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把我的歌帶回你的家 |
送交者: 郭家院子 2018年07月08日14:50:46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我天生喜歡唱歌,從小就喜歡。我的樂感也還不錯,不管什麼歌,只要不是太高難度的,我聽上三四五遍就會唱個八九不離十。 喜歡唱歌的首要條件,必須得要有條好嗓子,我嗓子確實還不錯。雖然不是石破天驚穿雲裂石的那種,卻也清脆亮麗如行雲流水,能高能低能上能下。 其次就是唱歌要不怯場,敢於在大庭廣眾之下放開了喉嚨唱,如果就自己一個人小聲哼哼唧唧,那是不能稱之為唱歌的。我這人比較厚顏,說得好聽一點就是表現欲強。記得小時候媽媽把她的同事帶回家中,我總是迫不及待地把當天在幼兒園學到的新歌唱給他們聽,一個人載歌載舞又唱又跳,從來不曉得什麼叫怯場。 (我從小就喜歡唱歌) 一件事情是你喜歡做的(比如唱歌),而且你也具備條件(有個好嗓子),再加上你敢於去做(厚顏XX),那麼你缺的就是一個供你表演的舞台了。 我真正登台表演是在漢口黎黃陂路小學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那時學校里有個教體育的男老師叫張恭福,他雖然教的是體育但是卻特別喜歡吹拉彈唱,總是背着一架手風琴在操場上晃來晃去。也許他真的是有音樂天賦卻不曉得怎麼陰差陽錯被派去當了體育老師,那年頭的事情有誰說得清楚。總之他上課教體育,下課就搞音樂。 這位張恭福老師後來在武漢市還真鬧出蠻大的動靜,很搞出了一點名堂。文革後期他創建了“武漢市紅領巾藝術學校”,名噪一時。“紅領巾藝術學校”聲震武漢,經常參加全國性演出。不少家長都挖空心思把自己的孩子往裡面塞。當然這是後話,不在本文要表述的範圍之內。 話說張恭福老師在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組建了“武漢市小夥伴藝術團”,我有幸被他發掘出來,成為了藝術團的主要成員之一。要說“藝術團”這名字起得也太高端大氣上檔次了一點,其實我們當時是以唱歌為主,並沒有真的去搞什麼藝術。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張恭福老師是很有一點鴻鵠之志的。 我們這個合唱團有20幾個學生,當時被選中的還有我的同班同學李雲,她的歌喉渾厚圓潤溫婉柔和,現在回想起來很有一點關牧村的味道。記得還有一個叫肖林輝的男生,他的嗓音高亢有力蕩氣迴腸,像李雙江的風格。他很快就當上合唱團的首席男高音,我也成為了首席女高音,我們兩個總是搭檔一起領唱,或者男女聲二重唱。肖林輝後來真的走上了專業之路,考進了武漢歌舞劇院當上了一名歌唱演員,不過這也是後話,也不在本文要表述的範圍之內。 記得某一年我們合唱團每周都要到武漢人民廣播電台為一檔少兒節目錄音,那檔少兒節目是教唱歌,教唱的都是革命的少兒歌曲。事先我們合唱團就把要教的那首歌唱的滾瓜爛熟,但在錄製節目的時候還是煞有介事一句句的跟着電台派來教我們的老師學唱,然後30分鐘之後,我們就全體合唱一遍表示我們已經學會了。 有次學唱的一首歌里有幾句領唱是我唱的,我特別想聽那次的節目,而且還找老師打聽到節目的播放時間。但那時家裡沒有收音機,於是又特意跟鄰居周家說好,到時候去他們家聽。