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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人生舞台》之六《下場》第十章
送交者: 弘魁 2020年10月19日10:37:40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長篇小說《人生舞台》之六《下場》            作者:弘魁

    農工商學兵      活着就得爭        人比人該死      貨比貨該扔

    勞心傷神鬧哄哄  執迷不悟黃粱夢    機關算盡太聰明  原來卻是一場空


第十章:窮得兄弟姐妹都沒有

何俊雄想在家裡歇兩天再去天津上班,到家當天水牛角聽說後趕緊過來了,一個勁兒埋怨何俊雄:“我說你怎麼這麼外道?真拿哥哥不當親人呀!這麼重要的大事,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呢?我白認你這個兄弟了!”當下撂下兩萬塊錢。

何大媽和小紅都說錢太多了,水牛角伸着脖子說:“不多不多!您要是不認我這個兒子,您就把錢砸到我臉上!您砸,您砸呀!您砸吧。”

這是什麼脾氣呀?嚇得何大媽跟小紅再也不敢說什麼了,只好把錢收起來了。

水牛角問俊雄:“回來洗澡了嗎?”

小紅連忙解釋說:“他的腿腫了,膝蓋也磕破了,就簡單洗了洗腳。”

水牛角說:“得啦,還是哥哥伺候你洗個澡吧。”說完雙手抱起何俊雄走進衛生間。

小紅和劉玉成、何寶芬都看得愣住了,何大媽說:“看來,這還真不是一般的感情。往後記住了認準了,這是咱們俊雄的一個哥哥。”

小紅趕緊點點頭。

洗完了澡,換上乾淨衣裳,劉玉成已經把酒菜都買好了,三個老爺們坐下喝酒。

劉玉成說何俊雄:“俊雄,你也不說給我介紹介紹你這位哥哥,這個酒咱怎么喝呀?”

俊雄說:“姑父您別着急,聽我跟你說。這是我在廣州打工時,一個地鋪上睡覺的哥哥,家是內蒙的,但是他不是蒙古族人。水牛角,這是我姑父。”

水牛角叫了一聲姑父,然後點了一下頭表示敬意。

劉玉成納悶地問:“俊雄,你叫他什麼?水牛角?”

何俊雄和水牛角互相會意地一笑,水牛角說:“姑父,您不知道,我這個名字呀是怪怪的,好多人看見都叫我水牛角。我姓水,央視主持人水均益的水,名字叫壬甪(音:人路),壬是那個沒有立人旁的壬,甪是用字上邊加一撇,壬甪可能是不算人也沒用的意思吧。”

劉玉成笑着說:“別胡說!壬是天干第九位,怎麼會不算人呢?正兒八經的好人!甪字我還真沒徐乎過,我查查新華字典去。”說罷起身去了何俊雄的房間。

水牛角問何俊雄:“你姑父是幹什麼工作的?”

何俊雄說:“市政府里的公務員。”

水牛角問:“什麼部門?”

何俊雄說:“咳,沒用,市委宣傳部,吹喇叭抬轎子。”

水牛角噢了一聲不說話了。

劉玉成抱着新華字典走出來說:“怪不得這個字眼兒生,它是兩個地名,一個叫甪直在江蘇,一個叫甪里在浙江,是不是你們祖上是南方人呀?”

水牛角說:“興許是吧,那也是上八輩子的事情了,我都沒聽我爺爺說過。倒是有一次逛潘家園,看見一個黃楊木雕我以為是麒麟,老闆說是傳說中的瑞獸叫甪端,據說日行一萬八千里,還通曉四方語言,而且只陪伴明君,專為英明帝王傳書護駕。可是我查了現代漢語詞典和辭海,都沒查到甪端這個詞,我的名字沒準兒跟這東西沾點兒邊兒。”

劉玉成點點頭坐下說:“反正我覺得你這名字取得不一般,一定是有文化的人給你取的,不定有什麼說道呢。喝酒吧。”

仨人舉起酒杯亮了一下,喝了一口。

水牛角問劉玉成:“姑父,您能給我們傳達一下最近的宣傳精神嗎?”

這話問得真叫何俊雄感到很驚訝,他扭頭看了一眼水牛角說:“跟你有關係嗎?”

水牛角說:“怎麼沒關係呢?前頭的宣傳精神就是後邊的實際行動!這就是套路,你懂不懂?不信你問姑父。”

何俊雄盯着姑父問:“是嗎?姑父?”

劉玉成點點頭說:“是,一般情況下就是這樣。”

水牛角說何俊雄:“你看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何俊雄問:“那,現在的宣傳精神是什麼呀?”

劉玉成說:“構建和諧社會呀。”

水牛角試探地問:“那------就是說,眼下不和諧?很不和諧?”

劉玉成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水牛角問劉玉成:“姑父,您看我說的對不對啊?按照以往的經驗和體會,反正上頭要是提倡什麼,那就是什麼方面出了問題。一個勁兒叫喊四個堅持,那就是堅持不下去了,順理成章的事,得民心的事,用得着堅持嗎?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劉玉成說:“那當然啦,宣傳工作要有的放矢嘛。”

水牛角點點頭說:“我明白了。那我就想開了,我說怎麼這麼多人牢騷滿腹!都抱怨政府官員腐敗,老百姓貧富差距太大,而且越來越大!其實共產黨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沒有看見,現在開始要懲治這些貪官污吏了,您說是吧?”

劉玉成倒吸一口氣,說:“哎,你還真別說,現在年輕人的政治嗅覺,還真是挺敏感的!那你是黨員嗎?”

水牛角說:“我是他媽的溜兒圓!我還黨員?我配嗎?”

劉玉成說:“你怎麼不配呀?”

水牛角說:“我呀,反正不是一壞人!這一點您可以問問他。”

何俊雄冷笑一聲沒說話。

水牛角扭過頭來問:“你冷笑什麼呀?”

何俊雄小聲說:“不是你叫我買蛋的時候啦?”

水牛角立刻臉紅了,但是他知道何俊雄既然敢說,一定是他姑父聽不懂,於是他狡辯說:“那我也沒把你怎麼着呀?大家互相買嘛,我也給你買過蛋呀。”

劉玉成還是真聽不懂他倆說的是什麼,於是他問水牛角:“怎麼着?再來一杯?”

水牛角連忙說:“不了不了,是那麼個意思就得了,吃兩口飯我得回公司去。”

何俊雄說:“我這腿也走不了,沒法兒送你,你就不能陪我多待會兒?”

水牛角說:“行,吃了飯上你屋裡去。”

倆人吃完飯去何俊雄的屋裡,小紅和寶芬這才過來吃飯,寶芬只吃了兩口就飽了,於是他們兩口子回家去了。

 

何俊雄坐在床上對水牛角說:“你把門關嚴了。”

水牛角立刻把門關嚴了,然後坐在何俊雄身邊問:“你爸到底是怎麼死的?”

何俊雄說:“是叫人害死了。”

水牛角立刻橫眉立目地說:“那他媽告他去呀!槍斃丫挺的!”

何俊雄冷靜地說:“已經執行死刑了。”

水牛角說:“因為什麼呀?他們是什麼關係?”

何俊雄說:“那個人是局長,我爸是副局長,都是因為貪污。那孫子貪污兩個多億,他叫人告訴我爸,給他背一千多萬的賬,我爸替他背了也替他全額賠償了,結果最後他還是派人把我爸害死了!你說,多他媽的可恨!”

水牛角問:“那我就弄不明白了,都替他賠償了,他幹嘛還要把你爸弄死呀?”

何俊雄說:“可能怕我爸把他交代出來吧?因為他貪污的好多事情,我爸都知道;還有他花好多錢,都是我爸簽的單據。咳,他殺人無非就是為了滅口唄。”

水牛角嘆口氣問:“你爸死時多大歲數?”

