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篇小說《人間舞台》之三《變臉》 第九章 |
| 送交者: 弘魁 2020年09月18日09:56:54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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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人間舞台》之三《變臉》 紅綠黃白黑 好人總吃虧 不講理就沒有理,何曾有過是與非 知止免羞辱 知足且揚眉 月虧則滿滿招損 悲生喜來喜生悲 第九章:當官不發財,難道你有病
又過了十幾天,為期一個月的法國飛天大展結束了,領導們如期回到報社,第一件要處理的事情,就是秦兵的問題,秦兵的屍體在冷凍櫃裡,已經放了十幾天了。 史壘早就知道秦兵死了,而且也知道是跳樓死的,所以她早想好了這個問題怎麼應對,畢竟這十幾天,給了她充分的考慮時間。首先,秦兵的死跟自己沒有一點兒關係,他是在自己走後第八天死的,也就是說無論有什麼問題,以這八天的時間來推算,都輪不到自己的頭上。第二,就算有人說閒話,那又怕什麼?誰有什麼把柄呢?誰又有什麼證據呢?唯一讓史壘不放心的是,秦兵會不會留下遺書,而且這遺書會不會在張麗麗手裡,這才是史壘最不放心的。 但是根據劉懷淼的匯報,和種種跡象都表明張麗麗沒有。為什麼這樣講呢?首先,張麗麗在秦兵死亡的現場,表現得不像一個感情很深的戀人,也沒有發泄怨憤和怒氣。這一點,任小健和劉曉航也是這麼說的,他們都說張麗麗表現得很反常,而且不許別人問,一問她就急。那麼秦兵的死,會不會跟張麗麗有關係呢?他們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自己作為一個報社的領導,能不能問一下張麗麗呢? 史壘反覆認真地想過,她覺得有些不太合適。因為自己畢竟只是個總編,不是社長,這件事情還是推給許凡健的好,讓他問一下張麗麗,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因為畢竟秦兵和張麗麗搞對象,這事情是報社盡人皆知的,秦兵跳樓死了,一社之長了解了解情況,應該說是很正常的。但是讓許凡健去問張麗麗,許凡健會不會問出什麼毛病來呢?史壘又有些不放心,在國外的時候,史壘根據對許凡健的觀察,他好像還不知道報社發生了秦兵跳樓這件事情,因為機關里有足夠的理由可以不告訴他;也就是說,他們是公務在身,出國在外,大展不結束,沒必要通知他,也不必把他們叫回來。 但是現在這幫人都回來了,有關部門會在第一時間裡告知社長許凡健,應該說,許凡健現在肯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這樣說來,最好是等許凡健來找自己,自己就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好了,這樣做看似被動其實還是主動的,此時此刻千萬不能讓許凡健看熱鬧。 所以史壘一上班就趕緊翻看這個月的報紙,好象進入了工作狀態。其實她心裡像有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肯本看不進去。表面上穩坐泰山,心裡頭又煩又亂,這時候她幹什麼事的心思都沒有,一心一意等着許凡健,風風火火地來找自己。
許凡健早晨剛上班,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就是機關派出所打來的。當他聽到秦兵跳樓並且已經死亡的消息,先是一愣,然後是一驚,最後卻是一喜。愣的是這事情太突然了,而且是在自己出國、不在的時候發生的;秦兵剛剛分了一套樓房,幹嘛要跳樓自殺呢?驚的是這事情,會不會給自己找來什麼麻煩,畢竟這次飛天大展,自己是可去可不去的,作為一社之長,放下日常工作跑到法國去,有點兒公費旅遊的嫌疑。尤其是這次出國行走路線之長,所用經費之多,所到國家之眾,怎麼說都有點兒過分。喜的卻是不管怎樣,這事情都和自己牽連不上任何關係,而史壘和秦兵的非正常關係,報社裡盡人皆知,如果秦兵留下什麼要命的東西,史壘這回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嘿呦!真是太好啦!史壘這個臭娘們兒!麻煩終於來了。對了,應該馬上把這個“喜訊”告訴她,且看她是什麼反映,於是許凡健就裝作急火火地去找找史壘。 推開史壘的門,看見史壘在看報紙,嗬,她還真坐得住!許凡健心想: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呢?不說別人,劉懷淼這個碎催可能不打電話告訴她嗎?當然會的,肯定會告訴她的,她一定是知道的。但是她卻裝做不知道,故作鎮靜,好像此事與她無關。容不得他細想,既然史壘已經抬起頭來看着自己,那就趕緊說吧,看看着個女人是什麼反應。許凡健說:“哎,告訴你一個重要的事,秦兵跳樓死啦!”心想,我看你這回怎麼表演。 史壘“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望着許凡健:“你說什麼?” 許凡健不動聲色,沉着冷靜地重複了一遍:“秦兵跳樓死啦!” 史壘怔怔地望着許凡健,臉上仍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秦兵跳樓死啦?是真的嗎?他為什麼要跳樓呀?” 許凡健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外邊的椅子上,眼睛仍然瞟着史壘,哼了一聲,說:“你問我?我問誰去?你要是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啦!” 明明許凡健的話里有刺兒,史壘偏偏充耳不聞。但是,那種不懷好意的目光讓史壘扛不住,史壘慢慢坐下來,眼珠子雖然瞪着卻扭過頭去,迴避了許凡健的目光。 她果然心裡有鬼!到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和秦兵的事能瞞得了誰?但是,她居然還問我為什麼,我他媽知道為什麼?秦兵這回跳樓自殺了,我看你這回怎麼辦?史總這回變成“屎總”啦!牛呀?你不是牛嗎?難得你還有害怕的時候! 許凡健接着說:“是機關派出所打電話通知的。你看,咱們應該怎麼辦呢?屍體還冷凍着,家屬還不知道哪!” 沒想到史壘臉上的表情迅速地起了變化,她突然變得很沉着,此事和她毫不相關,只見她十分平靜地說:“那是你的事情,你是社長,你看着辦吧。” 許凡健哼了一聲:“你這叫什麼話?什麼叫這是我的事情,難道就沒你的事情嗎?” 史壘頓時一拍桌子,眼睛瞪着許凡健怒氣沖沖地說:“什麼話呀?有我什麼事呀?什麼叫難道就沒我的事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許凡健心裡樂開了花,不溫不火綿里藏針地說:“我沒說錯話呀?史總,您這是怎麼啦?你是總編,你也算是報社的領導呀?宇航報社的領導,我為正你為副,你怎麼就不能管?你怎麼就不應該管呀?不要激動,用不着怒髮衝冠嘛。史總,我可沒什麼別的意思呀!” 沉默了一會兒,史壘才緩和下來說:“我什麼時候說不管了?我怎麼怒髮衝冠啦?” 倆人都不說話了,各人想各人的心事。 過了一會兒,史壘主動地說:“我覺得,不管怎麼說也得通知家屬,你說呢?” 許凡健點燃了一支香煙,邊抽邊說:“那當然了。我來找你就是跟你商量怎麼通知家屬,因為……這畢竟不是正常死亡的呀!” 史壘沖許凡健伸出手說:“你給我一支。” 許凡健給了她一支,史壘也抽了起來,她想了一下說:“肯定不能跟家屬直說,已經死了,就說……就說什麼好呢?” 許凡健暗笑了一下,心想:你他媽也有沒主意的時候!