那天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們調台調音調,不知是我記錯了時間還是他們沒有調對台,總之那天我沒有聽到自己的歌聲,很有點失落感。 那時候的“武漢市小夥伴藝術團”很出風頭,合唱團的成員不僅僅有黎黃陂路小學的學生,還有外校招來的學生,張恭福老師任總指揮總策劃藝術總監,集各種大權於一身。我是張老師的得意門生,獨唱領唱二重唱四重唱,凡有女高音那一定是由我來擔當。我們合唱團逢節日就必定有演出:“六一”兒童節,“七一”黨的生日,“八一”建軍節,“十一”國慶節,還有暑假夏令營演出,學校的慶祝活動等等,小夥伴們簡直忙得不亦樂乎。武漢劇院,江岸區委大禮堂,洪山大禮堂......武漢市的各個禮堂都留下了我們的歌聲。我的臉皮練得愈發的厚,膽子也愈發的大,獨唱的時候一個人走到舞台正中央,臉不變色心不跳,看着台下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視若無睹,演奏過門一結束,我放開嗓子就唱,從來就沒有惶過台! 那時我獨唱過的歌曲現在還記憶猶新:“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金瓶似的小山”,“北京的金山上”,“唱支山歌給黨聽”,“五彩雲霞”,“翻身農奴把歌唱”,“大海航行靠舵手”……領唱過的歌曲就更多:大合唱“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中國少年先鋒隊隊歌”,“讓我們盪起雙槳”,“小鳥在前面帶路”,“學習雷鋒好榜樣”……總之什麼革命我們就唱什麼,什麼能讓人熱血沸騰,我們就唱得讓大家更加熱血沸騰。 有一首女聲四重唱“再過十年”,我從小學四年級一直唱到畢業,那首歌是我們合唱團的保留曲目。每次我要去演出家裡人總是問:今天唱什麼?我總是回答:再過十年!後來我家老爸說:你這“再過十年”已經唱了快3年了!怎麼還在唱呀? “再過十年”的歌詞我現在仍然一字不差的記得,重唱的高音部和低音部我都還會唱。這首歌是《北京組歌》中的一首歌:親愛的朋友請你對我講,再過十年你在什麼地方,你在什麼地方?我嗎?我走出學校,奔向那遙遠的地方!哪裡最艱苦哪裡就是我的崗位,哪裡最需要哪裡就是我的第二故鄉! 歌曲的結尾是:北京啊,北京啊!我們的母親,我們絕不辜負你的期望,期望!被我們天才的張恭福老師改成了:毛主席啊,毛主席啊,偉大的領袖,我們絕不辜負你的期望,期望! 憑心而論,“再過十年”的旋律優美抒情,如果不是那些革命的歌詞,這首歌應該是一首非常好聽的歌。 當時唱這首女生四重唱的幾個女同學我還記得很清楚:林琳和李雲唱低音部,郭麗玲和我唱高音部,林琳唱最低音,我唱最高音。林琳第一個唱:那時候請到工廠來找我,來看我新製成的機床;李雲接着唱:請你到公社來找我,我正在拖拉機的駕駛台上;然後是郭麗玲唱:請你到山區來找我,我正在山頂上觀察氣象;我最後一個唱道:請你到大海上來找我,我正像海燕在飛翔,我正像海燕在飛翔! 有次非常正規的演出,電視台廣播電台都去現場錄製節目。我們演唱了《再過十年》。那時電視還是非常稀罕的物件,一般人家裡是沒有的,只有大機關和政府部門才會配備電視機。我有一個同學的媽媽在市委工作,那天她在她媽媽的辦公室看了電視直播的演出節目,第二天興奮地對我說:郭愛平我昨天在電視上看到你唱歌了!你下台的時候怎麼把前面的同學推了一下?我頓時目瞪口呆,因為我記得我確實是做了這個動作,而且當時我還在想已經快要退場了,沒想到是那是直播節目,這個小動作居然也被錄了下來。 