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篇小說《人間舞台》之三《變臉》 第十一章 |
| 送交者: 弘魁 2020年09月20日11:19:27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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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人間舞台》之三《變臉》 紅綠黃白黑 好人總吃虧 不講理就沒有理,何曾有過是與非 知止免羞辱 知足且揚眉 月虧則滿滿招損 悲生喜來喜生悲 第十一章:天知兮地知 你知兮我知
工作在那兒擺着不容多想,何春瓶跟石若虛交換了一下意見,實際上也就是通知了一下石若虛,當下召開了一個全體會議,把報社人員做了一次調整。 一版負責人是張帆,編輯是武旦和韓勇。二版負責人是孫宇,編輯是筱愛玲和苟路遙。三版負責人沒動還是劉曉航,編輯是任小健。四版負責人也沒動還是李曉燕,編輯是白雅芳。記者部人員不動,負責報社的全部採訪工作,以後編輯就不出去採訪了。這樣的話,加強了一版和二版的力量,突出了一版和二版的重要性。所以報社全體人員皆大歡喜,都覺得還是新社長做事出以公心,人員分配公平合理。張帆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也放了下來。但是會議一散,何春瓶就把張帆叫到她辦公室去了。大伙兒也不以為奇怪,因為一個普通編輯忽然被提拔成一版負責人,領導找他談話也是自然和正常的。 張帆跟着何春瓶進了屋,何春瓶把門關嚴了之後對張帆說:“張帆,你在報社也是老人兒了,要論你的資歷和能力,按說早就應該提拔你。但是以前我不當社長我也沒有辦法。現在……嗯,我把武旦交給你,你一定要好好幫助他,這個孩子是塊好材料,是這撥新手兒里唯一讓我滿意的,我對他寄託着很大的希望。你聽好了啊,我再說一遍,我對武旦寄託着很大的希望!你可要給我好好培養,讓他好好給我干。行了,沒有別的事了,你去吧。” 張帆從何春瓶的辦公室出來,一直沒想明白她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回到辦公室,坐到電腦前打開電腦,張帆還在回想何春瓶的話,為什麼她要強調兩次,“我對他寄託着很大的希望”,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好好培養”又是什麼意思呢?如果宇航報社裡沒有史壘這個人,如果沒有秦兵的死,打死張帆他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只有現實。現實是史壘和秦兵有着一種不清不白的關係,而且他們倆的事情報社裡盡人皆知,張帆又何嘗不知道呢?那麼,現在何春瓶再三叮囑自己,要好好培養武旦,武旦會不會是第二個秦兵呢?何春瓶會不會是第二個史壘呢?何春瓶沒有把送給她的一萬塊錢摔在自己臉上,她替自己保守了一個秘密。那麼,她是不是也會要求自己替她保守一個秘密呢?很有可能,極有可能,不是可能,而是絕對!一句“好好給我干”是再明白不過了,她就是要武旦也像秦兵伺候史壘一樣伺候她! 張帆越想心裡越明朗,肯定就是這麼回事!何春瓶如今有了權利,武旦又是那麼出色的男孩兒,何春瓶給許凡健做“性奴”,她一定是也要給自己找一個“性奴”。男人曾經騎在她的頭上,如今她也要騎在男人的頭上!她要向男性報復!她要找到心理平衡!這個世界上只有男女兩性,一般的時候都是男性占據優勢。當女性處於弱勢時,她們不得不委曲求全。但是當女性一旦取得優勢時,她們就會報復,尤其是她和史壘這樣的人。想到這裡,張帆總算想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麼接下來就是“好好培養”,要怎麼“好好培養”呢?張帆一時沒了主意。他回頭留心望着武旦,武旦正在專心致志地編稿子,以往沒有過多地注意過武旦。現在,張帆開始以一個女性的眼光來審視武旦,無論是身材還是五官,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這個男孩子確實無可挑剔,真的是很可愛,難怪何春瓶會看上他。想到這裡張帆問武旦:“武旦,你家裡有幾口人?” 武旦回過頭來,愣了一下說:“五口。” 張帆:“都是什麼人呀?” “哦。”張帆哦了一聲,又問:“你今年多大了?屬什麼的?” “二十七歲,屬狗。” “哦”,雞猴不到頭,龍兔淚交流,蛇虎如刀錯,白馬犯青牛,金雞犯玉犬……張帆掐着指頭算了半天,何春瓶是屬虎的,不論是大犯相還是小犯相,他跟何春瓶一點兒都不犯,看來他跟何春瓶倒是也般配。兩個人的年齡雖然相差十幾歲,但是只要誰也不犯誰,主要是武旦不犯何春瓶,那麼,這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張帆決定要促成這件事,來報答何春瓶對他的知遇和栽培之恩。想到這裡張帆說:“武旦,這次把你調到一版,完全是何社長對你的期望,你可不要辜負了何社長對你的一片苦心!” 武旦聽了這話深深地點了點頭。
