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無月, 室內無燈, 惟有鏡側一座燭台. 顫微微的笑着雙影. 暈開了一屋的橙黃. 縈屏上生淨旦末丑. 笙簫管弦笛且舞且歌,引發我思潮的涌動。
一縷魂也為霸王歌
夕陽下歸來的虞姬, 抖落一身的胭脂, 更衣奉酒, 溫伺夫君。指尖心頭全是對霸王的愛戀和疼惜:大勢已去,末路的悲哀籠罩着這個亂世之雄. 營中痛飲,難消重愁; 悶氣所致詩喟垓下; 字泣沙場,意傷佳人. 蒼涼悲壯的詠唱,繾綣悱惻的士懷,泛濫在虞姬的靈魂深處,令這個以他的壯志為壯志,以他的榮辱為榮辱,以他的憂樂為憂樂的女人肝腸寸斷, 刎頸楚帳。臨終一舞,劍走游龍,音較哀鴻,“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是她最後對愛人的傾訴! 征戰沙場的寶劍, 何辜又何幸的吞噬了美人鮮血. 揉碎桃花紅滿地, 玉石傾倒再難扶! 從此烏騅側沒有將軍俏影, 只餘一縷香魂繚繞戰旗. 繞出了不朽的悲歌. 詠嘆至今。千古回味的故事無盡頭, 千古流傳的旋律非絕唱! 永遠其實真的不遠。
哀乎項羽: 莫道男兒今夜氣短, 別姬一曲能不揪心? 你是我一生守護的美麗. 不是我幾度夕陽的風景. 失去世界的同時又要失去你, 這是何等悽慘何等難熬的一刻。 妃子呀, 你何苦, 妃子啊, 我何處? 英雄淚不搵, 任點點滴滴憑弔絕色。。。。。。
美哉虞姬: 心有不舍情, 眼無憂怨意. 我想這該是最好的結局: 王, 妾此去, 你再無牽絆, 定能重整銳氣, 力挽狂瀾. 一抹殘笑留唇間, 我在追憶曾經的天宇, 沒有流星的痕跡, 那是一份永不變更的清澈. 如同你我執手相看的初始。。。。。。
愛到極度. 為你捨生。 比較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概念相去了多遠? 小女人本無志得天下. 卻有望得得天下之男人的心! 可欽可敬!
擂鼓但為君定音
翠微亭中夫人容, 紅粉樓上藝妓成。
世事難料古今似, 安國曾墮風塵中?
梁紅玉埋身楚館經年。 一曲琵琶艷驚四方。一向不卑不亢,從未自怨自艾,修武習技,潔身自好。拒那些想一親芳澤的權貴於千里之外。 後巧遇韓世忠,愛其品正;慕其武勇;感其性且剛; 喜其貌亦端。自籌贖金追隨了這個小小的“武節郎”,義無反顧的做了另一個紅拂。 後來的歲月里夫妻並肩沙場,韓帥帶兵闖陣, 夫人擂鼓助威, 一段千秋佳話就此誕生。 還記得紅玉為奸佞所困, 以圖要挾世忠。熟料性烈如紅玉, 不為精兵所懼,不為封號所動,夜半單人匹馬懷抱幼子,殺出重圍直奔夫君。被時人稱做“女子龍”,世忠亦由衷而發:我夫人乃第一人也。。 後世忠不戀榮華。 解甲歸田,紅玉相伴相隨,西湖垂釣。再後世忠故。 紅玉素面守志, 恬然不傷,悉心育子。家業零落。 她為他一脈香煙含辛茹苦,顛沛流離。子業終成,為國之棟梁。 衣錦還鄉時,紅玉杯酒祭亡夫, 哀哀欲絕。
信: 山盟海誓縱有,也非此賢良能比。江湖再見,能剩幾人?
將軍拔劍南天起
茶坊舊社依悉可聞你幽雅的琴聲, 冷泉冽石般的金屬音節, 倔強的抒發着孤傲的琴意. “人生難得一知己, 千古知音最難覓” 。
喟嘆中, 你的眉梢眼角, 漠然的掃視着那些追歡買笑的達官. 你的情只傾注在那一張面孔上, 冷毅,雋秀。你的內心迸出了四個字: 只為你歌! 本來就是,除卻子期誰解伯牙琴呢? 英雄不懼立命險, 巾幗無畏安身難. 惺惺相惜,同道相重。鳳求凰配,仙侶出塵。蔡鄂因鳳仙而志堅,鳳仙則因將軍而重生。
為保名,她時時巧避褻瀆;為惜節,她日日勇拒強侮。只賣琴聲不賣身,愧對琴心實無奈。而一旦將軍舉劍起事,鳳仙忍辱含羞,引當局查,容姐妹責,由丫環打,憑夫人罵。滿室狼籍,一身憔悴---只求把戲演足,以維護將軍周全。 他們不曾一日纏綿。他們未許百年好合。恨遭天忌呀:離別意尚沒消化,悲情郎客死征徒。 這心靈之戀,這三生之緣,讓這個痴痴的女人,徑自孤獨的品味至生命的盡頭。洗盡鉛華的鳳仙一片薄帆,鄉里歸來。七弦焦琴,水悼知己。小舟從此逝, 江海寄餘生。。。
嘆:這種貞德試問今天持處子情節的人------你可能懂?
追朔青樓二字, 總是給人有很大的遐想餘地, 秦淮河見證了幾多才子佳人的悲歡離合。亦美亦憾,可歌可泣。 徘徊在社會最底部的,似乎是連愛情都不能着陸的人生, 偏偏演繹了最動人的生活故事。 這些紅顏知己,她們的背後不約而同的牽扯着時代風雲或者是君王成敗,正史或許不屑於記載她們的過往。 那麼稗官野史可能滿足我們的感悟嗎? 不同於眼下的世界,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用不屑的眼光去看待她們,從文人墨客趨之若騖來看, 她們的品位實在是不俗的。 只是如嚴蕊所嘆: 不是愛風塵, 似被前緣誤---為命所誤為運所累罷了。
生活像鐘擺不斷搖擺的是亢奮的頻率, 緘默始終都是最後的選擇。男人像鐘擺不斷搖擺的是空空的失落。緘默卻能改變女人生命的顏色。女人像什麼? 我不知道, 可能是當局者迷;也可能是激情燃燒歲月里的感覺失靈,更可能是我的語言過於貧乏啦吧。
對於文字我至今還認為自己尚停留在一個低能兒的水準, 我冒道德觀念之大不違而用這可憐的文字貯備為風塵女子吟頌。也並非僅僅是因戲所感。諸多的現代愛情故事非一次的引起了我的恐慌,讓我不得不為今天的愛情標準, 今天的性事理念哀悼. 如果時代的演變將註定要把真情變做一種奢侈品,那麼我更願意走回墳墓去追尋被季節埋葬了的永恆!
水墨安靜隨筆於2003年7月2日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