你不是能着呢嗎?我就不說話,看你怎麼着?打定主意許凡健就沒吭聲。 見許凡健不說話,史壘當然知道他的心思,但是,現在不是跟他鬧掰的時候,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給自己添亂。史壘說:“老許,咱們報社成立以來,還沒出過這樣的事情呢,你說……應該怎麼跟家屬說呢?而且,我也沒經歷過這種事。” 許凡健仰着脖子噴了一口煙,以一個過來人長者的口氣說:“我看這樣吧,先給家屬打個電話,就說……就說秦兵……出了個車禍,把腿軋傷了,沒有生命危險,現在已經住院了……哎,不行。腿傷了並不影響說話呀,家屬如果問為什麼他不自己打,咱們怎麼解釋呢?”這可是一個難題,應該問問這個史老總。 史壘一直望着許凡健,認真地聽,聽到這裡她說:“那咱不會說病房裡沒電話。” 許凡健冷笑一聲:“那人家要是問,為什麼不用手機打呢?” 史壘:“那就說……那就說醫院信號不好。而且他失血過多,醫生不讓他打。” 許凡健想:這他媽女人,編瞎話還他媽真快,臉不變色心不跳。想到這兒他站了起來說:“你看是我打好呢?還是你打好呢?” 史壘馬上說:“當然是你了,你是社長嘛。” 許凡健當即“哼”一聲挖苦她一句:“哎呦,您還知道我是社長哪!” 史壘望了許凡健一眼,這回什麼也沒說。 許凡健向門外走,邊走邊說:“那我就打了啊,我就按咱們商量的這麼說,看人家是什麼反映吧。”說完走了出去。
史壘想了一下,有點兒不放心,她想親自聽着老許是怎麼說的,於是趕緊又追了過去。 許凡健見史壘跟了過來並不感到意外,他先找出報社全體人員家庭聯繫方式的表格,但是,上邊並沒有秦兵的家庭電話號碼,只有一個村委會的公用電話,於是他就撥通了這個號碼。接電話的肯定不是秦兵的家屬,而是村委會的人。許凡健按照倆人商量的說法說了一遍,對方雖然有些驚訝,但是什麼也沒問,只說一定馬上轉達到家屬本人。 給家屬打電話的難題總算應付過去了。 放下電話,史壘開始有些不放心起來,她問許凡健:“哎老許,你說……這麼大的事,咱們不派個人去接一趟,好嗎?可是……派人去,我又擔心家屬,會不會起疑心呢?再說了,派誰去呢?” 許凡健冷笑一聲說:“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優柔寡斷起來了?你不是殺伐果敢着呢嗎?” 史壘現在顧不上跟許凡健逗貧嘴了,雖然電話已經打了,她覺得這件事還要想一想。忽然,她想起一件要緊的事,那就是秦兵有沒有留下遺書?張麗麗到底知道什麼情況?以及自己怎麼跟許凡健商討這些問題。史壘覺得自己有些頭大了,事不宜遲,要趕緊整理秦兵的遺物,這件事情是自己出面呢?還是讓許凡健出面呢?這又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因為自己曾經一度專橫跋扈,與許凡健的積怨很深。她仔細地想了一回,覺得這件事非同小可,決不能讓別人插手,一定要自己去整理!至於張麗麗那邊嘛,倒可以讓許凡健去找她談一談。想到這裡史壘說:“你看……要不要,先找張麗麗談一談呢?” 許凡健不懷好意地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看有這個必要嗎?” 史壘硬着頭皮說:“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的。因為……畢竟他倆是對象關係,領導向她調查了解一下,也沒什麼不對呀?對了,一定不能說是調查,因為咱們沒有這個權利。只能說是了解一下。我說老許,你問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語氣,還有……問話的內容和方式。” 許凡健又在心裡冷笑一聲,暗自罵道:這個臊貨!這個世界上還有你沒有的權利?你他媽什麼權利沒有哇?心裡這樣想,他卻點着頭說:“這個我當然知道。那麼,你干點兒什麼呢?我雖然是個社長,你也是報社的領導呀?” 史壘此時說話有些吞吞吐吐,含含糊糊:“我去……我那什麼……” 許凡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史壘:“你去幹什麼?” 話到嘴邊史壘卻不敢說了,她本想說,我去整理一下秦兵的遺物。但是,看許凡健如此幸災樂禍,她又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這事情絕對不能說,而且不能跟任何人說,只能偷偷地去查看一下秦兵的辦公室和宿舍,仔細搜查搜查。可是如果有遺書,要是秦兵已經把它給了張麗麗,那可怎麼辦呢?哎呦,到底是自己跟張麗麗去談好呢?還是讓許凡健去談好呢?史壘又犯開了難。 本來史壘一跟進自己的辦公室,盯着自己打電話,許凡健就明白了史壘的心思,她是既不放心自己,而且還不敢主動往前衝。許凡健此時也想到了,秦兵可能會留下遺書,這是史壘的表情提醒了他。如果秦兵有遺書留下來,而且上邊還牽扯到了史壘,那……那他媽的就太好啦!不但這個總編史壘當不成了,說不定還要吃官司呢!可是,如果秦兵什麼也沒留下,史壘什麼事兒也沒有,那……自己往後還得和她搭班子,那就沒必要跟她鬧僵了,這個女人可不是什麼善茬兒!惹惱了她,她什麼斷子絕孫的事都幹得出來。對了,還是穩妥一點兒的好。 想到這裡許凡健臉上的肌肉鬆弛了,他的話有點兒息事寧人的味道:“我看……要不這麼着吧,秦兵的後事主要由我來安排。公安局和派出所會派人調查的,我估計沒什麼問題。這事你就甭管了,暫時主抓一下報社的業務工作吧,你看怎麼樣?” 許凡健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免讓史壘感到有些意外,她一時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僅從態度上,她已經感到了許凡健傳過來的友好信息,她不願意放棄任何一點點機會,於是史壘就笑了笑說:“那,這事情老許你就多受累吧,我先回去了啊。”說完她就起身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看着史壘出去了,許凡健這才冷笑着哼了兩聲。
史壘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謀劃怎樣才能搜查秦兵的辦公室和宿舍,宿舍好辦史壘有鑰匙,只要不被人發現就好。但是,這個辦公室可怎麼辦呢?史壘發開了愁。跟石若虛要?不行,他靠不住,這個人老奸巨滑不能跟他要,否則會授人把柄。費吾新調走了,他的鑰匙交給了許凡健,他那兒沒的可想。秦兵的鑰匙可能還在他身上,他如今躺到了冰櫃裡,他那兒也弄不成。只剩下一個任小健,能不能在他身上打打主意呢? 史壘想來想去,也只有從任小健身上弄了。怎麼弄呢?他會不會把自己暴露出去呢?史壘翻來覆去地想,她覺得只要把任小健穩住了,他大概不會說出去的。怎麼才能把他穩住呢?房子已經給他分了,但是,自己收了任小健的五萬塊錢,要是把這五萬塊錢退給他,他會不會幫自己這個忙呢?史壘分析,他應該會的,任小健是個惟利是圖的人,他為了要這套房,絞盡腦汁費盡心機,給自己送了五萬塊錢,任小健不定多心疼、多惱火呢!甭看他對自己低三下四的。如果讓他幫自己這個忙,可以說這是給他的一個機會,一個拍馬屁的機會,他給自己打國際長途電話,不就是拍馬屁嗎?對,就是這個主意。 哎呦!史壘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對了,秦兵的辦公桌和文件櫃都貼着封條呢,這可怎麼辦好?沒準兒連宿舍都貼上了,怎麼辦呢?這都是警察貼的,許凡健不是說公安局和派出所會調查嗎。但是如果有遺書,那就必須把它拿到自己的手裡,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也得不擇手段千方百計把它攥在自己的手心裡!