自那天劉懷淼在三版劉曉航的辦公室里,用手指頭摸了一會兒武旦之後,他就有一種神魂顛倒的感覺,他忘不了那堅實的肌肉,他忘不了那青春的熱度,他忘不了那年輕男性的氣息,他更忘不了武旦那張稜角分明、五官俊美的臉龐,武旦的面容老在他的眼前晃,揮之不去,招之不來,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辦?劉懷淼整天愁眉不展,坐立不安,飲食難進,徹夜不眠,為此他還減了五斤肉。不行,一定要把這可人兒弄到手! 有一天,他來到一版辦公室,見張帆不在,只有武旦和韓勇,就對武旦說:“武旦,小伙子表現不錯呀!” 武旦抬起頭來微笑一下說:“承蒙誇獎,感謝領導的栽培。” 劉懷淼:“我算什麼領導?主要是你自己的努力嘛。” 武旦心說:誰說你是領導了?嘴上卻說:“往後還望您多多指導,不吝賜教。” 劉懷淼心花怒放地說:“真是看你不出,小小年紀說出話來這麼好聽!你聽我跟你說啊,在報社工作最主要的不是做編輯,而是外出採訪。你知道在新聞單位工作,記者比編輯更重要。否則的話,跟一般的出版社還有什麼區別?所以我說,有機會你一定要跟我出去採訪,學學怎麼當一個好記者。當然,那是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之下。你……有興趣嗎?”不知道他聽得出興趣這個諧音嗎?興趣就是性趣,這在如今的大學生中應該不會不知道。 武旦笑了,那張青春的臉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劉懷淼骨頭都酥了,他趕緊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武旦的對面。 武旦謙虛地說:“我當然有興趣了,但是您肯教我嗎?” 劉懷淼轉身對韓勇說:“韓勇,你看人家武旦多虛心呀!只要你們肯學,我就一定會教。想當初我也是在老編輯們,不,老前輩們的教導下,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現在你們來了,我當然也有義不容辭的傳幫帶義務,誰肯學我都會教,你們想不想學呀?” 韓勇不愧是“漢俑”,他呆頭呆腦地想了一下說:“我還是先把本職工作干好了再說吧。” 劉懷淼心說:你他媽想學我還懶得教呢! 武旦說:“我很想學,怕的也是耽誤本職工作。” 劉懷淼:“那怕什麼?咱們不會利用周末和禮拜天,休息時間誰也管不了。” 武旦:“那我就沒問題了。” 劉懷淼心裡簡直樂開了花:“那什麼,武旦,這禮拜我帶你去一個生態農家樂園吧,那兒搞的特別好,我去過,也想把他們宣傳出去。但是,我寫這個稿子有什麼意思?我已經是副高級記者了。其實你才應該去一趟呢,寫篇稿子一發表,也好在下次評職稱時晉一級,升為中級編輯。但是這種稿件咱們報紙發不了,我可以給你推薦到別的報社去。” 武旦想了一下說:“好吧,這禮拜我也沒什麼事,我就跟您去吧。” 劉懷淼:“那咱就說好了,禮拜六下午我帶你走。” 武旦:“行。” 劉懷淼:“一言為定?” 武旦:“一言為定。” 劉懷淼滿心歡喜地離開了一版辦公室。
到了禮拜六,劉懷淼事先跟朋友借了一輛切諾基吉普車,開到了單位,耐心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他才來找武旦。周末本來就沒什麼事,武旦跟張帆說了一聲,就坐上劉懷淼的車走了。車子一直往北開,倆人一直聊閒篇兒,劉懷淼心裡高興,不時地給武旦講一些葷不葷素不素的笑話,把武旦笑得前仰後合的,真是輕鬆的很。車子一直開到天黑,武旦開始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也到地方了。這是一個坐落在山根底下的小院落,四周種滿了各種花草,只是離村莊有些遠,顯得比較孤單。 停好了車,倆人走進院子,迎面走上來一個白鬍子長者,把他倆迎了進去,看樣子劉懷淼不止來過一回。坐定之後,白鬍子長者端來了一盆清水,讓他倆洗臉。武旦不好意思地趕忙搶過去,放在臉盆架上。劉懷淼好像很隨便似的,他讓武旦先洗,武旦也沒謙讓。等武旦洗完之後,不等武旦去倒水劉懷淼說:“我就用你洗的剩水洗一下得了,反正你也不髒。” 這倒讓武旦有些過意不去。 等劉懷淼也洗過之後,那長者已經在院子裡放好了小桌子,幾樣清淡的山野菜擺在桌子上,還特意炒了一盤剛摘來的香椿芽炒雞蛋。