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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新聞報道說，加州警察一口氣端掉了南加州地區的二十多個月子中心，據稱這些月子中心會面臨多大四項罪名的指控，如果這些罪名成立，業主會面臨高達5年的牢獄之災以及10萬刀的罰款。樓下以小巫為代表的一些同學對這個話題饒有興趣，在一小時內貢獻了80多條真知灼見。關於月子中心，這裡我也說幾句我所知道的，當然這些都是道聽途說，因為我沒有去過這些地方。這些東西都是A告訴我的。A曾經是洛杉磯某個月子中心的孕婦，和我關係很密切來着。至於如何個密切法，基於大家可以理解的原因，這裡就沒必要說了。A比我大着幾歲，為了敘說方面，這裡我用A姐來代表A，用A姐夫代表A的丈夫。
樓下王地主說，像這些能來美國生小孩的都是非富即貴，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很可靠，因為通常來美國生個小孩，費用也就是幾萬美元，這並非一個多大的數目。對這些孕婦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花費，而是簽證和相關的信息。這些信息從哪裡來呢？大家肯定會不約而同地說：中介商。冰狗！這些中介商辦個公司雖然只需一個手提包，一部彩色打印機外加一張彈簧巧嘴，但他們的觸角能伸到社會的每個角落，從天池到地中海，神通非常廣大來着，比茶館那些聲稱能以邏輯和辯證為武器將柴靜批得啞口無言的理科男本事大得多。所以當兩三年前A姐和A姐夫說，A姐這個秋天準備去美國生個孩子，希望我到時能給些幫助時，我才意識到自己是第一次聽說“月子中心”這個專業詞彙。天可憐見，我在美國也呆了好幾年了，沒曾料到自己原來是如此這般的孤陋寡聞。當我忙不迭地邊送恭喜邊說沒問題時，A姐和A姐夫話鋒一轉，笑笑道，一般情況下不會麻煩你的，到時你A姐會呆在月子中心的，日常生活會有人料理。只是有些東西我們肯定不熟，例如辦什麼證件，你到時幫我們留個心眼就行了。
月子中心？好傢夥，上網一狗，居然狗出無數條相關內容，尤其以洛杉磯和紐約（特別是洛杉磯）居多。我道，那你們選紐約吧，離我這裡也近點。他們笑道，基本上會選洛杉磯，因為他們的中介的客戶都在洛杉磯，他們手頭有好幾家月子中心的信息，我們會選個自己滿意的。到時小桃晚些時候也會去照顧A姐的，你放心好了。
小桃是A姐夫那邊的親戚，我不是很熟，在一所不上不下的大學撈了個本科，也沒個固定的工作。但她絕非那種貪圖安逸的嬌小姐，而是挺願意折騰的那類，所以畢業幾年了還是孤身一人，在這個大千世界裡邊沉浮邊搏擊，邊搏擊邊沉浮，只是終究不屑那每個月掙個三千人民幣的工作。有時我傻傻地想，咱們這個社會在滾滾向前，到底是我這種甘於沉寂但會算導數的人驅動得多一些，還是像她那種不怎麼會算導數但敢於折騰的人驅動得多一些，抑或我們原本都是自作多情的局外人。就如同我們看到張三說他正為太陽的東升西落貢獻着自己的微薄之力，我們總會忍俊不禁開懷大笑一樣。
A姐是九月中旬到的洛杉磯，小桃是十月初來的。小桃很順利地拿到了簽證，回想起之前我母親的簽證申請被無情地拒掉一事，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神秘，看不透，也解不開。面對解不開的東西我們通常是一籌莫展，心裡滋生一種孤單和渺小的感覺。我想像孤單啦渺小啦這些咱們厭惡的東西一定是與生伴來的，命中注定就有。想起自己曾經挑燈夜戰為母親準備簽證申請材料，用PowerPoint製作了一份精美的“親屬關係圖”，將母親的兄弟姐妹和三姑六婆都畫進去，現在想來那些東西是多麼的蒼白和無力。當然這是需要我們勤回首才能領悟到的，之前我們並不知道。大家都在懵懂中前行，腳下磕磕碰碰，但我們卻保持微笑，而且沿途休憩時還直道江山秀麗燦爛如圖畫。這稱為積極樂觀，否則我們就斥之為頹廢消沉。