史壘眼下顧不得許多了,先把任小健找來,拿到辦公室的鑰匙再說,事不宜遲越快越好。於是她拿起話筒,剛要撥號碼就聽見有人敲門,史壘趕緊放下話筒,說:“誰?進來。” 真是想誰來誰,進來的正是自己想找的任小健。任小健一進門就點頭哈腰地說:“史總,您看……秦兵突然跳樓自殺死了,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我是說,我不知道能給您幫點兒什麼忙嗎?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咱報社攤上這麼大的事情,領導一定很忙,很那個什麼……” 史壘明白了,這個任小健果然和自己估計的一樣,於是她就說:“我回來看了一下最近出的幾期報紙,覺得有的地方好像有點兒問題,我想查一查原稿……” 任小健雖然感覺有點兒意外,她不問秦兵的事卻說起報紙的事來,但是任小健很快轉過彎兒來,還是趕緊問:“您查哪一期的?我給您找來。” 史壘:“不用了,你下午下班的時候,把你們辦公室的鑰匙給我留下就行了。不過,這事情你用不着跟任何人說,聽見了嗎?還有,嗯……上次我借你的那五萬塊錢,我現在已經攢夠了,我想還給你,你看好嗎?” 任小健一聽就愣住了,他的腦瓜飛快地轉動着,“呼”地一下子,他就明白了。這回秦兵死了,史壘和秦兵有說不清的關係,她大概是想銷毀什麼證據。反正秦兵已經死了,而且史壘此時有求於我,我何不順水推舟送個人情呢?更何況還能把那五萬塊錢拿回來,這可是自己的血汗錢呀!想到這裡任小健連忙點頭說:“好說好說,那點兒錢,史總您先用着吧,我也沒有什麼用項……” 史壘揮了一下手,打斷了任小健:“你不用說了,就這麼辦吧,錢我最多三天后就給你。你可要記住我說的話,下班的時候我等你拿來鑰匙。” “是是是,那我回去了。”任小健興高采烈地走了。
仇向前和李國強一起向許凡健上交了辭職報告,許凡健對這事並不感到意外,他甚至覺得有點兒生氣,這些年輕人太不懂得規矩!這都什麼年頭兒了?年紀輕輕怎麼這麼迂呀?就你們這樣兒的在這兒都呆不住,調到哪兒去也白搭!但是讓不讓他倆走呢?按說合同不到期,收他們的違約金是理所當然的,要是在以往許凡健是不敢自做主張的。但是現在史壘已經顧不上了,用不着跟她商量,跟這倆小子一人要一萬違約金,都收入自己的腰包,能在退休之前再收一筆外快,許凡健心裡真舒服。 於是,他就把要收違約金的事說給了仇向前和李國強。他倆也沒說什麼,說只要報社同意解除合同,他們會按合同約定來履行的。把他們倆打發走了之後,許凡健開始思考怎樣和張麗麗談話。但是沒想到的是,張麗麗自己來找許凡健了。 張麗麗一進門就十分坦然地說:“社長,我想調動工作。” 許凡健故意裝糊塗地問:“你想去哪個版呀?” 張麗麗:“不是,我是想調出宇航報,不在這兒了。” “哦。”許凡健心裡犯開了嘀咕,這小丫頭是怎麼回事呢?自己還什麼都沒問她呢?她倒好,主動來找領導要求調走。那麼,還問不問她呢?“你先坐一會兒,我……出去方便一下,你稍等一會兒。”許凡健說完拉開抽屜,撕了一條衛生紙,起身走出辦公室,並且把房門拉緊,然後疾步走進史壘的辦公室。 一看許凡健的臉色史壘緊張地問:“怎麼啦?有事嗎?” 許凡健湊到史壘跟前小聲說:“張麗麗要調走,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史壘趕緊閃身躲開許凡健那張臭嘴,然後飛快轉動着腦筋,像一輛跑道上的賽車,一個急轉彎跟着一個急轉彎。她想:這個張麗麗怎麼啦?她跟秦兵發生了什麼不愉快,或者是因為什麼分手了?秦兵剛剛死她就急着走,這說明什麼呢?噢,對了,對了!這說明她一定知道秦兵的死因,而且她不害怕旁人的議論,更不擔心警方的調查。那麼,這又說明什麼呢?對了,一定是秦兵那裡,什麼對自己不利的東西也沒留下,張麗麗不能嫁禍於我,而她又沒有什麼地方虧欠秦兵,所以她敢在這個時候提出調走。但是,她也可能有一些對不住秦兵的地方,所以她不願意見秦兵的父母,她守不住感情的底線了,也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所以提出調走。想到這裡史壘就問:“那……你答應她了嗎?” “沒有。我說出來方便一下,就趕緊來告訴你。我覺得阻攔是沒必要的,她要走就讓她走吧,這樣對誰都好,你說是吧?” 史壘問:“她還在你的辦公室等你嗎?” 許凡健點了一下頭。 史壘說:“那,你就答應了她吧。” 許凡健轉身要走,忽然又回頭說了一句:“還忘了告訴你了,仇向前和李國強也要調走,我已經答應他們了,但是我讓他倆一人交一萬違約金。那麼張麗麗的違約金怎麼辦?你覺得……還跟她要嗎?” 史壘想也沒想就說:“她的就拉倒吧。” 許凡健盯着史壘問:“那,報社的損失怎麼辦?” 史壘當然明白,他說的報社損失實際就是他的損失,合同一撕毀上哪兒查違約金去?史壘咬了咬牙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那就好,這可是你說的!”許凡健說完走了。
下班的時候,任小健來給史壘送辦公室鑰匙,史壘卻說不用了,她已經不需要了,這反倒讓任小健很納悶兒。而且,他看史壘那不冷不熱的態度,好像自己那五萬塊錢也沒指望了。任小健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鑰匙裝進口袋裡心事重重地走了。
李國強和仇向前辦完手續後,仇向前咬着牙對李國強說:“行了,這下全完了。” 李國強不明白仇向前的話是什麼意思,奇怪地望着他。 仇向前說:“我他媽不會饒了他們的。” 李國強問:“那你能怎麼樣?” 仇向前堅決地說:“我舉報他們丫挺的。” 李國強納悶兒地問:“舉報什麼問題?你能知道什麼呀?” 仇向前說:“哎,你怎麼還糊塗着呢?你忘了,咱們每個月領的編輯費是怎麼領的?” 李國強還不明白:“怎麼領的?” “不都是打白條嗎?” “是,是白條,那又怎麼樣呢?” “唉,你可真是的。打白條就說明,單另一筆帳,你沒看見咱們領工資的時候,工資條上都有一筆稅金,那就是咱們工資繳納的所得稅。可是,咱們的編輯費不在工資條上,這就說明,咱們編輯費這一筆收入沒有上稅。上回胡大英給他們舉報了一次,這回我也給他們舉報一回,你干不干?”仇向前瞪着眼睛等李國強的回答。 “干!幹嘛不干。”說罷倆人一起走了。
宇航報社死了一個又調走三個,實在是維持不了正常的工作,只好發出招聘的廣告,招募編輯和記者,這個事情由許凡健和史壘共同負責。
秦兵的父母和哥哥嫂子來到北京,才知道秦兵已經自殺死了,父母呼天搶地號啕大哭,哥哥和嫂子非要追查兇手,口口聲聲說一定不是自殺的,而是他殺或者是逼死的。但是,在警方嚴密調查死者宿舍和辦公室之後,並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和證據,因此只能認定是自殺。因為秦兵生前還沒來得及跟家裡談交女朋友的事,所以秦兵的家屬,也不知道有張麗麗這個人。秦兵的死雖然不是正常死亡,卻也算不上是工傷,所以只能發給很少的一部分喪葬費。秦兵的家屬只好悲切切地去看望死者,一見秦兵那凍得硬邦邦的屍體,秦兵的父母當即就哭死過去了,哥哥和嫂子也哭得淚人一般,但是還得給父母掐人中,把父母叫醒過來。看見秦兵瘦得不成樣子,母親剛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我那苦命的兒呀------”又哭得昏死過去了,凡事在場的人也都跟着揉眼淚。 報社職工幫助家屬把秦兵的屍體進行火化,而後徵求家屬的意見,把秦兵的房子賣掉,其實就是報社出的錢把房子收了回去,家屬不想再看見這個讓人傷心的房子。最後,報社出錢給家屬買了火車票,李淑琴把他們送上火車,秦兵就此從宇航報社消失了。 這樣的話,宇航報社又多出來一套房子。秦兵的後事料理得如此順利,而且張麗麗也調走了,史壘總算徹底松心了。
