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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為啥如此懦弱?
送交者: 福田自耕 2021年10月02日14:53:11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我們學校哲學系有個教授,公開和校長對着幹。他時不時地向全校員工發一些傳單,列數校長的種種不是,公開呼籲要校長下台。卻不說誰是誰非,我對這位教授敢與校長叫板的勇氣佩服不已。佩服之餘,不禁自問,咱為啥如此懦弱?

咱從娘胎剛出來的時候,那是想哭就哭想鬧就鬧,可是一點也不懦弱的。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懦弱了呢?

精確時間咱自個也不知道。大概從十來歲吧!記得那年咱家在自留地上種了甘庶。有一天有人對咱父母說,‘我看見某某偷你們甘蔗了‘。咱爸媽跑到地上一看,果然有二支甘蔗被掰走。他們就去找那人,想給他一個警告,想討個說法。那人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楞小子。“誰看見我偷了?“,“某某看見了“。他立馬拉我父母到那人家,凶臉一露,惡眼一瞪,“你看見我偷甘蔗了?“,那人嚇得腳發軟,趕緊說,“沒沒沒,我只看到那人的背影,有點像你“。 “像我就是我了嗎?“,“不是你,不是你“。那人隨即轉向我爸,“你誣陷我,我打死你”,揮拳就要打。好在眾人拉開,我爸趕緊陪禮道謙。我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嚇得腿早軟了。我爸被打死的話,我咋辦呀?

那時村里人打架是常事。誰拳頭硬,誰兄弟多,誰就有地位。為爭地位,爭口氣,打得頭破血流,都是在所不惜的。有次咱看到一農婦滿身是血,到支書那告狀。那恐怖的場景,至今難忘。

過了幾年,咱可以在生產隊勞動掙工分了。咱年令小,個子小,又笨兮兮的,似乎所有人都可以欺負咱。咱只有默默地幹活,不敢多講一句話,咱懦弱得恨哪!

有一次,我們生產隊裡一個痞子欺負一姑娘,她哥哥見之,挺身相助。怎奈打不過那廝,被那廝打翻在水田裡,那廝把他的頭往水田裡按,可憐他喝了一大肚髒田水。若非眾人竭力勸架,他差點被溺死。將軍一戰成名,那廝一架立威。那廝的心狠手辣,讓他在生產隊裡樹立了無人敢惹的崇高地位。

看到這樣的痞子流氓,咱怕呀!咱怕農村的痞子流氓,也怕城裡的痞子流氓。

有次進城,見有人在賣波蘿,寫着,一片一元。咱掏出三元錢,要買三片。他給我三片,說六元錢。我說咋六元了?他說,你眼瞎的?我仔細一看,下面有行小字,寫着,大的二元。我說,你這不是蒙人嗎?便跟他爭起來。沒爭二句,他水果刀一揮,說“我殺死你“。我便嚇得半死,乖乖地交六元錢走人。

有次路過一煙酒店,有個外地人進店說,“買一條紅塔山“。付錢給煙。這時,那人咕噥了一句,“不會是假的吧?“ 。不料,店主上去就是一耳光,“你找死,敢說我們有假煙?“ 這外地人只能諾諾,付錢離開。我真想替他打抱不平,伸張點正義。政府一直號召大家見義勇為。可咱拳小體弱,見了義也勇為不起來哪!

對痞子流氓的恐懼之心,一直到讀大學後才有所改善。因為同學們都非常友善,沒有因為我可欺而欺負我。這裡對同學們表示感謝。

後來我進一所鎮中學,成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咱是光榮的人民教師了,還有啥可怕的呢?咱似乎誰也不用怕了。

有一次開全校教職工大會。書記說,“大家有什麼意見建議,儘管提”。有個年青教師提了條意見,說,校領導一人有二間房,他結婚卻沒有一間房(二人合住一間),希望領導關心年輕教師的實際問題。領導說,“好好好,意見提得好,他們會研究考慮”。

會議結束回宿舍的路上,一個資格比我老一點的同事對我說,“這傢伙要倒霉了“。我不以為然。那位年青教師提的意見合情合理呀!你看領導姿態多好,心胸多寬呀!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平安無事。

一學期結束,新學期開始,且不見了那位青年教師。後得知,他被調出鎮中,去一所偏遠農村鄉中去了。理由是,貧窮落後的農村中學更需要他這樣的優秀教師。黨的倡議就是,“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好男兒志在四方!”。他就這樣莫名地成為“到艱苦地方去的好男兒“了。

我這時才明白,我們的命運完全掌握在別人手裡。而這個別人,就是大大小小的當官的。官不在大小,即使一個中學的校長支書就能左右你的命運。一想到這,咱便不由自主地膽小懦弱起來,從此,咱看見官就怕,慢慢地變成了一種病,這病就叫“恐官症”。

從此後,凡是開會,不管是全校的還是科室的,咱都不出聲,懦弱得不行。咱不懦弱不行呀。

我讀的是一所大專師範,當時的文憑是大專,學校里不少老師是本科的。我也想弄個本科。可專升本要三年,這相當於我這本科要六年。我想,還不如去試試考研。結果考上了研究生。收到錄取通知書後,要到縣教育局辦手續,調檔案。

咱膽小,不敢見縣教育局的大官。咱爸也是老師,認識縣教育局的領導們。於是咱爸陪咱一起去。咱們爺倆找到管這事的董副局長。

這董副局長甚是威嚴,一見面,就劈頭蓋腦地對咱一頓訓,說,沒經過他的同意,就去參加研究生考試,這是違反紀律。這個檔案,他不同意調!