李雲現在仍然和我保持着聯繫,林琳曾經和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後來考進湖北藝術學院附中,成為我們幾個人當中唯一搞音樂的,我們後來失去了聯繫。郭麗玲在《長江日報》文藝版當編輯,和我的一個鄰居李長勝是同事,她最後總算與藝術沾上了一點邊。我則來到美國北卡的漁港小鎮,跟我唱的最後那段歌詞有幾分吻合:請你到大海邊來找我! 小學畢業那年,湖北省藝術學院附中(簡稱湖藝附中)面對全省招生,張恭福老師帶着他的得意門生去報考,我和林琳都被他選中了。考試分三個階段:初試,複試和最終考試,很有點比賽的意思:初賽複賽和總決賽。 初試就像海選,各路人馬上陣,人頭濟濟。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大禮堂里,一大堆人擠在那裡,你方唱罷我登場,叫到誰的名字誰就上去唱,有幾個老師坐在那裡聽。我唱了張老師幫我選的一首歌,張老師用手風琴給我伴奏,幾分鐘就唱完,然後心裡想考試比演出要容易多了! 複試的時候大概有三分之二的同學被淘汰掉。複試在一所學校的教室里進行,我們還是被叫到名字的時候就上去唱。我唱的是同一首歌,依然是張老師手風琴伴奏。跟初試不一樣的是每個同學要求朗誦一首詩歌。我的感覺就跟平時排練一樣,不像正式演出時台下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初試和複試我都順利通過了,接到最終考試的通知書是盛夏時節。那時我已經完成了中考,報考學校的志願書也早已填好。作為班上的學霸,我們的班主任魏莉群老師對我抱有很大的期望,她幫我填寫報考志願書:第一志願是湖北省實驗中學,第二志願是華師一附中,這兩所中學都是省重點中學。第三志願我選了武漢市第六中學,那時六中只是武漢市重點中學,沒有現在這樣大的名氣。我當時一門心思要去湖北藝術學院附中,連一直夢想的省實驗和華師一附中都不放在眼裡了。所謂的“心高氣盛”大概就是如此吧? 去考試的前一天中午,在珞珈山街樓上的大房間裡,因為天氣太熱,我們把涼蓆鋪在地板上,媽媽和我躺在涼蓆上談心。媽媽說:有個叫郭蘭英的歌唱演員,號稱“金嗓子”,你曉得吧?我點點頭。媽媽接着說:你也姓郭,你也是金嗓子,以後你就當小郭蘭英,好好唱歌,將來到國外的音樂大廳去演出! 最終的考試地點是湖北藝術學院本院,在武昌閱馬場一帶(或者是紫陽路?),我小時候除了演出基本沒去過武昌。考試那天媽媽把我送到了湖北藝術學院門口,張恭福老師也去了。考場除了考生能進去,家長和老師都只能在門口等。我拿着准考證和一個號碼,被驗明正身以後就自己一個人進去了,那時候我才感覺到:喲嗬!這回是真的要考試了! 我從容不迫地進了考場,一點也不緊張,就像我演出時從來不會惶場一樣:我喜歡唱歌擅長唱歌而且厚顏,我真找不出有什麼能讓我緊張的理由! 考試分好幾個部分:考音階音準音色,還要朗誦一首詩歌或者散文,最後跳一段舞蹈。每項考試都在不同的教室,有不同的主考老師,他們不喊名字而是喊號碼,被叫到號碼的同學就進教室考試。我是報考聲樂的,考試的最後一部分要求唱一首自選歌曲,考舞蹈專業的同學則要求跳一段自選舞蹈。我放聲高唱了自選的一首歌,有位老師給我用鋼琴伴奏。我唱完以後自信地含笑看着老師們,然後聽見主考老師中有一位輕聲讚嘆:真是金嗓子! 考試結束後,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在家裡等通知,因為我們是畢業班,那個暑假沒有布置暑假作業,於是我天天到林琳家廝混。