一瓶當地產的清香型白酒,三個白瓷酒杯。三個人坐下之後,武旦問長者:“老伯,請家屬一起來吃吧。” 長者呵呵一笑說:“哪還有什麼家屬呀,這家裡就我一個人。” 武旦有些過意不去地說:“我還以為是您家屬做的飯,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劉懷淼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來來來,喝喝喝,明天早晨我帶你到祖宗山去玩兒。” 武旦喝了一口酒,吸了一口涼氣,說:“這酒夠有勁兒的。什麼?這兒還有叫祖宗山的哪,我可沒聽說過。” 劉懷淼也喝了一口酒說:“那個山呀,那個形勢呀,天生的,跟那什麼一樣。哎對了,你知道祖字怎麼寫嗎?”見武旦瞪着眼睛,劉懷淼繼續說:“祖字,這半拉是示字部首,象徵什麼呢?象徵一個供桌,上邊擺着祭品。那半拉是個而且的‘且’字,這個‘且’字是什麼呢?說白了就是男人的雞巴。古人認為男性的生殖器是很神秘的,沒有男性的生殖器女人就生不出孩子來。於是乎,古人對男性生殖器就很崇拜,認為男性生殖器是人的根源,在造字的時候就這樣造了‘祖’這個字。哈哈哈,喝酒喝酒。” 武旦將信將疑地喝着酒,看那個白鬍子跟劉懷淼熟慣親熱的樣子,他也沒有多想。 三個人一直喝到了月上樹梢,四下里十分寂靜。武旦經不住劉懷淼再三勸酒,有些喝高了,說話也不利索了。劉懷淼沖白鬍子使了個眼色,倆人把武旦攙扶到房間裡,把他放倒在床上,劉懷淼示意讓白鬍子出去,白鬍子不願意走,劉懷淼搡了他一把,他只好出去了。這時,劉懷淼趕緊撲到武旦的身上,抱住武旦沒完沒了地親。 一般醉酒的人,別看說話不利落,走路走不成,但心裡還是十分清楚的。此時,武旦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極力反抗掙扎,但是此時的他,渾身軟得沒有一點兒力氣,要是在平常,像劉懷淼這樣的,武旦一個可以打他仨。但是現在的武旦不僅渾身沒有力氣,而且頭暈腦脹,站都站不起來,只好任由劉懷淼擺布。劉懷淼急忙把武旦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一絲不掛。然後自己也脫光衣服,爬到床上盡情忘我地享受起來。白鬍子在外邊等的不耐煩了,也闖了進來,脫光衣服上了床。 淚水從武旦那俊美的臉上流淌下來。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點鐘的時候,武旦才被一種從未有過的下體疼痛驚醒,原來是劉懷淼又坐在了自己的身上。武旦奮力掙脫開劉懷淼的糾纏,當他光腳站在房間地上時,卻發現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武旦怒氣沖沖地問:“咳,我的衣裳呢?” 劉懷淼躺在床上,點燃一支香煙吞雲吐舞卻不說話。 武旦跑過來一把按住劉懷淼的肩頭,焦躁地問:“我的衣服呢?” 劉懷淼起身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就要走出房門,武旦急忙攔住他哀求道:“劉處,我的衣服呢?你快還給我,好不好?” 劉懷淼回過頭來問:“你想穿衣服?不穿多好看呀?還是別穿吧,穿上你就跑了。” 武旦一陣急促的喘息,緊跟着又是一陣劇烈的頭疼,他忽然晃了一下,劉懷淼趕緊把他抱在懷裡,然後把他抱到床上,讓武旦躺好,然後給他蓋好被子。白鬍子端來一杯茶水,劉懷淼接過來,示意他出去,他就出去了。劉懷淼把武旦的身子抱起來,一邊把茶杯送到武旦的嘴邊,一邊細聲慢氣地說:“好我的小乖乖,把這茶水喝了吧,茶水是解酒的。” 武旦此時口渴得很,無奈只好一口一口地喝,喝下去一多半的時候,武旦頭腦越加清醒了一些,才從劉懷淼的懷裡掙扎出來。 劉懷淼對武旦說:“事情已經過去了,生那麼大氣有什麼用?你要是聽話,我就給你去取衣服,你要是不聽話,你就自各兒光着眼子走回北京吧。告訴你說,二百里地。” 下身一陣火辣辣的疼,武旦低頭一看,私處腫脹得根本沒法兒走路,此時武旦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他只好點了點頭。 劉懷淼這才找來衣服讓武旦穿上,然後開車拉着武旦回北京了。
