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開車從賓州首府回來，決定從81號高速向北，走78號高速向東回到普大附近的住處。一百六十英里左右吧。過去幾次，都是走276號付費公路，從來沒有走過78號高速路。這次，為了節省14元的過路費，決定按照81號轉78號再轉287號，最後走US 1 南向到普大。

這一決定無意中卻讓老漢陷入油干燈枯焦急萬分的困境。 最終平安回來後，猶滿身冷汗。

短短四十分鐘內，老漢的脆弱文學老心臟經歷了人生中幾乎所有的情感，從焦急，絕望，後悔，自責，再到放棄和絕處逢生的驚喜。

痛定思痛，覺得得把這段經歷碼出來與文青們分享，不能讓對這個地區不了解的文青們受到老漢的悲慘煎熬了。要想升華，達到文學大師的地步，也不能這麼考驗俺們中老文青們麼。

俺的車子開出Harrisburg不久，車子顯示汽油量的紅燈亮了。俺在開高速中一直絕不拖延加油，怕的就是車子在高速沒有汽油那種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尷尬境界。所以，俺決定下來加油。馬上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出口，燈火輝煌的。可是，此時俺的車子在最裡面的線上，車速快，周圍和後面擠滿車群，無法衝過去了。只好放棄這個出口。 想着下一個出口也不晚吧。

就這麼一霎間，開始了俺的情感煎熬了。

過了這個出口，高速路邊的燈火漸漸稀疏。周圍的山影憧憧。大片的黑暗中偶有幾盞殘燈。 見到幾個黑暗的出口。出口附近看不到任何燈光。俺覺得大概這個地區剛好是農業區域吧。接着隨着車流繼續開，有點不以為意。此時大段高速路在維修中，二條線通車，全是黃色反光燈標。

再開一會兒，俺有點心急了。開了好一段距離了，居然沒有一座油站，沒有一座麥當勞，也沒有一座旅館？這有點不像俺們美國啊？ 全美國高速路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老漢也開了多少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前面黑咕隆咚的“夜景”啊！

轉眼間，已經堅持十來分鐘了。俺知道，油燈一亮，油量可以堅持二十英里左右吧。此時，應該快沒有油了。俺焦慮地痴望着前方，希冀有出口和閃亮的商標群。但是，前方依然是無邊的黑暗。俺覺得得適當放慢速度，省點兒油吧。遂占住右線，維持五十英里時速，任憑無數的巨大卡車超車轟隆而過。

再開一會兒，俺極端不安，覺得這車隨時可以熄火。見到前面一個黑暗的出口，俺決定，不能死在高速路上，得死在有人煙的地方。馬上下來。右轉，前面一個鎮子。開進去，街道上幾乎沒有車子，也沒有紅綠燈。幾家房子裡沒有燈光，似乎有很弱的燭光。

突然，俺明白過來了，這地方就是傳說中的艾米士人的居住區吧？難怪街上沒有小店，沒有燈光，沒有車輛，連個鬼影都沒有啊！艾米士人不允許現代文明侵入他們的生活。我們在其他地區引以為常的電力在他們的社區幾乎被自覺限制了。

此時，真的是絕望了。原想下來進鎮，找家油站。現在， 空蕩蕩的街道上就我一輛車。估計會有無數好奇的眼睛陰藏在低垂的窗簾後面盯着老漢吶。 看來， 不敲門問最近的油站也沒門兒了。絕望下，只好返回高速。

心知這車子隨時可能熄火。俺心裡在翻騰着：俺可是油燈一亮就想找地方加油啊！絕沒有拖延麼。這是天知地知我知人不知的事兒。真要是被放倒在高速路上，也不是俺的過錯。不是俗話說了麼，人算不如天算。最後一個油站從俺眼前一晃而過，實在不是俺不想下去而是跟毛爺的龍椅位子一樣，下不去，全國人民不答應啊。當年鄧爺也是用人民的名義垂簾聽政麼。最近的還有江爺，讓手下的軍委奴才們提出讓自己留任二年，都是賴着位子不走，非要蹲坑拉屎圖個痛快下流的無恥之徒麼。

據說，放慢車速可以減少油耗。俺繼續在慢車道上磨蹭着。索性打開緊急閃燈，給後面的車子預先警告。這招兒真管用。後面的車子都由遠及近，在我後面換到左線上。俺眼盯着前面黑暗的道路，腦子裡想着俺會怎樣一個結局：車子熄火，沒有緊急停車線，只能慢慢地停下。給後面的車子足夠時間和空間躲開。不過，這滿街的大卡車可能停不下來，搞不好把俺一下子撞到哪兒去了。到時，這官司怎麼打啊？ 只要我的車子緊急閃燈打着的話，估計應該是卡車司機的錯了。從後面撞過來，怎麼說怎麼沒理麼！