何俊雄說:“唉,剛剛四十五歲!還這麼年輕就死了,我還這麼小就沒了爹。你說我媽還這麼年輕,我也不忍心不讓她改嫁。到頭來,我是爹死娘嫁人,我卻不能各人顧各人!因為我還有奶奶要贍養。唉,活着真累呀------”說着又掉下眼淚。水牛角趕緊用手給何俊雄擦眼淚,也陪着掉了幾滴眼淚。

水牛角問:“你爸是不是得罪人啦?咳,其實就是沒得罪人,恐怕也是那麼回事。”

何俊雄說:“你不知道,我爸爸原先就是一個工人,因為他是我爺爺奶奶抱養的,他就想好好報答老人的養育之恩,所以他就拼命干,從工人做起,先是入團後來入黨,當團支部書記、車間主任,後來又是副廠長、廠長。廠子倒閉了,他又調到局裡當副局長。就是這麼樣地一點兒一點兒往上爬,誰想到哇,到頭來竟是這麼一個下場!”

水牛角說:“其實他真不應該走這條路,仕途根本不是咱們老百姓的路!沒有背景沒有根基,那個官兒是那麼好當的?真不應該走這條道呀!”

何俊雄說:“我爸就是想讓我爺爺我奶奶過上好日子,其實,也有讓人們看看他這個養子沒有白養的意思,無非就是想做一個有良心的人。”

水牛角說:“那,其實有很多辦法,不一定非得用物質報答。”

何俊雄說:“是呀,我到現在也是才體會到,子欲養而親不在,這句話是多麼沉重了!以前我不聽話,可是我爸從來沒有打過我一巴掌,也沒有罵過我一句!他頂多就是嚴肅地看我一眼,連重話他都不說我。小時候我還比較怕他,長大了我一點兒也不怕他。有時候還跟他頂嘴,他馬上就走開,寧可自己上一邊去生悶氣,他也不打我罵我。現在回想起來,我真後悔呀!我怎麼那麼混蛋!尤其是他被抓走,我竟然還在家裡鬧騰跳樓自殺,你說他在裡邊要是知道了,他得多着急呀?我怎麼那麼不是東西!”

水牛角說:“咳,你也不用過於自責,人已經是死了,你就是把自己折磨死,又有什麼用?還讓你爸死了也不松心。”

何俊雄說:“是呀,我到現在想起來的都是我爸對我的好,你說我都長得比我爸高了,那次我在衛生間洗澡,我爸悄悄進來問我,要不要給我搓搓後背。說話彎着腰低聲下氣地,就像請示我一樣。我雖然嫌他看見我的隱私,但是畢竟後背我搓不着就答應了。你是沒見呢,我爸給我一邊搓一邊問,勁道大不大,疼不疼?他給我搓得那麼細緻,連屁股蛋子都搓了------可是,我連一回給我爸都沒有洗過腳!我更沒有給我爸搓過澡!你說我怎麼那麼傻!那麼混蛋!我現在真是追悔莫及呀!”

水牛角拍拍俊雄的肩膀說:“你就別想那些了,越想越難受!”

何俊雄說:“我現在才明白了,殘酷的現實不能容忍人犯哪怕一丁點兒錯誤!錯了就永遠無法彌補!世上哪有賣後悔藥的?我知道後悔沒有用,所以我要好好地孝順我奶奶,替我爸完成任務,我想他在臨死的時候,一定也是為不能繼續孝順我奶奶難過!我現在就要接替他!我還要孝順我媽,我爸和我媽他們倆感情好着呢,我得好好看顧好我媽,不叫我爸在那邊惦記我媽。唉,其實我覺得活着很沒意思,但是我有任務啊!完不成任務我怎麼能死?”

水牛角說:“你別胡說八道了,現在就看眼前,把奶奶和你媽照顧好就行啦。”

何俊雄說:“我知道,歇兩天就回天津,你還有事嗎?”

水牛角說:“我跟天津有什麼事?沒有。我呆的工夫不小了,我走吧?”

何俊雄點了點頭,水牛角用力攥了一把俊雄的手,轉身出去了。他叫了小紅一聲阿姨,說不驚動奶奶就走了。

 

何俊雄歇兩天也去天津了,家裡就剩下何大媽跟小紅,小紅還是在那個老外家做家務。逖尼夫問小紅那件事考慮得怎麼樣了,小紅就把自己目前的情況對他講了,逖尼夫馬上說對不起,真的不知道,還囑咐小紅如果身體或者精神不好,就不要去他那裡幹活兒。當下就讓小紅什麼都別幹了,倆人聊了一下午閒話,小紅回家的時候,逖尼夫開車把小紅送到家門口,但是他沒有進去。

見天賤看見一個老外開車把小紅送回來了,趕緊問小紅是怎麼回事。

小紅說:“這是我做家政服務的東家,他看我這幾天做事無精打采的,就問我怎麼回事。我說沒事他不相信,沒辦法我就說了寶強死的事,他就開車把我送回來,讓我歇幾天。”

見天賤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沒說什麼,但是她似乎感覺這倆人,不應該僅僅是傭人和東家的關係,似乎有那麼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小紅問:“廉嬸兒,您幹嘛去呀?”

見天賤自己也問自己:“是呀,我幹嘛去呀?你問我,我問誰?我也不知道。你說我這麼一個活廢物,還能幹什麼呀?哪還有什么正經事呀?”

這時候何大媽下樓來,看見見天賤跟小紅聊天就問:“他廉嬸兒,我上金嬸兒家看她去,你去不去呀?”

見天賤說:“咳,正好,我正發愁不知道幹嘛呢。走,我跟您去吧。”

說着話,老姐兒倆朝金嬸兒住的這座樓走去。小紅自己回家了。

老姐兒倆來到金嬸兒家,一進門,嗬,今天可熱鬧。大兒子大雨和媳婦許淑英,二兒子大雷和媳婦王桂仙,閨女小雪和姑爺王濤都來了,連孫子思思兩口子抱着孩子,孫女楠楠和姑爺李陽全都來!何大媽連忙問:“這是怎麼的啦?新皇上登基呀?還是怎麼的?怎麼全都來啦?今兒怎麼這麼熱鬧呀?”

金嬸兒說:“不是蹬雞是蹬蛋!我跟老東西離婚!”

見天賤問:“是不是要立遺囑呀?那,我跟何大媽是局外人,我們給你當證人。”

金嬸兒說:“你玩兒老鴰蛋去吧!立他媽哪門子遺囑哇?再說了我有神馬呀?今兒是老頭子過七十六的大壽,去年給我過了,你說今年不給他過,他平衡嗎?他樂意嗎?”

金叔馬上還嘴道:“你拉倒吧啊,這人是我叫來的嗎?還不都是你叫來的?我不干?我不平衡?我什麼時候不幹過?什麼時候不是你說了算?”

金嬸兒不耐煩了,說:“行啦,我這兒不吭聲,你就拉倒吧,還沒結沒完啦!我說小雪,人家可是有個論道啊:老人活到七十六,得吃閨女一刀肉!你看着辦吧。”

小雪驚訝地瞪大眼睛問:“媽呀,我聽說是:媽媽活到六十六,要吃閨女一刀肉。因為閨女是從媽身上掉下來的。您六十六都吃我一刀肉了,去年七十六又吃我一刀!我就沒言聲,左不過是一刀肉唄,也要不了親命。您說您自個兒吃還不算,還讓我爸跟着起鬨,也要吃我一刀肉!不信您摸摸,您閨女身上滿共還有幾刀肉?索性你們今兒都剌下來吧,先擱冰櫃裡凍着,省的八十六歲時麻煩!萬一到那時候我光剩排骨啦,您說您還啃得動嗎?”

王濤樂着說:“這可真是師傅帶出來的真傳徒弟!你算是學成啦!”

思思問王濤:“我姑在您家裡也這樣兒?”

王濤點頭說:“差不離兒。”

思思說:“那呀,您就耍猴兒吧。”

王濤說:“一樣,我跟我爸一個命,我媽也是這麼一張嘴,我跟我爸學着耍猴唄。”

小雪回頭來問:“你們倆嘀咕什麼呢?”