過了沒有一個禮拜,張帆在辦公室里對武旦說要給他介紹一個對象,武旦說現在不考慮,張帆也沒說什麼。 在單位里,只要武旦看見劉懷淼就趕緊迴避開。劉懷淼倒沒什麼總是笑嘻嘻的,有時候躲不開,劉懷淼小聲問武旦:“小乖乖,還想跟我去採訪嗎?” 武旦怒目而視:“去!滾一邊去!” 劉懷淼也不惱怒,慢條斯理地說:“還是年輕,慢慢會好的,不信走着瞧!” 武旦覺得劉懷淼就像一個魔鬼,像一片陰雲籠罩着自己,無論怎麼躲也躲不開,無論怎麼跑也跑不出去。白天武旦精神恍惚,夜間連做噩夢,上班的時候也不像以前那麼精神煥發,朝氣蓬勃了。最先發現武旦變化的是何春瓶,她讓張帆把武旦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關切地問武旦:“小武哇,你最近怎麼了?好像身體不太好,是嗎?” 武旦打起精神說:“沒有哇,身體很好,就是……最近睡眠不太好。” 何春瓶安慰說:“武旦,不是我要批評你,你太不注意愛護自己的身體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一個好身體怎麼幹好工作呀?是不是工作壓力很大呀?其實我把你安排到一版,也是想讓你鍛煉鍛煉。如果你覺得一版太累,那,我把你調到四版去,好嗎?” “啊不,謝謝社長的關心,我還是留在一版繼續鍛煉吧。” 何春瓶想了一下,問:“那,是不是你家裡有什麼困難啊?有困難你一定要跟我說,組織上會給你解決的。” “也不是,沒有什麼困難。”武旦感動得差一點兒流出眼淚,他說:“謝謝社長,謝謝您的關懷,我一定干好工作,來報答領導對我的關心。” 何春瓶長出了一口氣說:“要是沒什麼問題,你就去吧。一定記住,有了問題就來找我。” 武旦點了點頭退了出來。
年輕的幾個沒看出武旦的變化,但是幾個老人兒都看出來了。正當孫宇找李曉燕聊天的時候,姜軍也過來了,孫宇問:“姜軍,你沒看出武旦最近幾天有點兒變化嗎?” 姜軍點點頭說:“看出來了,好像無精打采似的。” 孫宇對李曉燕說:“你看怎麼樣,他也看出來了。” 孫宇哼了一聲:“李姐,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你怎麼能不知道呢!” 李曉燕假裝生氣地說:“我能知道什麼呀,你別胡說八道了啊。” 孫宇:“哼,我估計着很可能是受到哪方面的壓力,或者是阻力了。小伙子剛剛走上社會,一時半會兒還適應不了這個‘精彩世界’,咳,慢慢適應了就好了。” 姜軍:“是呀,歌兒里不是唱‘這個世界很精彩,這個世界很無奈’嗎,武旦可能就是感到無奈了,其實精彩的還在後頭呢。” 孫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後頭還有什麼精彩的?” 姜軍:“這話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用說嗎?” 孫宇:“你指的是何還是劉?” 李曉燕:“劉是誰呀?” “得了吧,李姐,裝一會兒就得了,還沒完沒了沒結沒完了,你也不嫌累!”孫宇看了一眼姜軍說:“劉懷淼是同性戀你也知道吧?” 姜軍點頭說:“有感覺。可他既然是同性戀他還伺候史壘,說來也夠難為他的。” 孫宇:“要不說這年頭兒誰活着也不容易呢。我估計,很有可能是劉懷淼糾纏人家武旦。但是也難怪劉懷淼,這個武旦也是太招人喜歡了。” 姜軍:“我們屋的小宋、宋佳音就對武旦有好感,不止一次流露出說她喜歡武旦,還說武旦長得真帥。” 李曉燕:“真要是劉懷淼盯上武旦了,這劉懷淼也夠缺德的。這種事情原本是兩相情願的,誰也不能勉強誰。人家武旦如果不是同性戀,你說你老糾纏人家幹嘛?” 姜軍:“這話說得是個理兒,可咱這環境不是有點兒特殊嗎?” “這環境有什麼特殊的?”隨着話音兒劉曉航也進來了:“你們說什麼呢?” 李曉燕和姜軍趕緊都閉了口,孫宇不在乎地說:“就是咱們報社呀,難道你不覺得跟別的地方不太一樣嗎?” 李曉燕和姜軍都看着劉曉航,劉曉航愣了一下,說:“單位和單位還能一模一樣?哪個單位都會跟別的單位有不一樣的地方。” 孫宇:“比方說……你說呀,咱們單位哪兒跟別的單位不一樣。” 這話讓劉曉航感到為難了,想了一會兒他說:“比方說人際關係,人們之間互相勾心鬥角,而虞我詐……” 姜軍:“這有什麼稀罕的,走到哪兒都一樣。” 孫宇:“就是。我看你是知道不願意說或者不敢說,其實人都走了說說又有何妨。” 劉曉航瞟了一眼門口回過頭來說:“你指的是史壘?還有許凡健?其實走了的是走了的,不是還有沒走的嗎?禍從口出,還是小心點兒為好!小心傳到人家耳朵里。” “哎呦,你指的是誰呀?耳報神拍馬屁的下場你又不是沒看見。屋裡滿共四個人,你這麼說話是什麼意思呀?”孫宇不滿了。 劉曉航趕緊解釋:“我誰也沒指,我什麼意思也沒有,我只是說小心點兒沒錯兒。得了得了,禍從口出,我還是趕緊走人吧,真是要命!”說罷他就走了。 筱愛玲交了版也跑了過來,一進門就問:“你們說什麼哪,劉曉航怎麼走啦?” 李曉燕:“那誰知道他幹嘛走呀,他想走就走唄,誰攔得住呀?” 孫宇對姜軍說:“你說宋佳音有意跟武旦搞對象,我覺得他倆也算般配,但是搞對象就是搞對象,只要別想邪的和歪的身體就沒事了。” 姜軍趕緊說:“你這話什麼意思?再說了,我可沒說他倆搞對象,我只是說小宋對武旦有好感,我並不知道武旦是什麼意思。反正一個巴掌拍不響,武旦要是不願意也白搭。” 筱愛玲不屑地說:“咳,這有什麼呀?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唄,那也值當的整天愁眉苦臉?” 孫宇:“哦,你也看出武旦不對頭了?” 一見白雅芳來了李曉燕趕緊說:“行了行了,別說這個了,快回去干自各兒的事去吧。閒得沒事兒,跑到這兒花說六國,替古人擔憂,有什麼用呀?我要幹活兒啦啊。” 孫宇、姜軍和筱愛玲只好都出來了。 白雅芳問李曉燕:“李處,不是話說三國嘛,怎麼又出來個花說六國呀?” 李曉燕:“戰國不是七雄嗎?你要是在一個國家說其他的國家不就是六國嗎?” “哦,是這麼個花說六國。”