剛說塌實塌實,沒想到稅務局的人又找上了門。到底談的什麼怎麼談的,報社職工誰也不知道。能夠知道的是,從此以後編輯費也要納稅,不僅後邊的要納稅,前邊的還要交納罰金。因為事情在那兒明擺着,人家這回沒多呆也沒吃飯,好說也就呆了一刻鐘,稅務局的人沉着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這回倒乾脆,報社也沒開會,只是許凡健挨門通知了一下。這下,報社又像蜜蜂窩一樣亂了營。 人們都沒心思幹活了,紛紛在底下議論。 “這是怎麼的了?編輯費沒交稅?這可能嗎?”孫宇說。 李曉燕哼了一聲小聲說:“怎麼不可能,在咱們報社什麼事兒不可能。” 孫宇:“許社長說,這回要停發幾個月的編輯費,也不知道得停多長時間。” 李曉燕:“不是說了嗎,按各人的罰款數目折成編輯費,每個人都不一樣。” 孫宇嘟囔着:“也不知道得罰我多少,我這兒買房的窟窿還沒填上呢。” 李曉燕:“你放心吧,反正咱們不會比頭兒多。原來有那麼一句話,說是多吃多占,這回呀,成了多吃多算。” 孫宇不明白地問:“什麼叫多吃多算?難道吃了就算啦?” 李曉燕哼了一聲說:“看,你也不相信吧。哪能吃了就算了?美死他!” 孫宇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秋後算帳的算呀。” 話音兒剛落姜軍走了進來,他看了孫宇一眼說:“什麼秋後算帳?眼下就過不了關。這下可好,咱們誰都不乾淨了,都背上偷稅的黑鍋了,這回走到哪兒都得背着。” 李曉燕看了姜軍一眼,心說:他肯定聽見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了,太大意了,於是她就閉了嘴。 孫宇問姜軍:“你知道咱們得罰多少錢嗎?” 姜軍:“具體數字我不清楚,但是你放心,有當頭兒的頂着,能把咱們怎麼樣啊?人家頭兒能過得去,咱們還能過不去?” 孫宇:“也不知道是誰捅出去的?幹嘛呀這是,弄得人心惶惶的。” “你知道是誰捅出去的嗎?”隨着話音兒李淑琴走了進來。 李曉燕趕緊撕了一條衛生紙,站起身來走出去。 姜軍警惕地望着李淑琴沒說話。 孫宇也吃了一驚:“李主任,您說什麼哪?什麼誰捅出去的?捅出什麼去啦?” 李淑琴一屁股坐在李曉燕的椅子上,眼珠子瞪老大,目光在孫宇和姜軍身上來回掃。 孫宇想了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然後坦然地說:“我不知道別人,反正我什麼也沒說,再說了,說這個對我有什麼好處呀?” 李淑琴冷笑一聲道:“那倒是,對誰都沒好處!咱們罰的還算多?人家社長和總編,一個人罰了七萬呢。” 這話一出口,三個人都不吭聲了。 姜軍和孫宇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倆人什麼話都不說,直杵杵地站着。 見他倆嚇成這樣,李淑琴也後悔了,悔不該把剛才那話說出去,誰知道會找來什麼麻煩呢?她不想在這兒坐下去了,趕緊找個茬兒說:“呦,我忘了關門啦。”說完起身跑了。 孫宇對姜軍說:“你聽見了吧,頭兒罰了七萬,咱們肯定也少不了。” 姜軍:“愛多少多少,本來就是應該交的,我不心疼也不生氣。” 孫宇:“哎,你說,這回是誰幹的呀?” 姜軍想了一下說:“我估計,可能是那倆小子干的。” 孫宇假裝不知道:“哪倆小子呀?你說的是誰呀?” 姜軍說:“你怎麼還不明白,當然是調走的那倆唄。” 孫宇裝作明白了,於是假作相信地點了點頭。
宇航報社參加了一個大型招聘會,從會上招來了五個年輕人,都是大學畢業生,其中三個有兩年的工作經驗,雖然不是報社是雜誌編輯,但是基本上算是本行,另外兩個是應屆畢業生。三男二女,三個男的一個叫韓勇,分配到了一版,這是許凡健故意要的,死了的那個叫秦兵,這個諧音叫“漢俑”,他就是故意噁心史壘,史壘當然也明白。一個叫武旦,是個十分漂亮的小伙子,武漢人,元旦那天出生的,他也是許凡健有意招來的,被安排在三版,許凡健要看看史壘怎麼對付這個男孩子。另一個叫苟路遙,被安排在二版,接替了調走的張麗麗。倆女孩子長得都不錯,是史壘同意要的,一個叫白雅芳,分配到了三版。另一個叫宋佳音,充實到了記者部,史壘喜歡她的名字,希望她能給自己帶來好運。 報社為此專門召開了一個會議,會上許凡健特意向老編輯們打了招呼,要對這些新來的年輕人進行傳幫帶,自此宇航報社又開始了正常的工作。
新來了這麼多年輕人,報社裡哪一個老人手沒有想法呢? 首先是石若虛感到比較滿意,他的下屬這回總算又充實了一個,工作量畢竟減輕了許多,而且韓勇還是有工作經驗的,為此他專門找了一趟許凡健,對許凡健表示了感謝。 二版何春瓶又增加了一個苟路遙,據說文筆不錯,何春瓶也沒什麼可說的。 三版劉曉航雖然增加了兩個新手兒,還都是沒有工作經驗的,但是劉曉航也不敢說什麼,因為三版畢竟只是個文摘版,本身就不太重要。 四版仍然是孫宇和筱愛玲,沒有把寫作能力強的筱愛玲調到別的版面去,因此李曉燕也沒有意見。 只有劉懷淼見新來的武旦那麼漂亮,他有些動心,要是把武旦分到記者部,有機會他就可以帶着武旦出差,即便武旦不是同性戀,起碼他可以和武旦同行同宿,欣賞到武旦那英俊的臉蛋和勻稱高大的身材。但是他知道現在不是要武旦的時候,所以他也沒流露出什麼不滿,只是有些遺憾罷了。檢查身體的時候本來應該是李淑琴帶着去,但是劉懷淼也跟了去,領着三個男的去外科的時候,劉懷淼趁機留意觀察了一下武旦,這男孩子果然十分出色,寬肩膀小細腰,肌肉發達勻稱,膚色柔嫩健康,尤其是他的男根十分碩大威武,讓劉懷淼禁不住想入非非、心馳神往,恨不能一把將武旦抱在懷裡。但是,他眼下根本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能耐心地等待機會。
史壘看見新來的武旦那麼漂亮,她也動了心,但是秦兵的暴死,讓她再也不敢動任何念頭了,況且這個武旦才二十三歲,要想把他弄到手恐怕也是痴心妄想,乾脆不要再找麻煩了。秦兵的自殺差點兒沒把她的前程交代了,她可不敢再招惹這個武旦了。另一方面,史壘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提前進入了更年期,若說是秦兵的死嚇壞了她也不無道理,反正她總是沒來由地感到身體不適,有時候莫名其妙地渾身燥熱,有時候又特別煩躁坐立不安。更讓她害怕的是,夜裡時常做噩夢,夢見秦兵赤條條地壓住自己,壓得人喘不上氣來,着急醒來的時候,已是渾身冷汗,甚至把枕巾和床單都沁濕了。而且婦科也出了毛病,陰道發炎,白帶過多,時時散發出一股子腥臭味兒,吃了幾十副中藥也不見效。為此,她在禮拜天抽空專門去一趟雍和宮,請了一尊觀音大士供在客廳里,每逢初一十五她都要燒上一柱香,默默禱告哀求秦兵,不要來找自己的麻煩。
白雅芳眉目清秀,身材楚楚動人;宋佳音皮膚白皙,走路娉婷裊娜,許凡健當然喜歡愛見,但是他服用壯陽藥過多,物極必反反倒不起作用了,他已經沒有能力再打什麼壞主意了,也只能是過一個眼癮。都說如今找工作難,招聘條件高,無論身材還是長相都要像回事,其實哪一個領導,是從工作出發呢?招秘書的,後來差不多的都成了二奶;連招導購小姐的,後來變成了老闆娘也有的是,這年頭兒就是那麼回事。 許凡健恨不能再年輕二十歲,把這兩個小佳人兒弄到手,只是世界上沒有返老還童的藥方,否則的話許凡健一定要試一試。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干實際的了,可他賊心不死。俗話說的好:年輕人玩兒的是勁兒,老傢伙玩兒的是味兒。王輝岱都七十多歲了,人家還不是五朵金花輪着來?許凡健真羨慕這個老東西,猜測他這個級別的人一定有什麼“仙丹妙藥”,多會兒打聽打聽,給自己也弄點兒吃一吃,不然的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據說,西方國家的有錢人,就能通過移植雄性黑猩猩睾丸的辦法,提高性慾和性行為能力,藉以延長性生活的時間。可惜的是自己去不了西方國家,即使去了也沒有那麼多錢來移植黑猩猩的睾丸。因此,許凡健感到很懊惱。人啊,欲望何時才能滿足呢?