檔案不調出,人事關係不落實,咱就讀不了研究生。這一下子就把咱們爺倆給嚇住了。咱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好在咱爸世面見多些,還能說些話。咱爸那是喏聲連連,點頭哈腰,背躬屈膝。咱爸一個勁地局長長局長短的,就差喊出“董局長萬歲”了。後來董副局長總算說,這事待他研究以後再做決定。 便打發咱們走了。

後來咱爸通過別人向董副局長求情,走曲線救國的道路。再向董副局長送送禮,訴訴苦,求求情,最後總算放行了。

這裡要說明一點,考研究生要單位證明,單位同意。但單位的大小沒有明確規定。咱去報考研究生,用的單位是那所中學。董副局長覺得這單位應該是縣教育局。咱能不能考應得到他的同意。董局長的想法一點都沒有錯。不過,被董局長這麼一折騰,咱的恐官症就更嚴重了。

研究生畢業後,咱到一所大學教書,仍然做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可光榮歸光榮,咱的恐官症依舊如故,咱看見官就怕呀!

看見校長遠遠走來,咱趕緊躲閃一邊,咱怕呀!咱的怕領導,倒是給咱留了一個好名聲。 有人說咱不媚權貴有個性。咱那有這般境界呀?咱不拍領導馬屁,這不是因為咱多高傲,而是咱怕跟領導講話。一見領導,咱就心驚肉跳,口齒不清,這樣能給領導一個好印象嗎?說不定領導發現咱這麼笨,把咱給辭退了,那可咋辦呀?

不久,咱隨出國潮來到美國。坐在飛往美國的飛機上,對美國這片陌生的土地,咱心裡充斥着恐懼,那裡有地痞的強拳嗎?那裡有官員的強權嗎?

到學校後,暫時沒有車,基本搭別人車或步行。有一次一個下雪天,我步行去學校,對面開來一輛車,忽然在我旁邊停下,一個小伙探頭問我去哪?我說去學校,他馬上轉頭,叫我上車,直把我送到學校,然後他再返頭開車走。

過不久我買了輛舊車,有次去機場迷了路,問一姑娘。這姑娘告訴我該怎麼走怎麼走,完了問我,清楚沒有?我英語差,聽不全明白,我說,不大清楚。她於是乾脆說,‘我帶你去機場,你跟着我’。她帶着我,開了二十多分鐘,一直到機場附近,她搖下車 窗,告訴我,“前面就是機場,看到沒?“ 我說看到了。她這才對我說再見。然後再開回去。

踏上美國土地後,我不僅沒遇到地痞流氓,倒是遇到了不少洋雷鋒。我就納悶,這裡的地痞流氓哪去了?難道這裡沒有地痞流氓嗎?

那時我們做學生的,買不起新車,大多買舊車,用了一年二年,再賣出去。所以學校里舊車交易很普遍。有個上海來的小伙子,家境優越,心高氣傲,血氣方剛。有天為了賣買車的事,與一外國小伙爭執起來。沒爭幾句,這上海小伙便怒火中燒,揮起拳頭便打了過去。他就想教訓教訓這外國佬,順便給咱中國人民揚揚眉吐吐氣。這外國小伙是個窩嚢廢,不敢回手便嚇得跑了。不一會兒,警察趕到,問上海小伙,”你打人了?”,上海小伙說,‘是他這樣那樣不對,把我氣壞了,我氣不過,才打的’。警察說,‘你打人了,就得跟我們走’。

警察銬上這小伙,帶他到警局,關閉二天,罰款500美元。移民局立馬跟進,遣返這上海小伙回國,並且不允許他再來美國。

從這事上可看出,在美國打人所付出的代價是非常大的。這麼多年,我從來沒看到有人打架的,甚至吵架也沒有。這不是因為他們素質高,而是他們不敢打架。因為打架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可以說美國沒有地痞流氓,因為做個地痞流氓,太不合算了。是社會制度壓制了社會上的流氣,痞氣和戾氣。

美國沒有地痞,自然沒有了強拳。哪美國有強權嗎?