見天賤趕緊說:“他們父兒倆交流怎麼耍猴呢。”

小雪用手指頭點了點王濤,瞪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何大媽對金嬸兒說:“還是人家小雪說得對,我聽說也是六十六一刀肉,哪有逢六必吃的?你以為這是趕集哪!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你要是活到一百零六歲,我看小雪還真是活不了啦!至少還得剌四刀!”

小雪說:“還是何大媽疼我!您六十六時候,吃了寶芬姐一刀肉嗎?”

何大媽瞪着眼想了一下說:“我忘了,橫是沒吃吧?”

見天賤趕緊搶着說:“我吃啦,我吃着啦!我吃了牟們娥子一刀肉!還是金嬸兒教給我的呢!金嬸兒說該下嘴時就下嘴,該咬牙時就咬牙!是吧金嬸兒?我沒說錯吧?”

金嬸兒說:“你這個叛徒!我沒有手槍,我要是有手槍,我先槍崩了你!”

何大媽說見天賤:“你這個人真是不會看火候,學舌你也不看看都有誰在場?你怎麼停着兒女說這個呀?怨不得金嬸兒說你是叛徒!”

許淑英說:“咱們南城呀,還是真有人才!”她用手指了一下婆婆和見天賤、何大媽跟小雪,說:“這要是開一個書館說書或者說相聲,一點兒都不亞於德雲社!”

小雪說:“還有我婆婆呢!那張嘴也十分了得!”

王濤說:“你拉倒吧,我媽那張嘴可上不了台面。”

小雪說:“那就讓她扔手巾把兒,手腳麻利着呢,讓她練練天女散花。”

大伙兒一聽這話都笑了起來。

小雪說:“你們還不知道哪,我婆婆教牟們孩子學英語,把我公公鼻子都氣歪啦!她豎起一根指頭說:跟着奶奶唸,一就是剜,剜野菜的剜。豎起兩根指頭說:跟着奶奶唸,二就是禿,禿驢的禿。豎起三根指頭說:三就是尿,尿尿的尿。豎起四根指頭說:四就是佛兒,老佛爺的兒。最後亮出一個巴掌說:五就是廢物,你爺爺就是個老廢物!我公公聽到這兒,‘噌’地一下就蹦起來啦------

王濤趕緊揮手攔住小雪說:“你快拉倒吧!淨胡說八道什麼呀?”

大伙兒聽了哄堂大笑。

金嬸兒樂夠了,說:“哎,何大媽還有他廉嬸兒,今兒可都不許走啊,請的還不如碰的哪,你們茲要來了,今兒就走不了啦!晌午咱們得月樓吃烤鴨,給牟們老頭子過壽,誰要是走我就跟誰斷交!”

許淑英小聲對王桂仙說:“媽吔!這外交辭令都用上啦!”

何大媽說:“可是,你總得讓我們準備一下壽禮呀?”

金嬸兒故意大聲說:“哎呦!我請你白吃烤鴨,你還準備要收禮!這是神馬規矩?幹嘛?回家拿口袋去呀?”

見天賤也用手悄悄扯了扯何大媽的衣裳,小聲說:“沒有白吃酒還收禮的啊!您這是怎麼啦?真是老糊塗了!”

何大媽馬上說:“你才糊塗哪!我說的是壽禮!人家過壽咱們送的禮,誰說收禮來呀?她是故意要那麼說,你個傻娘兒們,讓金嬸兒給繞進去啦!”

見天賤莫不丟地說:“牟們沒那麼些個心眼兒,舌頭笨,嘴又拙,話也不會說。”

何大媽說:“那你就閉嘴。”

金嬸兒問何大媽:“說真格的,小紅在家嗎?在家趕緊叫過來,小雪打電話把你小紅嫂子叫過來,我這有號碼。”

小雪拿起號碼本子去打電話。

金嬸兒又問見天賤:“那誰,他廉叔在家吧?也把他叫上,一塊兒去,人多才熱鬧。”

見天賤說:“他比我更嘴拙,更是不會說話,他就別去了。”

金嬸兒不答應,說:“這你就不懂了,越是不會說話的人,說出話來那才可樂哪!”

見天賤沉下臉來不樂意地說:“金嬸兒,您這是什麼意思呀?合着是讓牟們兩口子給您去唱堂會呀?拿牟們當劉姥姥耍着玩兒,是不是?”

金嬸兒說:“咳,說着玩兒呢,你怎麼連好賴話都聽不懂呀?”

見天賤說:“我呀血壓高、血脂高,一陣一陣的,腦袋就不轉圈,老犯糊塗。”

金嬸兒說:“你快拉倒吧!人家是腦筋急轉彎,誰的腦袋也不會轉圈呀?怨不得你夾不了我?怕是他廉叔你也夾不住了吧?”

見天賤有些惱了,她大聲說:“金嬸兒!您是怎麼回事?怎麼老拿牟們開涮呀?”

何大媽趕緊解圍勸說見天賤:“不是不是,他廉嬸兒你別着急,一會兒又該血壓高了。”回頭她也數落金嬸兒:“你這個人哪,就是說話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幸虧他們年輕人聽不懂,你淨瞎說八道什麼呀?老沒成色!”

金嬸兒笑了一下對見天賤說:“對不起啦大妹子!你姐姐今兒我高興。你還不知道,這人一高興就缺心眼兒,一缺心眼兒就散德行!好妹妹,我錯了還不行嗎?”

見天賤這才不說話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一群人都下樓,樓底下已經有大雨和大雷,請來了廉叔在那兒等着,金嬸兒坐上輪椅,許淑英推着輪椅,大伙兒一起奔曉月來去了。

 

吃了烤鴨回到家,何大媽對小紅說:“你看看人家都是成雙成對的,你呀趁着還年輕,那個老外人要是真不錯,你就嫁了吧。你要是嫁了人,非但我放心,寶強也放心!這麼些年,你在何家也是立了功的功臣!給我生了俊雄這個好孫子。他也長大了,他不會反對你嫁人的!這個事兒你不用擔憂,還有我呢。再說了,他不是名字就叫替你夫嗎?他生來就是來替寶強的!你在我眼裡就是閨女!哪有媽不樂意閨女嫁人的?”

小紅立馬哭了說:“媽,您怎麼也得容我調整調整,您說寶強忽地一下子就走了,我哪那麼快就能撂得下他呀?您別着急,這事兒容我慢慢來,等我撂下寶強的時候再說吧。”

何大媽說:“你得多少年能撂下他呀?萬一這個老外又找着別的女人了,你不是就錯過機會了嗎?碰上一個好人不容易,你得抓住機會。”

小紅說:“那就讓時間考驗他吧,他要是等不得,我也沒必要嫁給他。”

何大媽說:“你說這話倒是有道理!他知道你剛死了男人,你要是真的脫了孝服馬上換吉服,他還沒準兒看不起你呢!那咱們就再等等也考驗考驗他。”

小紅想了想對婆婆說:“我呀跟家政服務公司說一下,我換一家不去他家了。要不,我去了他就提這個,或者跟我要怎麼着,反正我眼下是接受不了。我要是換了人家,他還能去找我,不是也能驗證他是不是真心實意,您說呢?”

何大媽想了一下說:“也對,這也是個辦法。你就換個人家,看看他是怎麼着?”

第二天,小紅就去了家政服務公司,要求他們給換一家。人家問:“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換呀?不是給你的工資也不少嗎?那你還想要多少?你說清楚了,我們也好對客戶講。”

小紅說:“不是這個原因,是另外的其他原因,還是原來的工資就行,低點兒都沒關係。”

工作人員一看小紅那個樣子,點了點頭問:“是不是這個老外騷擾你啦?”

小紅趕緊說:“不是不是,人家不是那種人!我就是剛死了男人,我去那兒不太合適。”

工作人員“噢”了一聲說:“我明白了,可是,他要是跟我們要你的家庭住址,我們是說呢還是不說呢?”