武旦下班回到宿舍,其實這間宿舍就是秦兵原來住過的,因為沒有人跟他說,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從那天劉懷淼把他送回來,這幾日他接連做噩夢,總是夢見劉懷淼騎在自己身上,越是着急越沒有力氣,直急得他叫喊起來,可是又喊不出聲音。直到醒來才知道是一場噩夢,身上已經是冷汗淋漓,連被子都沁濕了。 接連好幾天武旦總是這樣心驚肉跳的,要不就是睡不着,要不就是睡着了做夢,他拿起小鏡子對着瞧,只見鏡子裡邊的自己和以往,簡直是判若兩人,臉色黃黃的,嘴唇沒有了以往的鮮紅顏色,而是發白髮紫,兩個眼睛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眼珠有些渾濁,眼圈出現了黑暈。武旦放下小鏡子,又躺在了床上,晚飯沒有吃,武旦也不想吃。可是這會兒不出去吃一點兒,武旦又怕頂不到明天早晨,他只好起身穿上外衣,去街上找一點兒什麼愛吃的東西,墊補墊補肚子。 不光是這樣,武旦覺得自己又添了一樣毛病,那就是每天早晨去上班,走了以後總覺得好像沒鎖門,返回來一看已經鎖上了;可是沒走多遠,又覺得可能只是掛上了,並沒有鎖好,只好再回去用手拽拽,眼看確實是鎖上了,即便這樣走了還是不放心。 一連好些日子都是這樣,武旦覺得自己好像有了毛病,他忽然想起,抑鬱症也不是強迫症就是這種症狀,他趕緊去網巴上網,查出確實是抑鬱症的表現,武旦越發着急起來。自己這麼年輕就得了這種病,而且這種病是不容易治癒的,愈後效果也不好,很難去根兒,武旦更是害怕了。但是害怕有什麼用?武旦終於決定去看心理醫生,他不敢在平常日子去,生怕單位知道,只能在公休日去。
到了安定醫院掛了號,輪到他看病的時候,給他看病的卻是一個年輕的大夫,武旦不太願意讓他給自己看,可是又沒有選擇大夫的權利,只好坐了下來。 大夫問:“你覺得怎麼不好?” 武旦說:“失眠,做噩夢,還有……就是總覺得沒鎖好宿舍門,一般要往返幾次才能走,但是走了以後仍然不放心……” “行了,別說了。”大夫不耐煩地打斷了武旦,說:“我給你開點兒藥,回去按說明吃,藥吃完了你再來。” 開了藥方取了藥,武旦一看藥名叫:阿米替林,專門治療各種抑鬱症。他按醫生說的劑量,沒天早晨吃一粒,中午飯後吃一粒,晚上睡覺之前吃一粒。結果他就感到自己有些犯糊塗,整天好像睡不醒似的,上班的時候也發呆,坐到電腦前邊就衝盹。 這一切當然瞞不過張帆的眼睛,在張帆的追問之下武旦只好說出了實情。一聽武旦得了抑鬱症,張帆趕緊去了社長何春瓶的辦公室。 何春瓶問:“你有事嗎?” 張帆緊張地說:“社長,武旦得了抑鬱症!” “你說什麼?”何春瓶突然緊張起來。 “武旦得了抑鬱症,他已經去了安定醫院,現在他正在吃藥呢。每天上班糊裡糊塗的,不是發呆就是衝盹,您看這可怎麼好?” 何春瓶站起身來在房間裡慢慢踱步,想了一會兒她說:“要不……暫時先不要叫他上班了,好好休養一段,你我輪流去他的宿舍照顧他一下。這事情最好不要對大伙兒說,畢竟這是精神病,說出去對武旦不好。更何況……沒準兒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好的。” 張帆說:“用不用我陪陪他?” 何春瓶想了一下,說:“沒事的時候你可以去。但是武旦這一不上班,你那兒不是也緊張了嗎?要不把姜軍先抽到一版,這個事兒我跟劉懷淼說。完了……我抽時間也去看看他,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張帆說沒有問題了。 何春瓶說:“那你先把他送回宿捨去吧。” 張帆走了之後,何春瓶又打電話把劉懷淼叫到了辦公室。 何春瓶說:“劉懷淼,我跟你說個事兒,那個……那個武旦,突然得了抑鬱症,這也不是怎麼鬧的。你先把姜軍借給一版,讓武旦休息幾天,然後看情況再說吧。噢,對了,先不要跟任何人說,免得造成不良影響。” 一聽武旦得了抑鬱症,可把劉懷淼嚇壞了,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一個勁兒點頭。