這一問題的回薈,基於對強權一詞的理解。不同的理解和解釋就會有不同的回答。這裡我把它理解為:強權是一個人利用他的power (權勢,地位,能力等)對另一人的長期壓制或欺負,而這種現象,被壓制欺負的一方無力改變。按照這樣的理解,強權與長時間緊密相連,帶點終身制的味道。像農村里,一家欺負另一家,一家兄弟四五個,另一家只有一個,如果大家都走不出那個村莊,那麼,這種欺負是長期的,帶有終身性質的。這種欺負就可被稱為強權。

那美國有終身制嗎?有。私企的老闆就是終身制。一個家族工廠,即使廠長在他們家族成員中輪流,看似不是終身制,本質上還是終身制。你被這個廠長欺負,你不可能找下任廠長伸冤。你在私企打工,你是鬥不過老闆的。好在美國沒有戶籍制度,也沒有人事檔案制度,這樣就避免了老闆欺負你,你無處可逃的困境。老闆欺負你,你揮揮袖便可走。所以這種欺負稱不上強權。

如果這家私企非常大,全國的工廠企業都是他家的,你就無處可走,那就只好忍受老闆的強權了。

這就像中國皇權時代,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皇帝欺負你,你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你無處可逃。在那樣的環境下,聰明一點的,有些能耐的,膽子大一點的,能做個奴才。像我這樣笨兮兮的,膽子又小的,只能做個鼠才了。(我啥才都沒有,不能稱鼠才,只能稱為鼠民了)。

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膽子大又敢於頂撞權貴的,定會受到懲罰,或坐牢,或砍頭,長此以往,這種人的數量趁向於零。社會上就只有奴才和鼠民了。

美國的政府官員,幾乎都不是終身制的,大抵幹上四年八年便下台。所以在美國,百姓是不怕官的。這裡絕沒有官逼民反的事。民眾不把政府當回事。政府關門幾天都無所謂。如果你去問美國人,州政府在哪裡?許多美國人是答不上來的。我在一個城市都住了十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市長是誰?,書記是誰?(哦,對了,美國沒有書記)。

說美國官員絕對沒有終身制也不對,還是有終身制的官員的。誰?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一共九名。他們你是得罪不起的,因為他們是終身制的。

還有一些官員是准終身制,即沒有明確的任期,一當可當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他們是誰?他們是大學校長。校長不是競選出來的。校長由校董會任命。如果校董會不解僱,這校長就可一直當下去,沒有任期限制。像我們學校的校長都當了十五六年了,還沒有退下去的跡象。

因為校長是准終身制,所以,校長還是挺可怕的。我看到我們的校長,就怕得要命。一見到他走過來,便遠遠地躲在一邊,連哈羅都不敢說。

幾年後,我終於拿到終身教授職位。同事就跟我說,“現在你不用怕校長了”。我不相信,哪有教授不怕校長的?,他就叫我去了解一下終身教授制度。

美國自建國起,就倡導言論自由。人人都有言論的自由。但同時也規定,私企老闆有解僱員工的自由。哈佛大學早期,有個教授與校長不合,教授與校長公開爭吵辯論。校長一氣之下便開除了這名教授。在這件事情上,雙方都沒錯。校長沒有限制教授的言論自由,他只是使用了他可開除教授的自由。

可這件事引起人們的反思。如果校長有開除教授的自由,那實際上就保證不了教授的言論自由。於是通過了決議,剝奪了校長開除教授的自由。這就是終身教授制度。
所以,在美國,一個終身教授是不易開除的,除非這個教授學業作㢢,或犯了刑事案件。

其實這一制度,我們封建社會裡也有類似的。比如中了舉人或以上,你就有相當的言語權,官府不能輕易動你,除非你犯了刑事案件。

大家也許知道慈禧太后時期一樁有名的案子,叫“楊乃武與小白菜”。這掦乃武考中了舉人,暫時沒分配到官職,就在家待着,叫賦閒在家。這期間,他走村訪鄉,做些基層調研,為將來做官做準備。許多有冤屈的百姓,向他求助。他幫百姓對抗官府,與縣太爺結下了樑子。這縣太爺恨死了楊乃武,可他沒撤,因為楊是舉人。後來有人告楊通姦殺人,於是縣太爺千萬百計利用這一機會,要置揚於死地。才有了這一冤案。

一個社會的確需要有個保障制度,能保障一些人敢於進言。許多國家就有這一制度,這便是議員制。這議員便是民眾選出的,專門進言獻策,批評挑刺的人。


如果一個國家,高官可以隨意地判刑坐牢,法官可以輕易地在電視上認罪,教授可以說下課就下課,那麼這個國家一定是萬馬齊喑,一定是眾人皆諾諾,無人敢諤諤的了。這樣的社會,除了對當政者的讚揚吹捧歌頌外,再無別的聲響了。

由於有終身教授這一制度的保護,我可以不再恐懼,不再懦弱。我也可以像那位哲學系的教授一樣,公開和校長叫板了。我可以不僅不怕這小小的校長,我還可以不怕大大的總統。一不高興,我就可以罵罵白登總統的。

我的懦弱,很大程度上是社會環境等造成的。我現在的可以不懦弱,是社會制度造就的。

一想到自已現在居然敢罵總統,心裡不免得意起來。可靜下一想,這美國總統,全世界人民都可以罵,所以我一點也沒啥了不起的。“有本事,你罵罵世界上一些偉大國家的偉大領袖們看看?”

我哪敢呀?除非我吃了豹子膽。

噯?哪有豹子膽買?噢!算了算了。有買我也買不起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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