小紅連忙說:“別告訴他!什麼都別跟他說,你們就說找不着。”

工作人員點點頭讚嘆地說:“大姐,您這人還是真不錯!有志氣,有節氣,佩服,佩服!如今這年頭兒,您這樣的人不多見,不好找啦!”

家政公司又給小紅找了一個伺候老太太的工作,有地址小紅就找上門去了。

 

逖尼夫突然不見小紅來了,他感到有些自責也有些鬧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太急切把人家逼走了?還是人家根本沒有那種意思?可是小紅沒有表示不願意呀?他不想再找別的女傭人,只把自己的好朋友,中國人外國人都請到家裡,對他們講了自己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徵求他們有什麼辦法,讓他們給出出主意。大家一致認為:這只是一個感情和習俗的問題。一個女人的丈夫剛剛死了,她一定是不會很快就改嫁別人的。尤其是中國朋友,他們勸說逖尼夫一定要等,等人家過了這段時間,給人家一個調整感情的時間,千萬不要太着急。並且還告訴他中國有句老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逖尼夫說:“這句話我知道,意思我也懂得。”

外國朋友給他出主意,只要她不換手機號,你就經常給他打電話。但是,最好在晚上她一個人的時候,要有“鐵杵磨成針”的功夫!逖尼夫不知道鐵杵磨成針的典故,中國朋友就給他講了這個故事。

逖尼夫說:“哎呀,你們中國的文化真是太偉大了!怎麼會有這麼多雅的俗的,人的動物的,時間的和事件的,這麼多大故事小故事,都能和生活連在一起!都能用最簡單的語言,講出一個深刻的道理!太讓人不可思議了!我就留在中國哪裡都不去了,我就娶這個女人做太太,誰也不找了!我絕對有信心,我等着,一定等到她同意嫁給我為止。

大家都為逖尼夫這種執着感動了,都說:“我們祝福你,你一定會得到這個女人的芳心!我們等着參加你的婚禮。”

 

何俊雄回到天津,大伙兒都打聽事情辦得怎麼樣?何俊雄說:“都去會議室站好隊。”

等大伙兒都在會議室站好了的時候,何俊雄才走進會議室,一進門就單腿下跪,行了一個報喪禮。大伙兒嚇壞了,趕緊跑過去把何俊雄攙扶起來,說:“何總,你這是幹嘛?怎麼還給我們下跪呀?”

何俊雄神色黯然地說:“我們老家的規矩,只要是死了親爹和親媽,就是走到街上,看見一條狗都得下跪報喪。”

大伙兒聽了這話都不幹了,紛紛叫喊起來:“何總,您這是怎麼說話呢?合着我們就是一群狗!不行,今天晚上就讓何總請客!不請不行!”

何俊雄連忙解釋說:“事情分是怎麼回事。這要是老喜喪,比如我爸爸今年八十四啦,不用你們說,我一定請你們搓一頓!但是我這算怎麼回事呀?我爸是橫禍暴亡加歲數小,我爸才四十五歲!咳呀,我請不起你們呀!我也不敢請呀------”說着哇哇大哭起來。

男人的這一哭,可把公司里的小丫頭們都嚇壞了,也沒了主張,都傻站在那裡看着何俊雄哭。還是會計腦子反應快,馬上說:“快點兒把何總攙到他的辦公室,我去沏杯熱茶。”

大伙兒手忙攪亂地折騰好一會兒,何俊雄也不忍心大伙兒為自己着急,到了他的辦公室,喝了兩口熱茶,叫大伙兒都回去,說他沒事兒,大伙兒不要因為他耽誤工作。

眾人這才散去了。

何俊雄一個人端着茶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海河上的船隻愣神,想着廣州的總公司畢竟一年給自己二十四萬,說什麼也得給人家掙回來,要不對不起水牛角也對不起麵筋,還不知道麵筋到瀋陽工作開展的怎樣?於是他就撥麵筋的電話,但是電話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何俊雄想:這是怎麼回事?下午也不是很忙的時候,他怎麼就不接電話呢?出了什麼事情了?還是麵筋病啦?還是------他到底怎麼啦?何俊雄端着茶杯在屋裡來回走,心裡急得不行,突然手機響了,何俊雄放下茶杯趕緊拿起來接聽:“何俊雄,你有事兒嗎?”是麵筋的聲音。何俊雄趕緊說:“沒事兒,哎呦,聽見你的聲音,我總算放心了。”

麵筋問:“怎麼啦?你他媽對我還不放心?你以為我逛窯子去啦?”

何俊雄說:“不是,我剛從老家給我爸下葬回來,就想說跟你說說話,怎麼也打不通電話,把我給嚇壞了。”

麵筋說:“我這電話一天多了去啦!要是每個電話都接,我就什麼事兒都別干啦。”

何俊雄問:“那你剛才幹什麼事呢?我沒打攪你吧?”

麵筋說:“我剛才在廁所拉屎呢,誰他媽也打攪不了我,我總得拉完了呀。”

“咳!”何俊雄說怎麼這麼晦氣?操好心打個電話,結果人家忙着拉屎呢,真不夠討厭的!那邊麵筋聽不見何俊雄說話,也奇怪地問:“嘿,你幹嘛呢?也拉屎嗎?”

何俊雄說:“去你的吧,我在辦公室呢。我說你這電話怎麼一股子屎尿味兒,鬧半天是從廁所打來的,好噁心!”

麵筋說:“不是,我在辦公室打得。你可真是神人!聽還能聽出味道來?我就不信!”

何俊雄說:“傻逼,聽我告訴你!簡體聽字從口字旁,繁體字卻是耳字部首,那半拉是道德的德字去掉雙立人!只要是耳不聾眼不花,什麼都應該能聽見。但是在古時候,聽字卻是聞的意思,部首從口,是嗅覺!而聞字呢,外邊是個門,裡邊是個耳朵的耳,這才是現在聽的意思,是聽覺!你知道嗎?這是古漢語傳來傳去,傳得串了味兒啦!其實在古代聽是用鼻子聞的意思,而聞卻是用耳朵聽的意思。聽字原來是聞,聞字原來是聽,現在保存下來的就剩下一個聞雞起舞啦!”

麵筋說:“怪不得,我還說呢,怎麼老是聞雞起舞呀?難不成是聞見雞屎味兒啦?只要聞見雞屎味兒,就趕緊起床練功。奧,鬧了半天是這麼回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呀?”

何俊雄說:“看書唄,學習唄。”

麵筋問:“你都看什麼呢?我剛看了一本盜墓的書,還他媽的挺神道。我都不敢晚上看,他不是,不是我膽兒小,看着看着後脊梁就冒涼氣!就跟下到墓穴裡頭一樣!你猜怎麼着?合着盜墓是個缺德的事兒!幹這個缺德事兒,他就後脊梁冒涼氣!”

何俊雄說:“小說沒勁,那你就看點歷史的書籍,比如《綱鑑易知録》,知道《資治通鑑》的人比較多,但是看過《綱鑑易知録》的人很少,因為《資治通鑑》只寫到五代十國,後頭就沒有了。你要是找不着《綱鑑易知録》,你能找到《續資治通鑑長編》也行,反正看近代史就得看這些了。歷史說來說去還是後人寫的可靠!當時吃香的人,瞎編的那個不行!要想知道真情還得後人評說。”

麵筋說:“哎,我說,你怎麼越來越跟水牛角一樣了?他都快變成書呆子啦!”

何俊雄說:“是啊,人不學不知義。”

麵筋趕緊說:“我知道我知道,人不學不知義,狗不學不放屁------

何俊雄不容他說完就罵了他一句:“去你媽的吧!你從哪兒聽來的這混賬話呀?”

麵筋連忙解釋說:“哎,你還別瞎說!這是我們當地的黑社會老大,號稱上京奉天王!他在酒桌上說的。好傢夥了!好多首長都坐在下邊聽着,誰也不敢吭聲,你說能假得了嗎?”