劉懷淼走了之後,何春瓶心裡很不是滋味兒,怎麼這麼不湊巧,一塊眼看就要到手的鮮肉,突然變得不能吃了,這可怎麼辦?但是,不吃是不是也太窩囊了?好不容易當上了一把手,好不容易自己說了算了,到嘴的鮮肉卻不能吃,那可能嗎?絕對不可能!想來想去何春瓶決定下班以後去武旦的宿舍看看,看他的實際情況再說。 晚上下了班,何春瓶上街買了幾樣水果,她下午上網查了一下,網上說服用阿米替林要多吃水果,她就買了幾樣比較貴、比較新鮮的來看望武旦。何春瓶敲開武旦的門時,張帆還在這裡沒走,何春瓶便走了進去。 張帆對武旦說:“小武呀,你看咱們社長都來看你啦,有什麼想不開的你跟社長說說,聽見了嗎?” 武旦只是發呆卻不說話。 何春瓶看了張帆一眼,說:“你呆的工夫不小了吧,你先回去,我在這兒呆一會兒。” 張帆點點頭先走了。 張帆走了之後,何春瓶軟言暖語地說:“小武呀有什麼想不開的,你能跟我說說嗎?” 武旦仍是一言不發。 何春瓶:“你看你這孩子,從年齡上講我比你大差不多二十歲,要是在舊社會結婚早的話,我都可以生出你這麼大的孩子。你就拿我當你的媽媽好不好?有什麼為難的話跟媽媽說一說,這總該是可以的吧?” 武旦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淌下來。 何春瓶趕緊坐到武旦的身邊,摟住武旦的肩頭安慰他說:“想哭你就哭吧,哭一會兒心裡會好受的。” 武旦突然嗚嗚地哭起來。 何春瓶用手輕輕地拍着武旦的肩膀,心裡卻開始想入非非了,這小伙子多棒呀,肌肉是多麼瓷實,男性的氣息是那麼強烈,可能他還是個沒有沾過女人的童蛋子呢!可惜的是自己不能操之過急,一定要耐住性子,再等一段時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誰不懂?何春瓶起身給武旦弄了一盆熱水,讓武旦洗一下臉。自己卻給武旦剝荔枝,武旦洗完臉的時候,何春瓶已經給他剝了十幾個了。武旦在床邊坐下來,何春瓶忙親手捏起一個荔枝塞到武旦的嘴裡,武旦長出了一口氣,這才吃起荔枝來。 吃了幾個荔枝,何春瓶才問:“到底是因為什麼呀?” 武旦的眼圈兒立刻又紅了。 何春瓶趕緊說:“不問了不問了,咱不說這個好嗎?” 武旦好不容易才把眼淚憋回去。 何春瓶問:“晚飯吃了嗎?要不,我帶你去外邊吃?” 武旦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吃過了,現在不想吃。” 何春瓶哦了一聲,說:“那你就早點兒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孩子肯定等急了。”實際是她在武旦身邊卻又得不到武旦,她實在受不了啦。何春瓶渾身躁熱,大腿上的肉直哆嗦,她感到兩腿之間已經濕了,於是她趕緊起身走了。
一連幾天,都是張帆忙完了工作就來陪着武旦呆半天,給他打飯陪他說話。晚上何春瓶一來,張帆就趕緊自覺地走,他知道何春瓶是什麼心思。 吃了一個星期的藥,武旦的情緒總算穩定下來,何春瓶的心也放下了。 又過了半個月,武旦開始上班了,何春瓶吩咐不要給他什麼事情做,張帆就讓武旦隨便去哪個辦公室聊天兒。但是大伙兒都挺忙,而且只知道武旦病了一段時間,都不知道他患上了抑鬱症,所以問上一句也就沒人顧上搭理他了。武旦不能看見劉懷淼,只要一看見他就渾身發抖。劉懷淼也儘量躲避着他,所以武旦的病情還是一天比一天見好。 一瓶阿米替林吃完了,武旦也沒有再去醫院開藥,過了大約二十天的時候,武旦自己覺得已經完全好利落了,而且他也能獨立工作了,因此姜軍也就回記者部去了。
這一天下午,何春瓶先跟張帆打了個招呼,告訴他下班以後,讓武旦到她的辦公室來一趟。下了班人們都走了,何春瓶還留武旦聊閒天兒,倆人聊了一會兒,何春瓶說是送武旦回宿舍,武旦說不用了自己坐公交車回去,何春瓶說反正是順路。她打電話叫西餅房送一個大蛋糕到武旦的宿捨去,武旦問為什麼,何春瓶說:“傻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怎麼都忘了?” 武旦一聽這話激動得眼圈都紅了。 倆人回到武旦的宿舍,正好蛋糕也送到了,何春瓶從袋子裡取出一瓶可樂,然後倒了兩大杯,點燃了蠟燭,房間裡立時充滿了溫馨快樂的氣氛。 何春瓶舉起杯子對武旦說:“小武,你雖然長得比我高,但是你畢竟還是個孩子,你遠離家庭遠離父母,今天我就給你過個生日。祝你生日快樂,身體健康。來,乾杯。”說完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武旦感激地含着眼淚也將杯子裡的可樂喝乾了。 然後倆人就切蛋糕,開始吃蛋糕,才吃了兩塊,武旦就覺得眼睛睜不開了,好像想睡覺一樣,何春瓶問:“怎麼啦?小武,是不是困了?” 武旦點頭說是,何春瓶就扶着搖搖晃晃的武旦來到床邊,幫武旦脫衣裳,武旦心裡覺得不好意思,但是嘴已經說不出來了。