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宰公雞……
今天是臘月二十七,翻到過去曾寫過個帖子“二十七,栽公雞”,記述了半個世紀前春節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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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小時候1960年代春節前,老人們時常念叨“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包餃子,正月初一扭一扭……”這應該是北方農村傳統過春節的方式,其實那會兒北京城裡已不興這個了。當然,春節前家家戶戶“大掃除”(徹底打掃衛生),辦來些年貨慢慢收拾還是場景。
那年月人們窮,過節弄些吃的不容易,收拾起來也費事。在菜市場買來活雞自己殺。城裡不像農村,莊戶人把公雞殺嘍,留着母的下蛋。城裡人要來只母的。為什麼呢?大概是因為母的油多吧。我那老姑姑從菜市場回來拎着只老母雞,吩咐我收拾。別看那時我才十-、二歲,殺雞已算“屠戶”,但得讓老姑姑幫忙攥着雞腿和雞翅膀。我把着雞頭,把雞脖子上的毛薅薅,用鋒利的菜刀照雞脖子就割下去。雞血一冒出來,馬上流到下面一個小碗裡;小碗裡事先倒上點溫水,和上點鹽。殺得好,一刀下去切了雞脖子上的動脈(切開氣管一時死不了),血很快流盡,雞掙扎幾下也就玩兒完了。
如果沒切着雞脖子的動脈,雞且不死哪。記得一次過節,我們鄰居買來的活雞就殺出了問題。他們當家的是個知識分子,殺雞前先抽了根煙鎮靜了一下,然後踩住雞腿,叫妻子攥住翅膀,他使勁掐着雞脖子,哆嗦着薅了脖子上的小毛,然後小心翼翼地用刮鬍子刀片割。可割了好幾下就是不見出血,再割幾下,只一滴滴往下滴,而且雞一點斷氣的意思沒有,不停地奮力掙扎。他嚷嚷“手都疼了,這雞怎麼就不死呢”。再仔細一瞧,啊呀,他根本沒割着雞脖子,是把自己手給割了個口子!氣得他猛地舉起雞照牆上摔。沒想到捆雞腿的繩子這時也開了,那隻雞翅膀一張,跑啦!哎喲,滿大院的孩子們這個追喲,笑得可開心啦。孩子們又叫又嚷地“圍剿”,實際上希望那雞逃走。果真,那草雞一下飛上了牆頭兒,再一轉眼就不見了,跑到哪兒也不知道,大概奔向了“自由世界”。我想那些草雞都是收購站在農村收購上來的,那些莊戶人養的雞性子野,也能飛挺老遠。
在我手裡的雞決不會有這種僥倖。它們都“光榮”啦。
下面的事情就比較煩人了。先得退雞毛。拿個大盆把死雞放進去,然後往上澆熱水。水不能太熱,不然雞皮就燙壞了。當然也不能不熱。熱水的溫度合適,退毛就容易。退毛時雞嘴的殼和爪子、小腿上的皮都要弄下來。那東西不能吃。如果你趕上只正在換毛的雞可真麻煩,雞渾身都是小毛錐,拔起來真不容易。一般地說,雞頭上的毛最不好清理。您說“一刀剁了得了”。可烹飪雞怎麼能沒雞頭呢?再說那年月還真捨不得把雞頭扔了。雞頭上也有點肉,雞腦子也可以吃。弄雞頭上的毛往往需要鑷子。要有耐心,一點點拔。幸虧雞頭一點大,雞頭長得像豬頭那麼大,那我就得和雞頭“搏鬥”而死。
終於,雞的毛都退乾淨了,下面是開膛。先要把嗉子摘掉。飛禽都有兩個胃,雞脖子下面那個胃基本是個儲存食品的“口袋”。我們管它叫嗉子。嗉子裡都是剛剛吃進去的食物,在脖子下面切割小口就可以把嗉子揪出來。
開膛是在雞的肛門附近切割橫向的口子,然後手伸進雞肚子把內臟掏出來。掏的時候小心些,別把肝上的膽給拉破了。雞內臟里,心、肝、胗肝(雞的另一個胃)腸子都能吃。如果趕上個下蛋的雞,肚子裡沒準還有些沒長成的小雞蛋呢。雞腸子要用剪刀剪開好好洗,胗肝里會有一層黃色的硬皮,這是中藥的一味藥――雞內金。小心地把雞內金撕下來晾乾後賣給中藥房,一個雞內金可買幾分錢。雞肝和雞膽在一起,小心地把雞膽取下來扔掉。內臟里還有肺,在胸腔的肋骨上,也要取出來扔掉。雞有腰子,也拿出來扔掉。如果是公雞還可以在腹腔里找到睾丸。內臟取出後就清洗。洗乾淨後就可以進行烹調了。我估計,這麼一描述,很多男人們看後都說“這麼麻煩,我寧肯不吃了”。不過您要是活在那年月恐怕就不會這麼說。
我們家一般是清燉雞。老姑姑把雞放進大沙鍋,放上水、料酒、姜,或許還加上些黑木耳後就開始慢慢燉。哎喲,味道那個香。一般地說,怎麼也得微火燉上兩個鐘頭。那年月的雞都不像現在的雞那麼嫩,但味道現在的雞沒法比。等八成熟了,老姑姑會放些鹽。她說一開始燉就放鹽,雞不容易燉爛。
等到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時我都有些緊張,太渴望了。幸福的感覺流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