只有四版的人很平靜,還是原來的三個人,彼此都已經熟悉了對方,說起話來也就方便得多。不管有人沒人,孫宇還是老樣子,她看見武旦長得那麼漂亮就對筱愛玲說:“哎,筱愛玲,你瞧那個叫武旦的男孩子,真他媽的漂亮耶!真是帥呆啦!真是一位小酷哥!看一眼就讓人怦然心動,唉,咱是沒有那個福分呦,飽飽眼福得啦。” 筱愛玲說:“男人不能光看模樣,俗話說郎才女貌,男人長得那麼漂亮不是什麼好事,容易招惹麻煩。” 孫宇:“吃不着桃兒就說桃兒酸,我還不知道你,誰叫你長得不漂亮呢?” 因為沒有外人李曉燕也參加進來說:“要想變漂亮那還不容易?這年頭兒什麼沒有假的?整整容不就得了嘛,想要什麼樣兒就能變成什麼樣兒,無非是錢多錢少罷了,有錢多做幾回,沒錢少做幾回。” 孫宇:“說不定這個武旦就是整過容的,好多年輕人為了找工作都整過容,別以為整容只是女孩子的事,男孩子整容有的是。不信你們看呀,他的五官眉眼兒,哪兒哪兒都那麼標緻,要真是天生的,我估計,起碼得五百年出一個。愛信不信!” 筱愛玲冷笑一聲,說:“五百年出一個的是林彪!我可警告你,你別給人家造謠啊!你才是吃不着桃兒就說桃兒酸呢!” 李曉燕嘆了口氣說:“不管怎麼說,這個武旦都夠漂亮的。其實,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長得好的都像是一朵好看的花。這個武旦長得真是太好了,就好比是國色天香的牡丹。拿牡丹來比喻武旦,一點兒都不誇張,一點兒也不過分。” 筱愛玲贊同地點頭說:“我看也是,真是無可挑剔。” 李曉燕:“但是不論男的還是女的,太漂亮終歸不是什麼好事。” 孫宇問:“為什麼?” 李曉燕嘆了口氣說:“招惹是非,紅顏薄命唄。” 孫宇哦了一聲說:“這回來的兩個女孩子也夠漂亮的,你們看過新版的電影《白蛇傳》嗎?張曼玉演的,白雅芳的臉蛋兒就像白娘子,宋佳音走起路來,也忒像白娘子,要是把這兩個人的優點,都攢到一個人身上,那還不得氣死張曼玉!像她們這樣的女孩子吧,我覺得還沒什麼問題,起碼多少都有點兒缺欠,有點兒遺憾。但是,這個武旦簡直太完美了!完美得簡直都不像真的了。” 筱愛玲:“你快饒了人家吧啊!招你惹你了?沒完沒了地褒貶人家。不過說來也是,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不好,偏偏叫個武旦。一想起這個名字,眼前就浮現出戲台上,那些油頭粉面、漂亮的小哥們兒、小姐們兒。現實生活中,這麼漂亮的確實少有。” 孫宇忽然想起來說:“咱們報社也真夠有意思的,才剛死了一個秦兵,這又來了一個韓勇,人家是秦磚漢瓦,咱們是秦兵漢俑,宇航報都快成博物館了。” 筱愛玲趕緊說:“別說這個好不好?” 李曉燕贊同地望了筱愛玲一眼,嘆道:“唉,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生活本來就是這麼回事。” 孫宇當下捏着嗓子用花旦的京白說:“哎呦喂,我的李姐耶,您這話是從何說起呀?什麼事兒讓您這麼感嘆呀?” “誰在這兒唱戲呢?”隨着話音兒許凡健走了進來,一下子把三個人都嚇壞了。 孫宇不好意思地翻了一下白眼兒。 許凡健微笑着說:“你既然有這兩下子,春節聯歡晚會上怎麼不露兩手兒呢?” 筱愛玲為了扭轉局面,趕緊換了個話題:“許社長,這回您去法國都有什麼見識,快給我們說說,我們還沒出過國呢。” 許凡健:“法國嘛,跟你們想象的沒什麼出入,不過,倒是意大利的女人真漂亮。” 三個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兒瞪小眼兒。不是去的法國嗎?怎麼還去了意大利?但是航展一個月的時間,確實能把歐洲都轉遍了。對了,本來是中旬開始展覽,他們是月初就走的,真沒準兒他們來了個歐洲全景大旅遊。這幫混蛋,又來了一次公款旅遊!不知得花多少錢呢。 許凡健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錯了,於是他趕緊掏口袋,掏出了三個小玻璃瓶子,一個瓶子一個顏色,都是地攤上買的便宜貨。許凡健說:“來,我給你們一人捎了一瓶法國香水,這法國香水可是世界聞名呀!”說完給她們放在桌子上,“你們接着聊吧,我不打攪你們啦。”然後趕緊抽身走了。 李曉燕趕緊跑到門跟前張望了一下,見許凡健進了他的辦公室,這才回過身來小聲說:“今天咱們也太大意了,往後說話可得留點兒神!” 筱愛玲問李曉燕:“社長說捎給咱們的,是不是還得給他錢呀?” 孫宇也贊同地點了一下頭:“嗯,這還確實是個問題,可他又沒說價錢。” 李曉燕沒有開言。 見李曉燕不說話,孫宇就性急地問:“李姐,你倒是說話呀?咱們還用給他錢嗎?” 李曉燕搖了搖頭又低下了頭。 筱愛玲也說:“搖頭不算點頭算,您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李曉燕這才開了口:“我也不知道,你們倆看着辦吧。” 孫宇看了筱愛玲一眼,筱愛玲也望着孫宇,倆人都不說話了。
曹洪賓現在有盼頭兒了,因為秦兵死了,房子富裕出來一套,原來說還要再調來一個司機,但是一直沒有動靜,曹洪賓開始動起腦筋來。聽說一層那套102是史壘的,李曉燕從六層下到了一層,那麼六層的602和秦兵二層的202都空出來了,自己要哪一套呢?六層吧,太高了;二層吧,他媽的是死人留下的,有點兒晦氣。可是秦兵根本沒有住過那套房子,聽說他打算要裝修,但是還沒來得及就死了,按說也沒什麼刻忌諱的。但是,如果一旦想起秦兵來,畢竟讓人噁心,住的時間長了保不齊哪天會想到他。如果不要二層就只能上六層,六層終歸不好,當然不能要了,冬天冷夏天熱,以後上了年紀還怎麼爬得動?其他沒的可挑,也只好是二層了。自打秦兵死了以後,史壘不怎麼愛管事了,於是曹洪賓就去找許凡健,要求把二層那套房子分給他。 沒想到的是,這套房子早讓石若虛惦記上了,拿二層和五層相比按說差不多,一般商品房的二層和五層是一個價錢。秦兵一死,石若虛就算計上這套房子了,他也知道,秦兵只是去過兩趟,連裝修都沒顧得上,更甭提住了。石若虛不嫌晦氣,因為要想不要五層,也沒有別的樓層可換,再說了,會計兼辦公室主任李淑琴住的還是二層呢,要不是秦兵死了這個二層想要還要不到呢!所以石若虛先找了許凡健,談了自己想要那套房,想從五層換到二層去。