林琳的父親是武漢市某局的局長,13級高幹,她家在漢口同興里的一處獨門小院裡,環境非常幽雅。林琳考得也不錯,她覺得自己進湖藝附中把握很大,我更認為自己是板上釘釘,就像張恭福老師預期的那樣:如果就只有一個人能考上,那個人也必定鐵定是我無疑! 我和林琳每天都憧憬着進湖藝附中以後的學習生活。湖藝附中的學生每天早上要練功,所以規定學生必須住校。林琳說我們兩個人要爭取住同一個宿舍,我說那是必須的。林琳又說湖藝的學生一定要學會一門樂器,她希望我們兩個人都選同樣的樂器,那樣我們就能一起上課了,我說那是必須的。我們有時覺得西洋樂器好,就說以後學小提琴,有時候又覺得中國樂器好,於是改變主意要學揚琴,總之我們不停地變來變去。但有一點不會變的就是:接下來的10年我們都會在一起學藝術。湖北藝術學院附中跟普通中學不一樣的是: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情況(比如退學輟學),基本上是初中3年升高中,然後高中3年直接進入本院讀大學。這樣算下來就是整整10年的時間,真正是“再過十年”了。 不久林琳收到了她的入學通知書,但我卻沒有收到。接下來等待的日子顯得很漫長,我每天到學校去等消息,每天眼巴巴地盼着郵遞員送信,真有點心急如焚的感覺,我總是覺得郵局把我的通知書寄丟了。林琳告訴我說去學校報到的日期都快要到了,我也很焦急,甚至要張恭福老師去學校打聽,張老師卻總是含糊其辭。 記得那是個很悶熱的下午,天黑沉沉的,好像隨時要下雷陣雨。我和幾個同學去漢口濱江游泳池游泳,游了幾圈之後我靠在游泳池邊的欄杆旁休息,有個同學神秘地過來告訴我:郭愛平你還不曉得吧?孫雪濤昨天收到了湖藝附中的入學通知書,學校把你的名額給了她!因為你媽媽是共產黨,你爸爸是國民黨! “你爸爸是國民黨!”這句話像驚雷一樣在我頭頂上炸開,我被炸得驚慌失措連一個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小學畢業那年我還沒滿13歲,但是憑這着句話,我還沒開始的音樂生涯就被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我一直不知道我爸爸是國民黨,我只知道我填表的時候“家庭出生”一欄填的是“職員”,我甚至都不曉得“職員”一詞的確切含義,只是覺得沒有“工人”,“貧農”或者“革命幹部”那麼響亮,填寫“職員”的時候總有一點理不直氣不壯的感覺,哪曉得“職員”還會跟國民黨扯上關係。 孫雪濤是當時武漢市副市長孫榮章的女兒,她連續留級2年,讀六年級的時候留級到了我們班,她比我們大兩歲,人高馬大顯得很成熟的樣子。她成績很差,但是喜歡跳舞。她住在黎黃陂路武漢中醫院正對面。因為她家房子很大,二樓整個一層都是她家的,所以我們班上幾個女生放學後經常會到她家裡去排節目,有時候正巧碰到孫榮章也在家。我們在那裡又唱又跳,偶爾他還會在一旁觀看。 孫榮章是南下幹部,進城以後休了原配夫人娶了年輕貌美的第二任老婆,孫雪濤是孫榮章第二任老婆的女兒,她說話很粗放,開口閉口就是“老娘如何如何”。有一次放學後我們到她家排節目,進了孫雪濤家門,只見她站在二樓的樓梯口,指着她媽媽的鼻子大罵:你跟老娘放小心點!她媽媽也站在樓下跟她對罵。 就是這樣一個人物,怎麼會是她頂替了我的名額?她雖然也報考了湖藝附中舞蹈專業,但連複試都沒有參加就被淘汰了,照理說她根本就沒有入學資格,但是她卻拿到了入學通知書,因為我爸爸是國民黨! (小學畢業登記照) 現在回想起來很是順理成章:孫雪濤連續2年留級,中考肯定又沒有通過,如果她還不能小學畢業就無法繼續留級了,一個人總不能無休無止的讀小學。