後來,何春瓶把武旦的衣服一件一件全脫光了,武旦早已經人事不知了。 那天夜晚,何春瓶沒有回家,一直在武旦的宿舍里呆到天將破曉,通宵達旦她一宿沒睡,養精蓄銳幾個月她不能輕易放了眼前這個寶貝,反正一回是一回,她離開武旦的時候,武旦還沒有醒,大街上的路燈還亮着。武旦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天將黑的時候,武旦醒來就光着身子跑到大街上去了,雙手捂住自己的生殖器,一邊跑一邊驚恐地朝後邊看,還哭着叫喊:“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要吃我的雞雞。” 這回武旦真的瘋了。 行人都駐足觀看這年輕、赤條條的男孩子奔跑,見他的大腿根兒上有一片血污,卻沒有人敢攔截,也沒有人管。
宇航報社知道武旦瘋了的消息是在第三天下午,海淀區溫泉派出所打來的電話。作為報社領導,何春瓶和石若虛肯定要去領人,加上辦公室主任李淑琴,三個人坐上曹洪賓開的車去接武旦。 到了那兒,一進屋門,看見武旦痴呆呆地坐着,看見他們幾個人進來,武旦立刻就站起身來,用雙手捂着下身,然後又蹲在牆角里渾身發抖,大聲哭喊起來:“救命呀!有人要吃我的雞雞。救命呀!有人要吃我的雞雞。” 何春瓶趕緊對其他幾個人說:“咱們還是出去吧,他見人多一定更害怕了。咱們先出去,研究一下怎麼接他走。” 幾個人在外邊商量了半天,最後商量好了:由曹洪賓開車,石若虛和李淑琴跟着,理由是李淑琴是會計,入院得辦手續。有兩個男人跟着也能制服武旦,何春瓶跟着沒有用,而且車裡也坐不下。先把武旦送到安定醫院去住院,治病要緊。 商量好了,由警察幫忙,曹洪賓和石若虛好幾個人費了挺大的力氣,才把掙扎的武旦塞進車裡,曹洪賓開車走了。 何春瓶謝過派出所的民警,走出派出所,望着來往的車流,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一輛出租車忽然停在何春瓶身邊,把何春瓶嚇了一跳:“小姐,打車嗎您?” “不打!” “不打就不打,橫他媽什麼呀?有病!”出租車開走了。
何春瓶在人行便道上緩緩地走,暖風吹在她的臉上,一種說不清楚的愜意油然而生。柳樹花已經開敗了,柳絲隨風舞動,柳絮在馬路邊打着滾兒,楊樹花盛開,滿地是些毛毛蟲一樣的東西,和團團柳絮裹在一起,讓何春瓶想起一道曾經享用過的美味,就是用豆腐和泥鰍做的菜,很好吃,但是總讓人感到很不舒服,越想越不舒服。細說起來,琢磨出這道菜的人挺殘忍,也挺缺德的。 春天快過去了,大概香山植物園的牡丹也快開了吧?何春瓶想:牡丹一般都在五一節前後開放,有紅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和黃色的,這些她都見過,聽說還有綠色和黑色的,那麼綠色和黑色的是什麼樣兒呢?何春瓶沒見過。假如把武旦比作是紅色的牡丹,那麼男人還應該有其他顏色的男人,不對,男人不應該用顏色來形容。怎麼不對呀?既然都是牡丹,都是同一個種,顏色就好比是性情,不用顏色來形容,那用什麼來形容人和人的千差萬別呢?其實,只有用顏色形容性情最恰當。 比如說這個劉懷淼吧,說他是個男人,那……肯定是不假,即便何春瓶沒有驗過他的男兒身,起碼年年單位體檢,沒有檢查出他性別異常呀?但是他算個什麼男人呢?不愛女人不結婚,不生兒育女,不成家立業……咳,想這個有什麼用?管他呢,愛什麼色兒是什麼色兒,愛什麼東西是什麼東西。倒是劉懷淼這孫子最近活得挺滋潤,對了,他沒法兒不滋潤,這都是史壘給他安排的。思量起來,他這個廣告提成拿得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他憑什麼呀?他算老幾呀?膀不動身不搖,只要有廣告他就提百分之二十,我這個是社長不是白當了嗎? 對,回去先把他這個提成改革改革,即使不分我百分之十五也得半兒劈,一人百分之十。這事兒由不得他,報社我說了算,不然的話我當這個社長幹嘛?對了,憑什麼給他百分之十,他算老幾?跟我平起平坐?就給他百分之五,我拿百分之十五,愛他媽高興不高興,回去馬上就跟他攤牌,不樂意滾蛋!這個報社是老娘說了算!我爬上社長這個位子容易嗎? 何春瓶越想越得意,春風驟起暖意洋洋,忽然她皺起眉頭,一股子惡臭撲鼻而來,一時說不清是什麼味道,干臭干臭的,腥臭腥臭的,在空氣中蕩漾,躲之不及,揮之不去。何春瓶趕緊揚手擋了一輛出租車,坐上車關上車門的時候,何春瓶忍不住說了一句:“真臭!這是怎麼回事呀?”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面無表情地說:“前幾天,這兒撞翻了一輛大糞車。” 哦,何春瓶忽然想起一句詩:零落成泥碾做塵,只有……臭如故------
這是他媽哪兒跟哪兒呀?神馬玩意兒!