何俊雄說:“行啦,你也就到今天為止吧,以後再不許糟踐瀋陽啦啊!淨他媽的胡說八道什麼呀!都是錢鬧的!他要是沒有錢,誰會叫他上去胡說八道?”

麵筋說:“是是是,你說的沒錯兒!這孫子可他媽有錢啦!那錢呀就海拉去啦!人家外號就叫海拉爾!數都數不清啦!哎,何俊雄,你說這人要這麼多錢幹嘛呀?掙錢累得慌,花錢也不輕省!你說我對象來了,想買幾件衣裳。你說給我累得呀!三樓完了六樓,六樓完了二樓,二樓完了七樓,七樓完了五樓,五樓完了三樓,可把我給累慫啦!腿肚子直哆嗦!花錢手不哆嗦,是他媽腿肚子哆嗦!你說有這樣的事兒嗎?”

何俊雄說:“她媽的腿肚子哆嗦,礙着你什麼事兒呀?只要你找的這個媳婦兒,腿沒毛病就行啦!趕明兒下個小崽兒,不隔代遺傳你就燒香去吧!”

麵筋嘆了口氣說:“唉,光他媽的訂婚就花了四萬八!這要是娶到家還得花多少呀?我合計着沒有個十萬二十萬的,是絕對娶不回來的!”

何俊雄連奔兒都沒打:“你們那兒買個母豬,得多少錢呀?”

麵筋沒聽出來,問:“買母豬幹嘛?餵他娘的半天,好不容易揣上,好不容易下窩豬仔兒吧,眼下也賣不上價錢去,越餵越賠錢,還不夠着急的呢。”

何俊雄問:“你說的是純種吧?要是混血、人豬混血的呢?”

麵筋這才聽明白:“去你媽的吧,你拿哥哥打鑔是吧?”

何俊雄笑了說:“沒事兒跟你逗悶子,還不是想你啦?”

麵筋說:“你想我神馬呀?你可別忘了,哥哥我是麵筋!工夫短了不過癮!咱哥們兒是慢工出細活兒!着急是不行地,你得慢慢享受!”

說完,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小紅換了這家人伺候的是一位老太太,下半身癱瘓了,倒是能坐着。每天的任務就是伺候老太太吃喝拉撒,好在有尿不濕,不用洗褯子。但是,拉了屎還得用水清洗肛門,主家給準備了橡膠手套,畢竟不是自己的親人,這要是自己的母親,哪怕是婆婆何大媽,小紅也絕對不會嫌棄,根本不會戴橡膠手套的。這個是剛見面的老太太,小紅能給她洗,主家已經是很感動了。

老太太七十五歲,按說歲數不算大,怎麼就下身癱瘓了呢?閒下來沒事聊天的時候,小紅才知道這老太太也是真不容易!她一輩子生了七個孩子,但是只落下三個閨女,四個男孩子都死了,最讓人心疼的是大兒子,長到十四歲卻得腦膜炎死了!老太太差點兒沒瘋了!老太太不是花生,也就是說,不是一個兒子下邊一個女兒。她是前邊四個都是男孩子,後邊都是女孩兒。所以雖然她七十五歲了,但是他的大閨女才四十歲,二閨女三十八歲,小閨女才三十五歲,都沒有時間照顧母親都特別忙,老頭兒也沒了,家裡就是一個老太太。

錢不成問題,給八千也可以,但是老太太夜裡沒人不行。所以仨閨女都希望小紅,能白天黑夜地陪着老太太,如果八千嫌少,九千一萬都行。小紅說:“我家裡還有個八十二歲的老婆婆,我也不能不管我婆婆,眼下婆婆還能自己照顧自己,八千就八千。但是,禮拜天一定得讓我回去看看婆婆。”這個要求不能說不合理,三個閨女就答應了。到禮拜天的時候,她們三個閨女輪換。因為老太太不願意去養老院,一方面是家裡有老鄰居,天天能來串門兒,老太太不寂寞。二來,老太太嫌養老院淨是老年人,保不住今兒死一個明兒死一個,老人看着心窄。

這個道理小紅自然能理解,於是就達成了協議,小紅回家對何大媽說了,何大媽也同意,說:“我現在還利利落落的,能自個兒做飯,能出來進去的,沒問題。有金嬸兒和老街坊我也不悶得慌,你就安心地去吧。”於是小紅拿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就去了。

伺候老人對於小紅來說完全沒有問題。就是這個老太太有點兒毛病,也可能是一輩子錢不富裕,所以對於小紅花錢買東西有點兒心疼。小紅要是買整箱的牛奶吧,老太太總嫌小紅買的貴,說:“買那麼貴的幹嘛?是牛奶就行了唄,現在這日子還要怎麼着哇?整天大米白面雞鴨魚肉地吃着,喝了牛奶還喝酸奶,哪那麼大的譜兒呀?”

小紅聽了不免有些不高興,心說:這還是買的馬上要過期的,要是買名牌買好的牛奶,老太太還不得心疼死!都是快死的人了,還那麼節儉幹什麼?閨女們又不是沒有錢,管不起你。給的那些錢不花攢着幹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真是想不開!都這歲數了,一輩子也沒享過幾天福,老了老了就敞開花唄。後來大閨女來了,小紅不免對她說了。大閨女是個直腸子,當下說了老太太一回。

老太太嫌小紅傳閒話不高興了,對她大閨女說:“你給我換人!我用不起她。”

老人的脾氣就是這個樣兒,把大閨女也鬧得沒辦法,跟倆妹妹商量了一下,只好婉言辭退了小紅。小紅心說:我還正不願意伺候你呢!當下收拾東西就要走。三閨女覺得對不起小紅,非要給小紅一個月的工錢,小紅說:“我才幹了半個月,怎麼能拿整月的工資呢?給我一半就行。”

小閨女說:“一看大姐就是的通情達理的人,這不是因為您做的不好,是因為我母親的怪脾氣,所以您一定收下。再說了,您還得再等下一家,怎麼能讓您空等呢?您就收下吧。”

一邊堅決不要,一邊非得要給,結果鬧騰半天,折中給了小紅六千,幾個人和和氣氣地分了手。姐兒仨都感到很遺憾,找一個這麼好的人挺不容易,但是也不能不考慮老母親的感受啊?唉,真是沒辦法!再繼續找吧。

小紅走後,老大對母親說:“媽,您得改變一下您的想法啊。您以為我們給您雇的是老媽子,是使喚丫頭,那您就錯了!如今這個時代,人和人是平等的。我們是從家政服務公司給您請來的人!但是您要記住了,人家可不是老媽子!人家是家政服務員!人家和您是平等的!您需要人家照顧,人家需要這一筆工資。這是一個互相幫助的關係!人家願意替我們伺候您,我們姐兒仨感激不盡!因為我們抽不出時間來照顧您!可是您要是不拿人當人看,那就是您錯了!您知道嗎?如果您是這樣的話,我們請誰來,誰都不樂意來!要不您就去養老院,您說吧,您到底是想怎麼着?”

老二和老三阻止了大姐,她們想繼續和家政服務公司去談,再找一個。可是找誰來,老母親要是這樣恐怕都干不長。姐兒仨只好給老母親講,做工作,下回換了人不能那樣。老太太的脾氣還挺倔,她說她看不了小紅這樣大手大腳的人,老二和老三也沒辦法了。仨閨女都說:“您要是這樣兒,那就只好把您送到養老院了,到了那兒,交多少錢就享受什麼樣的待遇。您讓我們交多少錢我們就交多少,我們沒有怨言,誰叫您是我們的媽!但是到了那兒,您可別嫌伙食次或者條件差。”

老太太一聽這話就不吭聲了,想了半天老太太說:“你們還是把原來那個人叫回來吧。”

閨女們說:“您以為您是誰呀?您不是慈禧!說叫人家回來就叫人家回來?我們這回只能去家政服務公司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碰上誰就是誰!您可不能挑。”

老太太終於同意了,女兒們只好又跑了一趟家政服務公司,沒想到沒有閒人,小紅回去也沒有再報到。家政服務公司的人只好說:“我們再給你們聯繫一下,看看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你們等我們的回話吧。”

原來是何大媽感冒了,所以小紅沒到家政服務公司去報到。伺候婆婆輸了三天液,何大媽好了,小紅沒事又去家政服務公司報到。公司的人說:“大姐,您原來做的那家人,還願意請您回去,您看您是怎麼着?您走了老太太又想您啦。”

小紅說:“唉,看來還是緣分哪,我有什麼辦法?那就還去吧。”

家政服務公司趕緊給大閨女打電話,說清了情況,那姐兒仨高興死了,說她們開車來接小紅。掛上電話,家政服務公司的人對小紅說:“看來,您還是真把她們家給感動了,您等一會兒,她們開車來接您。”

過了一小會兒,果然是老二和老三開車來接小紅,小紅就跟着她們去了。這回姐兒仨都在場,老大說:“媽,這可是你點名要的人!這回您可不能錯待人家!”

