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活着的農民

我們中間一位“荒友”在秋天時去東北農村老家住了半個多月。聚會時他介紹了一下鄉下的生活。作為老“知青”我們返城三十多年了；現在中國大陸農村的狀況應該是越來越陌生；所有我們在座的“荒友”都聽得饒有興味。不過我這個帖子不是侃中國東北農村的日子，這裡只簡單介紹一下。我的這位朋友的老家在吉林省四平地區，那裡的農民的日子談不上富有，生活節奏還算悠閒吧。秋收的時候收穫上來的多是老玉米。農戶基本上是作為飼料賣了。現在農民們種什麼要講究個效益。當地適於玉米生長，價錢相對高，那就多種玉米。至於農民們自己吃的糧食則單種；也就是說選擇農藥和化肥污染相對少的土地種。農民們吃的豬肉、牛羊肉和禽蛋都是自己“土養”的，價格相當高。養豬場的豬、養雞場的雞和蛋和專門飼養的牛羊，這種肉和蛋農民是不吃的；倒不是味道差，而是飼養方式有點嚇人。這裡指飼養過程中使用大量抗生素和其他什麼玩意兒；因此農民們不吃。是不是道聽途說的各種信息嚇住了老農民們？誰知道。反正人家就是不吃。農民們還到鎮子上買麵粉和大米，但會細細的打聽是哪兒來的。

村裡的壯勞動力大都在鎮子上有份不固定的工作。農忙時請假回來干一干。種糧的收入僅占一般農戶很小的比例；除非你是種糧專業戶。糧食種植到收割都有專業戶干；除草劑廣泛地使用。化肥的使用非常過度。當然，還會有很多年輕人跑到更遠的城市裡當農民工。

幾十年來氣候越來越乾旱和溫暖。很多池塘和小河都幹了。剩下的河流里工業污染嚴重。用這種水灌溉的土地上長出的糧食，農民們絕對不吃。

這位“荒友”還講了農村生活的很多有趣的故事。我認為在中國農村，這些故事大同小異；留守兒童和老人贍養問題，教育問題，農村娛樂生活問題，農村基本建設規劃問題等等，在哪兒都一樣，不同程度地存在。這幾天我想再網上再找些有關統計資料，根據“荒友”講的農村生活寫點什麼感想。然而我在網上查詢，幾乎一無所獲。

唉，在中國大陸，到底有多少人關注農民？就目前官方數字來看，大陸也有一半人口居住在農村。中國幾十年來經濟的發展就是靠出口廉價產品；而辛辛苦苦的製造者們就是農民工。2.6億農民工呀！他們湧入城市充當最廉價的勞動力。吃住條件的低下難以想象。可城裡人熟視無睹，還嫌棄和排除他們。我不否認農民工中有個別鋌而走險者溜門撬鎖，大肆偷盜。我看到京城的居民樓的窗戶和陽台都裝上了結實的鐵欄杆，進出的門加上了防盜門，公寓樓門配了電子鎖。我一問起這些，回答者就一臉厭惡“老農民什麼都偷”，好像農民工進城就是為了偷盜。而農民工呢？我看他們絕大多數就是沉默。

他們沉默和忍耐的結果是一切都變成了“理所當然”。農民工因戶口問題不能在打工城市安家落戶（說實在的，城市安家的消費也真讓他們怯步，他們那點可憐的收入啊），如果帶着孩子也無法上學；於是產生了留守兒童問題。他們的子女絕大多數只能在老家待着，一年大概只能幾次見到父母。在中國大陸，留守兒童（14歲以下）保守的估計好幾千萬；心理健康極成問題。這樣觸目驚心的數字又有多少人去關注？壯勞力都外出打工，家中只有留守兒童，婦女和老人。有多少人設身處地地為這種環境生存的人們的心理健康着想？

現在農村孩子生得少了，於是很多村子的小學停辦，孩子上學得去鎮子上住校。而上學和住校的費用對收入很低的農民工家庭來說也是筆大數。多少孩子就這樣輟學了！咳，就算有錢供孩子住校上學，學出來又有什麼用？如今高科技年代，就業越來越困難；在中國大陸還得“拼爹”。那農民工的子女只能是“分母”了。據我所知，農村的孩子輟學的越來越多。呵呵，北京金融系統低層次的工作都是北京人的子女；人家有人脈，“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如果是個農民工的孩子，哪找“關係”？就是想送禮，也找不到“廟門”啊。農民工在外無依無靠，有的農民工到了年關也無法領到事先說好屬於自己的那點可憐的收入。他們討薪只好“鬧事”，以死相威脅。得，於“維穩”不利了。

每年“春運”返鄉過年的農民工“洪流”為攝影愛好者提供了壯觀的場面。在這“嘆為觀止”的景象中，有多少人問過：他們為什麼不能在打工的城市有個溫暖的小家？但我想問的是：農民兄弟姐妹們，你們想默默地忍耐多久？在我看來，中國的農民已經在忍耐中過了幾千年了。難道真是“忍慣了”嗎？其實農民們也有忍無可忍的時候，那就是王朝末年的動亂，如洪水猛獸般的動亂。這時候，壓抑在億萬農民心中的鬱悶終於爆發，變成無理智的暴力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