石若虛在先曹洪賓在後,到底給誰呢?這事情非常好辦,許凡健一點兒都不為難,那就看誰對報社的貢獻大唄!說白了,就是誰肯給許凡健上香進貢,誰進貢多許凡健就給誰。自從秦兵一死,史壘現在對什麼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愛管那麼多閒事了。許凡健一看自己的機會來了,那可絕對不能放過去,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還有半年就該退休了,此時不撈何時再撈?機會來了就得抓,機會過去就白搭,雖然不是俗話和古語,但在如今這可都是在論的。 能跟他們要多少錢呢?或者說他們會給自己多少錢呢?少則三萬多則五萬,這是一個底線。誰少誰多呢?這倆人可不是一樣的。石若虛是個中層幹部,在報社也是未來的接班人,儘管有何春瓶的威脅,但是石若虛接班是遲早的事。曹洪賓不過是個司機,而且他的父親和岳父早完蛋了,他還敢在報社樓里罵大街,如果給了他,那不是誰橫誰就吃香嗎?今後的領導還怎麼當?再者說了,臉面上也不好看呀,好像領導怕他似的。許凡健想來想去,這個二層不能給曹洪賓,絕對不能給他!即便是他出五萬,石若虛出三萬,那也不能給他,這可是一個原則性問題! 可是什麼是原則呢?許凡健開始困惑了。錢這玩意兒可真是好的!在意大利的時候,史壘大大方方地買了兩雙高級皮鞋,自己才買了一雙;在法國史壘買了兩套名牌服裝,自己連想都沒敢想,還不是她比自己有錢?這幾年史壘主事,她可是撈足了,大事小事她都管,她是總編,光發稿這一項,誰說得清,她吃了多少好處費?每期報紙每個版面負責人,只能發一篇稿件,其他稿件發不發,怎麼發,發在第幾版,決定權都在史壘手裡。記者到哪兒去採訪,也是史壘說了算,如果不通過史壘,即便文章采寫完,不管寫多好也見不了報!什麼事情她不撈呀?幾乎任何一個發財的機會,她都不肯放過,人家這才是原則呢。當官兒為什麼?不就是為了發財嗎?當官兒不發財,孫子才當官兒呢!許凡健思來想去最後終於決定了,這回就看誰的貢獻大,錢是硬道理,向錢看嘛。曹洪彬和石若虛這倆人,誰的貢獻大,二層這套房子就給誰,這是毫無疑問的。
不僅石若虛知道曹洪賓找過許凡健,曹洪賓也知道石若虛找了社長,為了得到這套二層的房子,倆人開始了激烈的競爭。曹洪賓如今變的聰明了,東北人都說好使不好使,他也知道了罵街不好使,還是拿錢鋪路行得通,這是萬古不變的真理!所以下班以後,他就懷揣着三萬塊錢的銀聯卡,來到許凡健的家。可巧的是,石若虛也站在樓房門口,倆人你看我我看你,心照不宣。因為是石若虛先到的,總有個先來後到吧,於是,曹洪賓就揮揮手讓石若虛先進去了。 這丫挺的能給社長送多少錢呢?曹洪賓犯開了嘀咕:兩萬?三萬?四萬?還是五萬呢?曹洪賓估計他極有可能是兩萬,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他很可能依仗着自己是個一版負責人,是個正高級編輯;而且他已經分到了房子,眼下不過是換一下樓層,按說他比自己有優勢。但是可是,可是但是,優勢劣勢可不是絕對的,往往就在一念之差。如果他給許凡健送兩萬,那麼自己就占了優勢,而且絕對是優勢。可是,如果他也送了三萬呢?這不是不可能的,按以往對石若虛的了解,這人是個笑面虎,老奸巨滑,他不應該失算的。那麼,今天自己拿的錢,就少了一點兒。現在還鬧不清,等一會兒他下來,我進去再說吧,也只好如此了,何況自己還有一個殺手鐧呢。 果然,石若虛上去沒多大工夫就下來了。他沖曹洪賓詭秘地笑了一下走了,直笑得曹洪賓出了一身冷汗,是不是許凡健已經答應他了?這孫子果然厲害!哎呀,自己還有必要上去嗎?可是不上去又怎麼能知道呢?對,還是上去再說,見機行事,把握火候,不見兔子不撒鷹,千萬不要拿着錢打水漂,想到這裡曹洪賓就上樓了。 進了門,許凡健已經看見他在樓底下等着了,所以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落座之後曹洪賓開門見山說明來意,許凡健光點頭卻不說話。曹洪賓沒辦法只好問起石若虛來:“許社長,剛才我見石若虛也上您家來了,他是不是也為了房子的事呀?” 許凡健裝糊塗地問:“他為什麼房子的事呀?” 曹洪賓一聽這話心裡真氣得慌!但是他卻笑了:“社長,您就別跟我打馬虎眼了,您心裡清楚,我心裡明白,誰都不是傻子,您說是不是?” 許凡健依然問:“什麼清楚明白的,我清楚明白什麼?” 曹洪賓實在忍不住了:“社長,跟您說白了吧,我這個人是個粗人沒有文化。但是,我可也不是一個傻子。石若虛今天上您家裡幹什麼來了,乾脆咱說白了吧,不就是給您送錢來了嗎?您說句痛快話,他到底給了您多少錢?您直說了吧。” 許凡健這才用手摸口袋,曹洪賓以為他是想抽煙,於是趕忙從自己口袋裡掏香煙,當他掏出香煙時,一下子傻了眼,原來許凡健掏出一張銀聯卡來,很隨便地扔在茶几上。曹洪賓尷尬地捏着一支香煙愣住了,但是,他馬上就坦然地給許凡健點上了香煙,自己也點燃一支,抽了一口,也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卡來,放在許凡健面前,問:“哦,許社長,他給您送了張銀聯卡,他這張卡上邊是多少錢?” 許凡健沒有馬上答覆,他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煙,然後沖天花板噴出去,眼睛不看曹洪賓,輕飄飄地說:“他送了三萬塊。” 哎呦!真他媽的走背字兒!石若虛這孫子真他媽夠丫挺的!曹洪賓在心裡暗自罵道:這丫挺養的!怎麼跟自己準備的一模一樣呀?要是送的一般多自己肯定沒戲。不行,一定要超過這臭丫挺的!想到這裡曹洪賓紅着臉說:“社長,我……怎麼說呢?我太小瞧他了。不過,您放心,我一定要超過他!他拿三萬,我就給您五萬!明天我給您再送兩萬來,不過……”話說到這裡,曹洪賓忽然拍了拍腰間對許凡健說:“我今天不光給您送錢來了,我還帶了採訪機,咱們說的話我都錄了音。別看我不是記者,可是我得留點兒證據。雖然說行賄的也有罪,但是我他媽怕什麼呀?不過是個臭工人!您可是個局級幹部呀!但是我並不打算難為您。這麼着吧,咱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明天我再送兩萬來,房子您務必給我,他的卡怎麼來的,還讓他怎麼拿回去!哼哼,您沒想到吧?錄音上有您說的‘他送了三萬塊’這六個字!咱們廢話少說,這事兒就這麼定了!”說完他站起身來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下許凡健鬧了個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下樓之後,還沒走出小區曹洪賓就後悔了。心想:我幹嘛再給他送兩萬呀?吃多了撐的?我吃錯藥啦?就是不給他這兩萬,有這個錄音帶,有“他送了三萬塊”這六個字,我還怕什麼?就讓他把石若虛的卡退了,把房子乖乖地給我!石若虛不是沒有房子呀?他他媽的已經分了房子,而我還沒有呢!我憑什麼再給他送兩萬?對,就是這個主意。想到這裡,他迴轉身來又上了樓。 聽見有人按門鈴,許凡健從貓眼孔往外張望了一下,見又是曹洪賓,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又回來幹什麼,許凡健不敢怠慢,只好打開門讓曹洪賓進來。 許凡健給曹洪賓讓座,曹洪賓不坐,說:“社長,告訴你說,明天我不給你送錢來了,就是這三萬。回頭你把石若虛的卡還給他,房子你一定要給我。否則的話,哼,難聽的話我就不用說了,你自各兒掂量着辦吧!”說完他又走了匆匆地來正如他匆匆地走。 許凡健瞠目結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