老太太說:“我壓根兒沒有錯待她呀?我也不是說我吃一樣,叫她吃另一樣,左不過是一個鍋里吃一樣的唄。”

小紅說:“你們放心吧,我呢,憑良心做事,憑良心做人!大嬸兒也是一個敞亮人,沒說一句昧心話。你們都放心去工作吧,大嬸兒就交給我了。”

姐兒仨這個高興呦!一個勁兒管小紅叫大姐,都說大姐是個明理的人。

 

逖尼夫自打小紅走了以後沒有再找傭人,什麼事都是自己去辦,他這才感到和體會了小紅的不容易!中國確實是發展了,但是畢竟和瑞典還是有差距。逖尼夫在小紅走了的日子裡,越發覺得他這個家沒有小紅不行!吃飽了喝足了,沒事兒他就查資料,最後他弄清楚了,象小紅這樣的女人在中國叫寡婦。有一個名詞叫:鰥寡孤獨,是專門形容這種弱勢群體的。他雖然沒有結過婚,但是和鰥夫一樣,也是一個沒有女人陪伴的男人。這在中國來講,就叫:同病相憐!逖尼夫越發覺得自己和小紅就是天生的一對!老天爺安排他到中國來,就是讓他來找小紅的!既然是上天的意志,他決定一定要找到小紅。

但是對於小紅,他只知道到是從家政服務公司找來的,有關小紅的一切信息,他什麼都不知道。不對!怎麼會一切都不知道呢?自己不是送小紅回過一次家嗎?但是那次是怎麼走的,逖尼夫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走的是二環路,後來又沿着中軸路走了一段,然後就是按照小紅的指示,左拐右拐才到了小紅的家。逖尼夫沒事的時候,曾經沿着記憶里的路線找了一回,但是沒找到。回到家裡,他把自己這次的行車路線,畫了一個草圖,然後坐在那裡愣愣地發呆。到底是哪兒拐錯了呢?逖尼夫努力地回想,一段路一段路地回想,他突然想起來了,他是在一個叫洋橋的地方往南拐的,然後過了一條臭水溝,他記得非常清楚,過那條臭水溝時,自己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眉,小紅感到很不好意思,他趕緊假作十分坦然,小紅才不那麼彆扭了。

逖尼夫晚上沒事,他就按着記憶開車找那條路,他在馬家堡那一片轉。轉了一個多月,總算找到了小紅的家!但也只是找到了小紅家的大門口,至於她住在哪棟樓?哪層樓?多少號?逖尼夫還是一無所知。於是他就天天晚上開車到小紅家的大門外,然後停在那裡等小紅。等了一個月,終於在一個晚上看見小紅下樓來了,不知她要去幹什麼。逖尼夫不管三七二十一,打開車門跑過去,一把抱住小紅哭着說:“我可把你找到了!”

小紅嚇了一跳,大晚上的突然跑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男人,一下子把自己抱住了,她剛要喊:“救命啊!”一隻毛茸茸的大手把她的嘴捂住了,她這才看清原來是逖尼夫!

小紅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

逖尼夫說:“我怎麼就不能來?”

小紅問:“你為什麼來呀?”

逖尼夫反問:“你說我為什麼來?”

小紅不說話了,但是中國人不興這麼摟摟抱抱的,她趕緊掙脫逖尼夫的摟抱,問:“你來?難道是找我?”

逖尼夫說:“那當然。”

小紅問:“找我幹什麼?”

逖尼夫還是反問:“你說幹什麼?”

小紅說:“我不說讓你等一等嗎?”

逖尼夫說:“我已經等了八等啦!到今天已經是九十八天啦!”

路人走過他倆身邊都感到很奇怪。

小紅說:“咱們別在這兒現眼了,先跟我回家吧。”

逖尼夫大聲說:“什麼獻演?我就是要獻演給大家看嘛!我愛的是一個中國女人!我愛她!我要娶她!我要她做我的老婆!”

身邊已經圍上一群人在看,越是有人看逖尼夫越來勁,聲音越來越大!

小紅趕緊拉着他往裡走,一邊走一邊說:“哎呦!你這個現眼猴兒!你真給我散德行!快跟我走吧,鎖上車。”逖尼夫把車鎖上了。

小紅就把逖尼夫帶到家裡,這才看到何大媽,小紅不好意思地說:“媽,您瞧瞧這缺德玩意兒,他自個兒找上門兒來了!我一出門就讓他逮住了,他又喊又叫,說什麼他愛我,他要娶做老婆------您說嚷得街坊四鄰都知道了,明兒我還怎麼出門兒呀?”

何大媽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點點頭說:“嗯,倒是不醜,也算般配。那什麼吧,你呀過三天,上午啊,九點,你來正式提親,咱們這門子親事,那才算是定了呢。”

小紅驚訝地問婆婆:“媽!您真的想好啦?”

何大媽認真地點點頭。

逖尼夫聽了這話轉身就跑了。

何大媽納悶兒地說:“這外國人也真是邪門兒啊?連個屁也不放就撒丫子跑啦?”

小紅髮愁地說:“哎呦媽吔,您怎麼就答應他了?我還沒跟俊雄商量哪?”

何大媽說:“商量什麼呀?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再說了: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你改嫁跟他商量什麼呀?我把他叫回來,告訴他一聲就是啦。你呀,你就想着怎麼給外國人當媳婦兒吧。”

小紅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說:“合着您就把我推出去啦?難道您就不要我啦?媽呀媽,您好狠心哪!”說完哇哇地哭起來:“我哪兒對不起您啦?您說我改!我一定改!”

何大媽抱住小紅也哭起來,說:“兒呀,不是媽狠心!媽是看你太不容易啦!人心都是肉長的,媽不忍心讓你這麼苦!寶強把你甩了,你總得有個歸宿呀?媽看這個人不錯,傻實在,長的也不醜。你呀,唉!這回就聽媽的話,你就嫁了吧!”

婆媳倆抱頭痛哭了一場。

過了三天,何俊雄從天津回來了,寶芬兩口子也過來了,金嬸兒能下床了,勉強也能幾步,金叔就推着輪椅跟過來了,還有廉叔和見天賤,大伙兒都坐在屋裡等着。眼看就要到九點了,大伙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了!忽然門鈴響了,何俊雄走過去打開房門,只見逖尼夫穿着一身西裝,懷裡抱着一大捆紅色的“月經花”,大步朝小紅走來,走到跟前單腿跪下,剛要說話,金嬸兒趕緊叫喊起來:“倆腿!倆腿都得跪下!單腿下跪是報喪!”

嚇得逖尼夫不知如何是好,何俊雄只好走上前去,踢了一下逖尼夫那條沒有跪下的腿,面無表情地說:“兩條腿都得跪下。”

逖尼夫只好兩條腿都跪下了,大伙兒眼巴巴地看着,看他怎麼說。

就是剛才那麼一鬧,逖尼夫居然忘詞兒啦!仰着脖子想不起來說什麼。

金嬸兒說:“莫非是傻小子拜年來啦,何大媽,給壓歲錢!”