想到這裡，俺頹喪地內心忽然有點光亮了。要是被大卡車撞到，大難不死的話，那人身賠償，財產賠償，估計得算是一筆小外財了！ 當然，如果把俺撞到皮開肉綻之類的話，那就更不好說了。最差的，俺如果犧牲了，沒活着看到成為黨的文學大師傅的美夢，也不算啥損失了。活到這把歲數了，該吃的該玩的該樂的該見的該經歷過的都一樣不缺，就差這個倒霉了！起碼將來青史上沒有人會說，禿大爺這廝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誤了多少文青啊！再說，據說文學藝術界一直有個人不死作品不值錢的好傳統。說不定禿大爺這次遇難，會讓很多讀者們覺得這人死了，作品有收藏價值了。也許會有人出版俺的碼字吶！ 不過，且慢！ 俺人不在了，俺的版權費算誰的啊？ 糟糕啊，遺囑里沒有這件事兒！ 要是這次能活着下高速，第一件事兒就是修改遺囑，把身後版權費這事兒包括進去！

四周依然黑暗，此時，已經開出近四十英里了。俺心裡真的為這輛車子的潛力在驚訝，在狂喜。死路上也能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抬頭努力看着前方，遠處似乎有點光亮了！俺內心在忙活着：神啊，你得答應俺的祈禱啊！ 佛啊，俺念經得保佑啊。安拉啊，俺不要那七十二個處女了。只要能保住現在這老命一條，俺就繼續不吃豬肉只抽煙喝酒！至於女人麼，俺已經老得不想不動不看不摸了！三神作證啊。

車子發動機依然在沉穩地轟響着。俺就喜歡這輛卡車。開過房車，麵包車，越野車，就這輛卡車讓俺找到開車的感覺。俺喜歡聽車子加油時候發動機的低沉轟鳴，隨着感覺到的車重和慣性。卡車減震彈簧較硬，遇到坑窪時候被狠狠地顛幾下那種舒服的感覺！它不要求多好的保養，一年也不換二次機油，照樣打火啟動，從來沒有把俺放倒在路上。真是咱黨常說的一頭革命的老黃牛啊！這卡車比咱黨的老黃牛們要高尚太多了：不貪污受賄，不以權謀私。最好的還是不搞女人，生活作風正派啊！這年頭，能找出幾個這樣的好黨員黃牛啊！咱黨員們大部分是“黃牛黨”啊！知道啥叫黃牛黨麼？就是民國時候上海的倒買倒賣的人。

知道車子隨時可以熄火，俺焦慮不安的內心反而不再折騰了。愛咋樣的，這是俺經歷不豐富的人生在豐富麼！

突然，俺看到遠處，一座霓虹燈，附近居然燈火通明！ 一陣狂喜，一身雞皮疙瘩啊！

俺對三個崇高聖靈的祈禱終於管用了！三個聖靈一起出來幫助俺啊！ 在油燈亮後還開了半個小時，幾十英里啊！這不是神在做工麼？這不是佛在保佑麼？這不是真主的旨意麼？ 奇蹟，真的發生着吶！

唯一擔心的是不知道這車子會不會死在這最後幾步路上？咱黨的烈士們都是倒在最後一步路上的，比如咱黨的人肉炸彈董存瑞，等着上台卻被毛爺謀害的劉二爺和林三爺，巨貪上將徐才厚，還有秦城干休所里的薄熙來等等。不過麼，即便俺的車子死在這裡，俺起碼還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麼！ 只要能走到那裡，就行啊。

按捺着狂喜，俺讓車子慢慢順勢溜下出口。在停車標誌下停住。發動機依然聲音平穩，那麼好聽！ 左轉，一腳油門下去。車子轟隆一聲，衝過橋洞。橋上的高速路車流滾滾。等車子在加油機前停下時候，俺覺得這世界太好了！上天諸神待俺不薄啊！

果然，油站店員說，附近沒有其他油站，來的方向高速路上三十多英里沒有油站！

回頭看這一段備受煎熬的經歷，俺實在不應該被責備粗心大意！這是全國唯一一段高速路，經過著名的艾米士社區，Lancaster。俺不知道這段高速路邊沒有任何服務設施！！其他任何路段，都有指示牌告訴你前面多遠才有油站。不然，肯定不出幾個出口就有服務設施！俺就是在不該沒油的時候沒油了！想加油也沒地方加！

誰該為俺這段煎熬負責？

艾米士人？ 不是。他們早就存在，生活在這裡。不許汽車，電力等現代文明出現在他們的社區。人家的地盤，人家有權維護他們的方式。

該負責的是賓州政府。應該在高速路上宣布這是前方五十英里段最後一個油站。你得做好準備！ 不然，象俺這種痛苦經歷，不就是古詩中“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的現代版麼？ 俺也謅一句吧： 禿爺趕夜路，油枯急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