪畫的理解和言論高過作品本身,這在業界稱作眼高手低。什麼叫繪畫大師?就是他搬了塊巨石放在美術史的大路上,後來者必須面對,要麼你超越跨過他,要麼繞道而行,這巨石是什麼?就是畫家獨一無二的圖式和語境。在這層,木心沒做到,他的高徒陳丹青也沒做到。 木心的圖式與語境,都是來自別人,從范寬到倪雲林,從林風眠到劉國松,似曾相識。境界上亦是荒寒蕭索,心靈放逐,還未逃脫傳統的傳模移情,筆墨賦比興的陳套。視覺上平淡無奇,並未見出奇門蹊路,攝人眼目撼人心魄的所在。看看同樣在紐約流寓的趙春翔,激情噴涌,視覺顛覆,同樣是融合東西,同樣是抒臆明志,大師就是大師,平庸就是平庸。繪畫不比文學,你要把一本書看完才會覺得被打動抑或上當被誘,但面對繪畫,只需看一眼就可立斷真偽高下。木心的繪畫語言還有一個冒險的代價,就是對拓印、拓染的迷戀和依賴。筆墨出於本心,偶有意外肌理,象外之趣,見好即收,未可沉緬,極易借勢取巧,消彌主體意識。而木心的畫,大部分都是利用拓印肌理,技至末流。在繪畫專業,這幾乎歸為常識,以陳丹青的修養,理應心知肚明。 牟群(筆名老木),著名藝術學者,藝術批評家 陳丹青知恩圖報,義行可嘉,但在推介恩師一事,用力過猛,致名實不符,招風引議。學術乃天下公器,藝術高下自有理秩。也要容得藝界評說褒貶。面對不同聲音,未及以理相辯,先以“雅檄”討伐。失態的是陳丹青,而非郭文景。 木心其人,逢社會易幟,文化錯位。苟全性命於亂世,獨揚清流於污淖,是文明遭受野蠻摧殘的悲劇代表人物,值得同情。他個人的修為情操都很高尚,蒙養也很深厚,值得尊重。木心的繪畫與文字作品可以作為淨化心靈,提升文化素質的補劑。但他的確不是藝術大師,這不由人的意志決定,而由藝術的真實決定。 透過此公案,提示藝術家們自律,一是將學術公器與情感私域分別對待。再是要尊重藝術行類的獨特規律和話語權威。大師的稱號不是誰都可以擔當的。也不是自封的,而是以作品證明。陳丹青兄的身份,確切地說,應該是由畫家轉型的著名文化藝術時評者,但由於他不是專業的藝術理論家,對藝術家和藝術作品的判定,缺乏藝術史、藝術哲學、心理學、形態學的嚴謹分析,難免摻入己見與情感。 當今中國文藝界,業已形成欣欣向榮而又混亂無序的江湖,藝風、學風、文風失良,因各自利益維繫,藝術批評,文人關係避害趨利,相互吹捧,暗下詆毀。文膽與良知,求真與證偽的正氣逐漸消遁。郭文景兄,以自己的作品立身樂壇,實至名歸。且能堅持底線,糾謬勘誤,以正視聽,難能可貴。望郭文景兄稍息重慶莽漢的脾性,力戒粗口,以免傷人自尊,觸人敏忌。俾使中國文藝,疏浚清流,力避汙沉。老牟坦言。 2020.9.8 記於儲慧堂 作者:牟群,著名藝術學者,藝術批評家。書法家。四川美術學院史論系教授。1977級西南大學美術學院中國畫專業出身,1986年起執教四川美術學院藝術理論。80年代研究方向為中國傳統繪畫美學,有《意象概念的定位》《溫文的束縛》等論著。90年代後研究方向為中國當代藝術。著有《視覺的智慧》、《藝術生態》、《20世紀中國美術批評名篇選讀》、《中國油畫精神景觀》,《20世紀藝術的反思》,《創意服裝設計學》,《從抓革命到促生產——中國當代藝術景觀》,《四大金剛與四大海歸述評》,《不良資本與不良藝術》等論著。其學術與批評堅持獨立批判立場,對當代視覺藝術的觀察具有廣角的人文透視,並著有《無話可說》,《話不投機》搖滾歌詞集。創作編導實驗話劇《八大山人》,電視紀錄片《深山望遠》並獲國內外多項獎。電影劇本《疆土1259》,《生死無間》等作品。 文景弟如晤: 久不見,今友人轉發弟怒懟木心文,甚驚艷。弟於木心音樂觀持異見,狠好,直說便是,然辭氣如是之污穢,面目如是之難看,實令我嚇煞。昔年得識弟,歡談之下,果然中音七八屆才子也。今貴為教授,作曲精英,音壇前輩,國際名角,而竟不惜自己上網破相,悍然罵街,弟不覺得又虧又土嗎?嗚呼,贊人也好,罵人也罷,說出的都是自己啊。今大文既出,本不必作復,然念及兩面之緣,驟爾看低吾弟,亦屬無禮,遂收回雅量,回應如上,也算陪弟破一回相吧。 丹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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