大伙兒都哈哈大笑起來,這下緩和了氣氛,逖尼夫才想起怎麼說:“小紅,哎,你叫什麼名字?”

金嬸兒笑着說:“這他媽的傻小子,連要找的媳婦叫什麼都不知道!不跟他過!趕明兒年下逛廠甸,走散了都找不着!”

金叔說金嬸兒:“你就省點兒油吧啊!沒人拿你當啞巴!”

何俊雄冷靜地說:“我媽叫賀丹紅。”

逖尼夫回頭看了一眼何俊雄。

金叔小聲對廉叔說:“這可倒好,得虧不是鶴頂紅!鶴頂紅要親命啊!”

逖尼夫清了一下嗓子大聲說:“賀丹紅女士,我今天正式向你求婚,我愛你!請你嫁給我吧!”

小紅剛要答應,卻看見兒子何俊雄擠出人群,一個人去外邊了。

小紅只好對逖尼夫說:“對不起,你等等。”然後趕緊追出來一看,兒子俊雄靠在牆上嗚嗚地哭,小紅忍不住也哭了說:“兒呀,你說你叫你媽怎麼辦呀?媽我都快難死啦!”

何俊雄轉身和母親抱頭痛哭起來,大伙兒都跟出來,這情景誰都很理解,誰心裡也不好受。逖尼夫追出來走到何俊雄面前,問小紅:“這是我們的兒子?”

就這一句“我們”倆字,徹底把倔強的何俊雄打垮了!他竟然象個小孩子一樣,一頭扎進逖尼夫的懷裡,哇哇地大哭起來。

逖尼夫倒是很冷靜,他把何俊雄的頭搬起來,非常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在何俊雄的額頭上熱情地深吻,吻了好一陣子。大伙兒都鼓起掌來!

劉玉成這才走到跟前對逖尼夫說:“沒辦法,誰認可也不如俊雄認可!走吧,咱們回去吧,我給你介紹一下。”

到了屋裡,逖尼夫才見到何大媽,他要按照中國的禮儀給何大媽下跪,金嬸兒趕緊提醒他:“兩條腿!兩條腿啊!單腿下跪是報喪!”

認完丈母娘,再介紹別的老年人時候,逖尼夫還要跪下,劉玉成就說:“不用不用,這幾位不用下跪,鞠個躬就行啦。”

認真的逖尼夫問:“為什麼?難道不是長輩嗎?”

劉玉成也忍不住笑了,說:“這是街坊鄰居,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如果你願意下跪,你就下跪吧。”

誰也想不到,逖尼夫卻說:“你別跟我弄這個,這個我懂!”

金嬸兒笑得忍不住了,說:“這他媽,啊不是,這個外國人嘿,一點兒都不傻!”

大伙兒聽了全都笑了。

劉玉成對大伙兒說:“行啦,定親儀式到此為止。下邊,咱們去曉月樓喝酒去呀!”

一大群人,由劉玉成帶領直奔得月樓。

 

吃飯的時候,幾個人商量怎麼辦事,中式的洋式的,最後商量好了,逖尼夫選擇的是中式婚禮,他要騎着高頭大馬,讓小紅坐上八抬大轎,抬到他的家。

劉玉成說:“這恐怕是不行,你家在哪兒呀?”

逖尼夫說在東四環的麗水嘉園。

劉玉成說:“那不行!從這兒抬到那兒還不得把人累死!再說了,怕是仨鐘頭也走不到。不行,這個辦法不行。”

逖尼夫說:“我不管,我就是要讓小紅坐八抬大轎!”

何寶芬想了一下說:“這也不難,天壇公園裡頭有這種服務。我看見過一回,就是從二門抬到飯館那兒,也不算遠,還都是專業人員,穿的都是傳統服裝,有這個服務公司,叫他們給辦就行。如果嫌那個地方飯館不好,咱們還可以再選其他飯館。”

劉玉成說:“哎,你還別說,我覺得在天壇辦最好!那是皇上祭天的地方,不是要一拜天地嗎?在那兒舉辦還真是不錯!”

何寶芬說:“雖然有現成的服裝,只怕是咱們這位洋姑爺身材太魁梧了,穿不進去。要不,我帶他們倆去瑞蚨祥做一身,一輩子就一回,將來留下也是個紀念。”

劉玉成點頭說:“我看行,這事兒就交給你辦吧。哎,我說逖尼夫,你們家來人嗎?”

逖尼夫說:“我爸爸和我媽媽都要來的,還有我的妹妹和她的先生也要來的。”

劉玉成問:“就來四個是吧?”

逖尼夫說:“對,是四個。但是我的老鄉和朋友還有六個,他們是三對夫妻。”

劉玉成說:“哦,那正好是一主桌。”

逖尼夫沒聽明白,連忙問:“豬桌?什麼豬桌?”

劉玉成連忙說:“不是豬,豬沒座兒。我說的是主桌,主要的一桌。一桌是娘家人,一桌是婆家人。那,就是你們外國人是一桌,咱們這邊娘家是一桌。哎呦,怕是不夠,還有人家賀家那頭兒的真娘家哪!起碼得三桌。”

逖尼夫又不明白了:“怎麼回事?怎麼還有真的娘家和假的娘家?”

劉玉成怕別人聽見就拉着逖尼夫出來,說:“你看,這不是小紅,啊不是,賀丹紅先嫁給了何俊雄的爸爸,生了何俊雄嗎?何俊雄的爸爸死了,你才娶的她嗎?”

逖尼夫堅決地搖頭說:“不是她媽!我娶的是她!是賀丹紅!”

劉玉成連忙點頭說:“對對對,我知道我知道,你娶的是賀丹紅!不是她媽。但是,賀丹紅不是何俊雄奶奶生的!她有自己的親媽媽?”

逖尼夫奇怪地問:“她怎麼還有媽媽呀?難道何俊雄的奶奶不是她的媽媽?”

劉玉成說:“不是!何俊雄的奶奶是賀丹紅的婆婆!”

逖尼夫奇怪地問:“破破是什麼東西?”

劉玉成瞪着眼說:“我看你是他媽的找抽呢!我告訴你說,婆婆是男人的媽媽!對了,你們結婚之後你的媽媽就是賀丹紅的婆婆!”

逖尼夫恍然大悟地說:“噢,我明白了,破破不是東西,是我的母親,以後我的母親就是她的破破。”

劉玉成急忙糾正他說:“不是不是!第二聲,潑,婆,頗,破。婆婆,不是破破!”

逖尼夫連忙認真地唸:“潑,婆,頗,破。我的媽媽是她的破破。”

劉玉成急了:“你是怎麼回事呀?怎麼還是破破呀?是婆婆!哎呦,真是要了親命啦!這個外國人怎麼連簡單的四聲也分不清啊!真是急死我了!往後這日子怎麼過呀?”

逖尼夫抓住劉玉成的手按住自己的喉結,說:“你聽着,婆——婆——這回對了嗎?”

劉玉成說:“對啦!這回對啦。行了,你進去吧,我抽根兒煙吧,快他媽累死我了!”

逖尼夫說:“你快來啊。”說完他就進去了。

 

吃完了飯回家,還有許多事情都沒有商量好,還要繼續再商量。別人各回各家,只有何家人都回到了何大媽家,何俊雄對大伙兒說:“我媽走了,沒關係的,回頭我從天津調回來,我跟我奶奶在一起過。媽,您和我姑就放心吧。”

小紅說:“你要是能調回來那是最好的,但是你剛去沒多久,這麼瞎折騰人家樂意嗎?”

何俊雄說:“我給水牛角大哥打了電話,他說他一會兒過來。”

何寶芬嗔怪地說:“你看你這孩子,怎麼不早點兒請人家過來,一塊兒吃飯呀?”