姜軍這兩天也在考慮房子的問題,秦兵死了房子退了,而且也沒聽說新的司機要來,看這樣子恐怕也不會再來新司機了。那麼,不是就多出兩套房子嗎?再有就是,自從秦兵死後史壘好像老實多了,大概不會再跟自己過不去了。那麼何不找一下許凡健,跟他說一下房子的事呢?正好,姜軍看見胡大英來報社辦理醫療保險的事,他就等胡大英辦完事後,把胡大英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因為有其他人在,倆人也不方便說要緊的話,只說是日子長了沒見面,聊一會兒天兒,然後請胡大英吃中午飯。胡大英痛快地答應了,還問了一句:“不會給你招來麻煩吧?” 姜軍無所謂地說:“我還有什麼麻煩呀?早他媽就麻煩大啦!哼,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我不豁出去也得豁出去了。” 倆人聊了一會兒天兒,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倆人就一同走出機關,來到馬路對面的飯店,選了一張桌子坐下來,點過菜之後,胡大英又要了一個小二鍋頭,姜軍這才說:“老胡,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胡大英喝了一口菊花茶。 “是這樣,你還不知道呢吧?秦兵死了。” 胡大英驚訝地瞪着眼睛:“秦兵?就是那個白白淨淨、細高挑的小伙子,上海人?他怎麼忽然死啦?得什麼病了?難道也是讓這幫孫子欺負死了?” 姜軍連忙搖頭說:“看你想哪兒去了,他怎麼會有人欺負呢?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啦?敢欺負他?他是自殺啦,跳樓自殺的!” “哎呦!多可惜的一個小伙子呀!人兒是人兒,樣兒是樣兒的。可是好端端的他幹嘛跳樓自殺呀?因為什麼呀?” 姜軍一個勁兒搖頭:“這可就說不準了,誰也猜不着。但是……劉懷淼原先伺候史壘,這事你知道嗎?” “我有耳聞,那是兩相情願。難道這個秦兵是不情願的?” “好像有點兒,但是------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你想啊,如果秦兵不情願,他們倆能維持這麼久嗎?算了不說他了,我今天跟你要說的是房子的事。你是知道的,在咱們報社我也算是老資歷了,光中級職稱我就呆了十年,一直不給我評副高級,這也就算了。但是你說報社這回分房子,本來榜上公布有我,儘管是個六層,我也不計較。可是後來又他媽不算數了!又不給我了!你說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胡大英奇怪地問:“那……他們把你的房子給誰了?” 姜軍長出了一口氣,接着說:“給了誰我鬧不清。但是我鬧清楚的是,原來三層的兩套房子也是報社的,還有一層那套空房,根本就不是給什麼司機留的,都是史壘這個臭娘們兒瞎鼓搗的。你還記得那個費吾新嗎?一分院調來的。” 胡大英點頭說記得。 姜軍說:“他調走了,你猜他調到哪兒去了?” 胡大英搖搖頭。 姜軍說:“他調到財務司去了!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麼弄的。這下可好了,你們看不上人家,結果人家調到機關里去了,還是一個用得着的要命單位。你說,許凡健和史壘能不巴結他嗎?你都想象不到他們有多卑鄙!人家要走了,他們又把三層的301給了費吾新,給了這個原來看不上的廢物點心!你說我能不生氣嗎?簡直是氣死我了!” 胡大英拍了拍姜軍的肩膀勸慰道:“唉,生氣沒有用,氣死也白搭。還是想想怎麼跟他們斗吧?你就是太老實了,換上我他們就不敢!” 姜軍說:“你說我能怎麼辦呢?為什麼我今天找你呢?是這樣,三層給了費吾新一套,剩下的那套是許凡健的,一樓102是史壘的,這個瘸逼!真是瘸毒瞎狠!秦兵不是死了嗎?房子退回來了,現在報社又多出兩套房子。那天我聽曹洪賓說,二層那套他志在必得,他讓我也找找領導,跟他們要房子。可是我就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要,你是知道的,他們混蛋着哪!拿着不是當理說,胡攪蠻纏,對這種人你有什麼辦法?” 涼菜上來了,胡大英喝了一口酒,夾了一筷子涼菜,一邊嚼一邊說:“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俗話說:神鬼怕惡人。你就得豁出去,我為什麼弄一個停職留薪呀?還不是把他們整怕了?要叫我說呀……你就給他來個威脅,對了,秦兵不是跳樓自殺了嗎?咱們也跳樓,但是咱們不自殺,拿跳樓來威脅他,看他怎麼辦?” 姜軍想了一下點點頭說:“有道理,就得這麼跟他們干!否則的話就是對牛彈琴。” 見服務員又端上一盤炒菜來,胡大英稍微等了一下,待服務員走了以後,胡大英說:“你還不用鬧到那種興師動眾的地步,你先去找許凡健,直接跟他說你要這套房子,否則的話,你們就等着給老子收屍!老子先在網上發布信息然後就跳樓,看他怎麼說!” 姜軍一邊吃一邊點頭:“有道理,有道理。我看不這麼辦也是行不通的,豁出去現一回眼,跟他們斗一回。” 胡大英喝着酒笑了:“這現什麼眼呀?我現在就很想得開,別人說我是精神病,那我就是精神病,精神病也是人呀!那幫孫子根本就不是人!是畜生!是人裡邊的敗類!你要知道,當社會道德淪落到空前未有的時候,人們為了金錢不知羞恥,不講道義不顧倫理,這個社會就瘋了!實話說,咱們現在的物質生活比起早先來不知強了多少倍!為什麼會出現吃肉罵娘?老百姓是罵娘呢嗎?不是,絕對不是,而是在罵那些寡廉鮮恥的當官兒的。他們欺壓百姓無惡不做,真該像毛主席那時候一樣,該整整風啦。” 姜軍點頭稱是,說:“昨天我看見報紙上登出一條消息,說是哪個地兒來?我忘了,但是事情我沒忘,說的是希望工程的捐款。你猜怎麼着?敢情還有人敢打這個錢的主意!那些縣委書記和縣長們拿這個錢蓋了高級別墅,你說缺德不缺德呀?這哪兒是什麼人民的公僕呀?