A姐的手機有國際漫遊，到達洛杉磯的當天就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一路順風順水，洛杉磯那一望無垠的低矮民房讓她覺得新奇。月子中心的人很禮貌，笑容可掬的將她從LAX拉回來，只是那輛老爺車太破了，一路突突突地響個不停，好像隨時會散架似的，着實有些令人吃驚。一直認為美帝是個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沒料到天使之城也有這樣的破爛。又說月子中心的人很快會帶她去商場購物，買些生活必需品，得掛電話了。
第二天A姐沒來電話，我也估摸着她拖着疲憊的身子在倒時差，需要休息。第三天A姐打電話過來，用帶着求助的口氣說，她和月子中心辦理手續時遇到了麻煩。原來月子中心要求A姐一次配清三個多月的住宿伙食費（合約簽到12月底），共一萬多刀，他們只收現金和銀行轉賬，她手裡只有幾千刀的現金和一張香港滙豐銀行（如沒記錯的話）的信用卡，需要我立即通過銀行轉賬借她一萬刀。然後又陪着小心道，真不好意思，人生地不熟的，剛到這裡就得找你借錢，我也是沒辦法，今天沒辦完手續，已經讓月子中心的人不高興了。A姐夫會很快將借的錢打到你賬號的，只是你得等幾天。
我忙道，借錢不是問題，但月子中心怎麼要求一次將錢繳清並且催得這麼急呢？你想你初來乍到，就算你答應從銀行轉賬，也得給你幾天時間緩衝吧，這不合常理，否則他們應該事先要求中介將你們的錢一次划走。再說美國這裡的食宿費一般是按月支付的，怎麼一次收三個多月的錢。你一次將錢繳清了，以後如果不滿意這裡，想換個地方都沒門。你們當初簽訂的條約如何說的？A姐道，簽的合約她不清楚，得問A姐夫。又道你剛才提醒了我，這個月子中心條件太差，和中介那裡的天花亂墜介紹根本是兩碼事。我們從中介那裡挑了這家條件不錯的，誰知是這麼回事。不知他們有幾輛車，但我總是坐這輛老爺車，一路突突突的聽得好不令人心煩意亂不說，我還真怕它剎車不靈出事。睡房也很簡陋，灰濛濛的，一點都不隔音。眼下小桃又沒來，我一個人躺這裡根本睡不着，如今還是頭昏腦脹的……
終於從A姐夫那裡得知了一些基本情況，例如月子中心的食宿費是可以按月交的，而且可以用信用卡，不必通過銀行轉賬。中途可以換月子中心，但必須從中介商手裡的客戶中選，而且要交納幾百刀的手續費……A姐聽得有些高興，我建議道，你暫且配錢配到九月底，你用你的信用卡配就是；如果萬一他們不收香港的信用卡，你告訴我，我幫你配（註：他們果然不收。再註：後來A姐找的下一家月子中心卻收，奇怪了）。你態度堅決點，就只答應先配到這個月月底。剩下的時間，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等小桃的到來。如果有精力，也可找下家月子中心，找家條件好一些的。只是你沒車，行動又不方便，只怕有些艱難。A姐道，你A姐夫在這裡有個熟人，靠得住，是這裡的留學生，在教會工作，可以幫我找月子中心。我笑道，只要人靠得住，不蒙你就成，你也啥事多留個心眼。這位留學生可真清閒呀，想當初我都開過兩個通宵沒睡，他還能去教會工作還能幫你找月子中心，他已經不是學生了吧？A姐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說他還是學生，也順便在教會做點事情……
在這位留學生的幫助下，A姐很快找到了一家滿意的月子中心。這家月子中心和中介那裡的信息倒出入不大，不像第一家，基本上就是蒙人的。A姐忍無可忍，自然沒等住到月底就出來了，交了幾百刀罰款了事。不久以後小桃也過來了，專職照料即將臨盆的A姐，而這位留學生也經常成為她們的“專職司機”。自然這不是免費的服務，她們得給這位留學生一些錢，不提。後來一切堪稱順利，A姐抱着個胖小子，和小桃一起歡天喜地地回去了。
至於像南蠻帖子中所說的這種月子中心的產婦拖欠醫院巨額費用一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畢竟，像A姐這種幾經折騰來北美產子的人而言，就算她們腦子裡偶然有賴帳的念頭（別人我不知，A姐是不會有這個念頭的），她們也不願而因此冒任何潛在的風險。她們這麼做，無非是銀行里有一些米米，奈何對未來信心不足而已。在我看來，此情此景下去賴醫院的賬，第一，這需要一些先天的基因；第二，後天的生活經歷中他們十有八九也已經成為了此中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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