何俊雄說:“我是提前給他打的電話,但是他說上午比較忙沒有工夫,下午他才能來。咳,他也不在乎這頓飯。”

何寶芬說:“人家在乎不在乎是人家的事,咱們不能不懂理。”

何俊雄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沒說話。

小紅說:“一會兒我還得帶着逖尼夫回一趟我媽那邊,那邊還沒有見過他呢。”

何大媽說:“是呀,也得叫你媽你爹瞧瞧。你們多喝點水,一會兒就過去吧。”

小紅問婆婆:“媽,這我就不懂了,到時候我是從這兒走哇?還是從我媽那邊走呀?”

何大媽說:“當然是從我這兒走哇!你一不是被休了,二不是離婚,不是何家不要你了,你是何家人當然得從何家走!小紅,你永遠都是何家的人!往後你就是我的閨女啦!何家永遠都是你的娘家!”說着眼淚就下來了,寶芬紅着眼圈,趕緊遞給母親一張紙巾。

何寶芬也含着眼淚說:“往後我就叫你紅姐啦,從今兒起我就改口。”

何俊雄說:“不論您走到哪兒,您永遠都是我的媽!對不起啦,逖尼夫叔叔,我這個人從小嘴貴不愛叫人,這個我奶奶知道。暫時我先叫你叔叔,什麼時候感情這到了那個份上,我自然是會改口的,這一點您只管放心。茲要你對我媽好,我遲早都會叫你爸爸!”

俊雄一邊說,小紅就趕緊給逖尼夫解釋什麼叫嘴貴,逖尼夫點頭表示明白了。小紅就站起來對何大媽說:“媽,我先帶他過去一下,呆一會兒就回來。”

何大媽點頭說:“你們倆去吧,別那麼着急回來,跟你媽你爹多待會兒。”

小紅答應一聲,跟着逖尼夫走了。

 

他倆前腳走,後腳水牛角就來了。一進門先大聲叫了一聲:“奶奶。”可把何大媽樂壞了,轉身他又叫了姑姑和姑父。他說:“俊雄跟我早就說了他媽媽改嫁的事情。開始他有些想不通,我們哥兒倆就聊,聊來聊去的他也想通了。奶奶您放心吧,阿姨走了還有我們呢。我來的意思就是告訴您,我跟俊雄換,我去天津,叫俊雄回來陪着您。我馬上給他找對象,叫他快點兒結婚,您就等着抱重孫子吧!”

“哎呦!”何大媽真是樂壞了,她對水牛角說:“你說你這個孩子,怎麼慮得這麼周全呀?給我這個老太婆安排得這麼好!你就知道我離不開俊雄?是不是呀?”

水牛角說:“我也有奶奶,但是離得遠,我只能一年回去看她一次。等我混好了,買了房把我奶奶接來,我也天天守着我奶奶。”

何大媽對何寶芬說:“你看這是多好的孩子呀!上次我就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這回告訴我吧,我也好跟你說話。”

水牛角“哎呦”了一聲,用手抓撓腦瓜子想了一下說:“您叫我什麼呢?叫我阿角吧,哎呦,叫腳不太好聽,本來我這腳就臭,要不您就叫我水牛,行嗎?”

何大媽連聲說行,還說:“你的身體就是魁梧,叫水牛挺好。我們俊雄身子單薄,沒有你壯實,沒辦法。俗話說:母壯兒肥。他媽的身子就單薄。挺好,你們哥兒倆就成了拜把子兄弟啦。這獨生子女多不好呀!孤孤單單的,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

何寶芬對母親說:“媽,沒什麼事我們就回去了。”

何大媽說:“你們走吧,我也歇會兒,叫他們哥兒倆聊天去吧。”

劉玉成和寶芬走了,何大媽進臥室去休息,水牛角跟何俊雄回到他的房間。

關上門,何俊雄對水牛角說:“依我看你還是離婚吧,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而且對誰都是一種傷害。她既然不愛你,你也不愛她,何苦呢?捆綁不是夫妻。你猜怎麼着?天津那邊有一個女的,也是你們內蒙的,具體是哪兒我還沒問清楚。這個女孩兒姓穆,叫穆水仙,二十三歲。名字雖然好聽,但是身材比較魁梧,和你倒是真有夫妻相!因為身材不苗條她有些自卑,但是人長得絕對算是好看的,而且很穩重,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特別善良。我就不喜歡太漂亮的女孩子,因為女的一旦長得漂亮,多數人都把持不住,招惹是非。其實漂亮不是錯誤,但是如果把持不住,反倒不是什麼好事情。”

水牛角點頭贊成說:“我過去看看吧,要是真象你說的那樣,我就離婚。”

何俊雄說:“只是一離婚,縣城買的那套房子就甭想要回來了,給她就給她吧。”

水牛角說:“那套房子沒花多少錢,我們縣城的房子不值錢,一米才一千五,給她我也不心疼。咳,只要能跟一個喜歡的女人在一起,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不過再買一套,不過北京的房子我可買不起,太貴了!”

何俊雄說:“不怕的,咱們還年輕,慢慢掙,也可以買小一點兒嘛,倆人要那麼大的房子幹嘛?等有了條件再換大的。”

水牛角說:“我也有一個想法,但是我現在不說,你上班以後自己觀察,那個女孩兒很好,是四川人。你知道嗎?四川的女人特別能幹,能吃苦,快說快笑的,挺招人喜歡。就是一樣,年齡可能比你大兩歲,不是女大一不是妻嗎?人家都說女的比男的大兩歲好,你好好考察考察,看合適不合適,反正我覺得配你挺合適的。”

何俊雄問:“是嗎?脾氣好不好啊?我就想選個脾氣好的,不能叫我整天着急。你看見我媽了吧?她不光是長的好,主要是脾氣好,我奶奶、我爸和我姑都喜歡她。我看這個逖尼夫也是看上了我媽的好脾氣。”

水牛角說:“是啊,一個女人整天發脾氣,這日子可怎麼過?”

何俊雄說:“哎,大哥,我得跟你商量一個事兒。”

水牛角說:“我聽着呢,你說吧。”

何俊雄說:“咱倆的工作換了,但是工資絕對不能換!你的工資數還是你的,不過是我領了,把那個差額再補給你,你能跟我換地方我就非常感謝你了,但是絕不能讓你在經濟上再吃虧,那樣的話我心裡不落忍。”

水牛角立馬說:“你快拉倒吧!麻煩不麻煩?你領你的我領我的,不就得了嗎?”

何俊雄說:“不行!絕對不行!我守家在地也沒有更多的需求。但是你如果離了婚,你在城市裡連個家都沒有!你買房子是一件大事,要是覺得北京貴,在天津買也行,你現在需要錢!不能讓人家跟着你到處去租房住。你同意我就跟你換,你不同意我也不換了。”

水牛角想了一下說:“行行行,這事兒我聽你的。”

何俊雄想了想說:“要不咱們這麼辦吧,我爸死了,那筆退賠款已經打到我媽那兒了。我媽絕對不會要,她肯定給我奶奶留下。你呢就先用這錢買房子,也免得以後房子漲價,然後你再慢慢還唄。但是有一樣得說在前頭,絕對不要給利息!你聽見了嗎?”

水牛角問:“退了多少錢呀?還能買得起房子?”

何俊雄說:“一千多萬呢,就是在北京買也夠。”

水牛角說:“噢,要是那樣也行,如果我真的和那個什麼水仙結了婚,我就讓她來你這兒上班,我在北京買房子,等於每天去天津上班,下班回北京的家,每天跑通勤,咱們哥兒倆就在一起住。哎呀,那簡直是太好啦!他媽的,我回去就跟這個臭娘們兒離婚。”

何俊雄說:“好,那咱就這麼定了,我在這個院子裡給你看二手房,你趕緊回去辦離婚。往後你在北京紮下根兒,咱們哥兒倆今生今世永遠不分離。”

水牛角高興地說:“好嘞,就這麼着啦!我先去天津報個到,然後我就回去離婚。沒事兒了吧?那我就走啦啊。”

何俊雄答應了一聲,水牛角抬起屁股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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