6年4月18日 寫於城南 2016年7月10日 修改於城南
後記:堅守民俗 前不久旅遊去西歐一趟感觸頗深,不管是在法國還是在德國,不管是在奧地利還是在意大利,那裡的古老建築比比皆是,隨處都可以感覺到,這些國家的人民對於本民族文化習俗的熱愛和尊崇。同行的朋友大發感慨,都道是我們把自己好的東西全丟了。尤其是聽導遊介紹慕尼黑的時候,他說二戰結束之後,整個慕尼黑城只剩下百分之三的建築,百分之九十七的建築毀於戰火,但是德國人民在一片廢墟上又將戰前的慕尼黑復建起來,從樣式到效果,從材料到工藝,一切都按照原先的樣子和規矩。儘管遊人還能清晰地看到新與舊的區別、原建與復建的痕跡,但是德國人付出的努力是毋庸質疑的,畢竟歷史的車論不能倒轉,兩次世界大戰也是不可避免的。 翻過頭來再看我們,中國民族眾多,文化豐富多彩,歷史留下的文化瑰寶和精美文物更是浩如煙海。二百年在美國就算是歷史,二百年在中國算什麼?不足掛齒。中國的文化太多了!在敗家子眼裡,什麼多了都不值錢!俯仰拾遺皆是文化,象我們這樣的“大戶人家”,正如王熙鳳說的那樣,從外邊打進來是不能把我們怎麼樣的,需要從內部自己打殺起來,方可傾家蕩產一敗塗地。鴉片戰爭八國聯軍也好,抗日戰爭小日本也好,都沒有象文化大革命那樣,使中國寶貴的文化受到空前的摧殘和消滅。在旅遊中,大家每每看到一些古蹟時,總會聯想到我們國家相應的一些東西,而我最多想的是北京的古城牆。我生在北京長在北京,小時候去爬城牆,感覺城牆是那麼寬,那麼長。我和小夥伴們從和平門豁口爬上去,可以一直跑到前門,城牆上有很多酸棗樹,城牆下邊是汩汩流淌的護城河,那時候人們水平比較低,沒有很多的生活垃圾,哪怕是一小片片紙也不會糟蹋,所以護城河的水是非常清澈的,有很多小魚小蝦,甚至還有小甲魚,夏日裡蟬鳴蛙聲此起彼伏。 如果採納梁思成先生的建議,保留住古老的北京城,那麼北京今天會是什麼樣子呢?很難想象。起碼,北京人可以有吃不盡的旅遊資源飯!進哪個城門就要買票,進了城什麼都有,一個月也別想玩夠,八百年的古都就是一個活的博物館。但是,一個深挖洞的口號,修建城市地鐵時拆毀了城牆,填埋了護城河,久稱文明的“四九城”從此銷聲匿跡。如今的年輕人不會理解我輩的心情,因為他們沒有見過雄偉的北京城牆,他們去一趟山西看見平遙縣的城牆,禁不住欣喜若狂讚不絕口,真不知他們見了北京的城牆又會怎樣呢?比起北京的城牆平遙的城牆算什麼?那是小小的縣城,北京則是一國之都!拆了北京的城牆真是心疼死我了!梁思成在二戰時期能夠致函美國總統,不要把原子彈扔在京都奈良那些有唐代建築的城市,所以美國把原子彈扔在了長崎和廣島。但是,他和林徽因卻沒有能力保住北京的城牆,奔走呼號嘔心瀝血,最後被活活氣死,北京城牆還是被拆除了。 前不久,一些有關“專家”總算搞清楚了,所謂京城“龍脈”的龍頭在哪裡,龍頭在南邊,北邊是龍尾巴,於是復建了永定門城樓。據說,還要復建左安門和右安門,我也曾到實地勘察一番,棟棟新樓房崛起,哪裡還有地方建城門。況且沒有了“四九城”,再復建幾座孤零零的外城門又有什麼意思呢,勉強把龍脈顯露出來得了。 國家大事百姓無能,只能依順風雲叱咤的大人物,比如胡同和四合院的拆毀。但是,生活習俗卻可以隨心所欲。我一向不過洋節日,如同大多數中年人一樣,守着本民族、本國家的習俗。雖然不能說年輕人過洋節就是忘本,但是如今還有多少人在乎、尊重那些曾經熟稔的習俗呢?西風東漸,科技發展,生活提高,都不應該以犧牲民族的習俗為代價,中國人之所以為中國人,獨有的習俗不能說不是一個條件,儘管是約定俗成,卻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在清明節要上墳,端午節要包粽子,八月十五買月餅,儘管並不喜歡吃;除夕守歲,初一拜年,好像很不合時宜,但我樂此不疲。我相信會有人和我一樣,而且我也相信,只要有我們這樣的人存在,我們的文化就會有根,我們的民族魂就不會消亡! 附帶說幾句,本來沒有想寫這本書的意願,而且在我的七本書中,書名引用戲劇詞典,唯有變臉只在川劇中才有,並不是所有劇種都有的。只是讀過我的《叫板》的朋友,尤其是在機關性質單位工作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說:“你寫的那個報社簡直跟我們單位一模一樣!一點兒不差。甚至我都可以給你指出,哪個人就是我們單位的哪個人,哪件事就是我們單位的哪件事,你可真是寫絕了!”看來還是具有普遍意義。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覺得就有必要專門寫一本書,寫一寫下層知識分子生存的兇險環境。他們不是大畫家、大作家、大科學家和大知識分子,就是普普通通的、靠工資生活的、現代有知識的人群。他們做不了買賣,沒有雄厚的資本;他們出不了苦力,沒有強壯的身體;他們沒有一技之長,只能兢兢業業去“上班”。這在當今的中國,是一個不小的群體,我應該寫寫他們,更何況我也是這個群體中的一分子,我有很多這方面的素材,這就是我寫《變臉》的本意。書名雖然叫《變臉》,實際寫的是很多年輕人變心,變色和變質!真的很痛心,但是也很無奈啊。
2006年12月3日 寫於城南 2016年7月10日 修改於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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