簡直就是一群惡狼!拿着納稅人給的工資,卻騎在納稅人的頭上為非作歹。住在那麼高級的別墅里,心裡愧不愧呀?還是國家級貧困地區呢!” 胡大英也說:“哎對了,我在焦點訪談里也看見過,說是在一個貧困山區,那裡的孩子們都念不起書,好不容易撥下希望工程款來,結果都被縣裡鄉里截留了,他們給幹部發了獎金。你說他們就不想想,工作干成這個樣子他們還有臉領獎金?真是厚顏無恥!有個人捐資給一個小男孩,一幫一,結果記者訪問這個男孩兒時,男孩兒說每年捐給他的四百塊錢,縣裡扣二百,鄉里扣一百,村里扣五十,學校里還要扣三十,到了孩子手裡只有二十塊錢!你說,這讓人家捐資的人怎麼想?以後還捐不捐?” 姜軍:“不過,現在上邊對這個問題也重視了,電視台和報紙也經常揭露這種事,總比過去捂着蓋着強多了。但是你說像咱們報社吧,就在北京就在首都,就在黨中央眼皮底下,都發生咱們報社這樣的事情!那些邊遠山區天高皇帝遠的,他們怕誰呀?唉,真是積重難返呀!哎,老胡,你現在忙什麼呢?” 胡大英撥拉了一下菜,把花椒撿到一邊,說:“能忙什麼呢?還不是在寫作。” 姜軍問:“不玩兒古玩啦?” “不玩兒啦。” “怎麼不玩兒了?不是挺來錢的嗎?”姜軍奇怪地看着胡大英。 胡大英望着姜軍的臉說:“掙多少錢有什麼意思?你不了解我現在的心情,自從回到北京以後生活安定了,我總想做點兒有意義的事。錢財這東西多少是個夠?沒夠。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什麼意思?年輕的時候我就立志不走仕途,這個決定看來是對的,我確實不是當官兒的材料。我要是當了官兒,得把人家急死,還得把我也氣死。掙錢嘛要是合理合法,倒也沒什麼可說的,但是我現在不需要錢。我常想,當初魯迅為什麼棄醫行文。在某種意義上說,不是魯迅這把‘刀筆’,國民黨也不會那麼快垮台。我懂得文學的重要性,一個人沒有理想是不對的,我應該在文學方面干一番事業。更何況不是我自誇,我有語言天賦,確實也是個搞文學的材料。只要掌握了四聲的變化,我可以說好幾種地方方言。可是我的好多同學,我們一塊兒去插隊,他們在山西呆了二十多年,愣是一句也不會說。” 姜軍點頭說:“對對,李曉燕不止一次說過,要論文才和文采你是咱們報社第一名。” 胡大英說:“這個我知道,她當我面兒說過,那個調走的於心純也說過。其實,許凡健和史壘他們怕的就是這個。你說我這個人,既不想當官兒,不擋他們的道兒;又不想發財,跟他們爭風吃醋。他們怕我什麼?不是就怕我寫的東西比他們寫的好嗎?其實小人的心思也容易理解,不過是咱們報社這幫小人也太卑鄙了!” “可是,如今就是他們這種小人吃香,走到哪兒都吃香。” “你這話就說錯了,不是如今,而是古往今來,而且這種人是不會絕種的。” “那倒是。你吃點兒什麼主食呀?”見胡大英喝完了酒,姜軍問。 胡大英愣了一下說:“跟他們要碗麵條吧。” 姜軍把服務員叫來,讓他下一碗龍鬚麵,服務員答應一聲去了。 胡大英點燃了一支香煙,問姜軍抽不抽,姜軍擺了擺手。這時候,從門外走進一群人,飯店經理趕緊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胡大英瞥了他們一眼,輕蔑地對姜軍說:“你看見沒有?這幫孫子又是公款吃喝的,一桌子飯菜加酒水,沒個千兒八百下不來。據說一年下來,光公款吃喝這一項,全國就得以億、十億、百億來計算,這可怎麼得了!這幫蛀蟲!光吃這一項,就得把咱們國家給吃窮了!你信不信?” 姜軍說:“我當然相信了。老胡,你別以為幹部們不反腐敗,他們反的是比他們更腐敗的領導,只要讓他得到那個待遇,他就不反啦。說了半天,還是三六九等鬧的。孫澤貝鬧了個離休,什麼都不用花錢。在職的時候,你可以說比貢獻大小,畢竟能力和學歷還是有區別的,干的工作也不一樣;可是不干的時候,都退休不幹了,都在家裡歇着,憑什麼他拿那麼多?我就拿這麼少?你知道嗎?退休的工人們意見可大了?但是,你能說人家說的不在理嗎?” 胡大英:“我就鬧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矛盾,國家就不想辦法解決?你上故宮去看看,咳,不用看你也知道。三大殿都有一個‘和’字,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連封建皇帝都知道,國家要和,百姓要和,家庭要和的道理。怎麼社會發展到了今天,到處都是不和諧的音符呢?這樣下去,國家就成了一盤散沙,這個民族就沒有希望了。沒有了是非觀念,沒有了道德標準,人們都在向錢看,只有錢是萬能的,這可怎麼得了?” 姜軍:“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座大山要是被砍伐光了,只要封山造林,用幾年的時間,就能把它綠化好;要是人心搞壞了,真是影響幾代人啊!現在哪兒還有見義勇為呀?誰還敢見義勇為呀?我看見電視上播了一條消息,一個喝醉酒的老頭兒,在街上被車撞了,一個好心的小伙子把他送到醫院。結果這老頭兒不讓人家走,非說是這個小伙子撞的。後來老頭兒的兒子媳婦、閨女老伴兒和孫子孫女都來了,一大群人薅住這個小伙子,一口咬定,就是小伙子給撞的,非讓小伙子給出醫療費和營養費。小伙子說,我根本就沒開車,我拿什麼撞他呀?那個老太太最可惡,她居然說:誰給你證明你沒開車呀?你把他找來。你要是找不着下家,那就是你!你走不了!誰讓你找不着下家呢!連那個小孫女都叫喊,你拿出證據來!你說說,有這麼混蛋的一家人嗎?” 胡大英:“一家子沒一個講理的,整個是一群混蛋!” 姜軍:“說的是呀!從老到小,男男女女,沒有一個講理的。那個看上去有十幾歲的小孫女,說的話更讓人膽顫心驚!她說:你說我們沒有證據,你倒拿出你的證據來呀。你說你不會開車,要是你的朋友會開車呢?你們把人撞了,他們開車跑了,你留下來假裝做好人!別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你說說,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都這麼沒有是非觀念,這還了得嗎?哎呦,看的我呀……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滋味兒!” 胡大英搖搖頭也沒說什麼。 服務員把面端上來,姜軍沒有再說話,看着胡大英吃完那碗龍鬚麵,姜軍搶着付了錢,倆人出門分手,道了聲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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