她老爸利用他手中的權力,在我望眼欲穿等候錄取通知的同時,在短短不到10天的時間裡,他緊鑼密鼓迅速打通了學校上上下下的關係(想必張老師也是知情者),把錄取名額給了孫雪濤。 好幾年之後,我從農村抽調回武漢當了工人,在漢陽鋼絲繩廠上班。一次晚上11點下中班,我坐廠里的班車回家,班車停在漢口中山大道黎黃陂路口,我從黎黃陂路走回珞珈山街。在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深夜散步的孫榮章,沒想到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了我而且還記得我的名字,他跟我寒暄了幾句並詢問我的近況。他必定還記得他曾經動用他的權力,把屬於我的名額給了他的女兒,不知當時他的心裡是否有幾分愧疚? 又過了幾年,我在一個朋友家裡見到了孫雪濤。朋友家住漢口黎黃陂路,就在孫榮章家的隔壁。他家是醫學世家而且在武漢市比較有名氣,她是上門來求醫的。多年不見,孫雪濤發福了不少,她見到我顯然有些吃驚。她在XX公司上班,這是必然的,應該也是她老爸的功勞。又過了好多年之後,聽說她下海去了深圳,這也是必然的。當時的官二代都紛紛下海搞“官倒”撈錢,她老爸手中的權力再不用就要過期作廢了,她這也是順應潮流之舉。在那之後我再沒聽到關於孫雪濤的任何消息。 那個夏天在我印象中陰沉灰暗烏雲密布,我一分之差沒有考上省實驗和華師一附中,班上另一個學霸陳維群也沒有考上省重點。我們的班主任魏莉群對我們兩人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結果我們都讓她失望了。陳維群在同班同學中跟我關係最好,她後來進了武漢市第16中學,我則被武漢市第六中學錄取了。 進了中學以後我還是參加學校的各種演出,也獨唱領唱過,但我不再像在“小夥伴藝術團”的那幾年中,對舞台充滿了憧憬和期盼並堅信自己會一直唱下去直到大放異彩。讀初一的上半學期,海政文工團到我們學校招文藝兵,學校推薦我去考試。我不抱任何希望地去參加了考試,心裡卻一直有個聲音在說:你爸爸是國民黨! 我爸爸是國民黨!就連一個普通的藝術學院附中都不肯錄取我,何況是政審那麼嚴格的部隊?果然招收文藝兵的海政文工團連一個答覆都沒有給我,就好像我從來沒有去參加過考試。一片樹葉被風吹到他們面前然後又被風輕輕帶走,誰會去關注那一片葉子的存在呢? 我仍然一如既往地喜歡唱歌,而且喜歡放聲高唱!只要有時間我就唱歌:洗衣服的時候唱,擇菜洗菜的時候唱,做飯的時候唱,上樓下樓也唱,甚至連上廁所都要唱。清早睜開眼睛我就開始唱歌,一直唱到上床睡覺。每天翻來覆去把我會唱的喜歡唱的歌統統都唱上一遍。 那時我們家住在漢口珞珈山街1號,樓上樓下住了十幾家人,板壁隔成的房子根本就不隔音,二樓的好幾戶人家共用一個水池和廁所,廚房也是公用的。樓下住的蓉生小妹也喜歡唱歌,我在二樓開始唱:“洪湖水喲浪呀麼浪打浪呀!”她會在樓下跟我唱和聲:“洪湖岸邊是呀麼是家鄉呀!”用歌劇《劉三姐》裡的一首歌來形容,那真是“唱山歌喲,這邊唱來那邊和,山歌好比春江水喲,哪怕灘險灣又多”!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鄰居們真是仁義厚道,我們這麼肆無忌憚聲放聲高唱完全就是擾民行為,但他們居然從來沒有抱怨過也沒有人投訴,如果有的時候一天沒有聽見我唱歌,他們還會奇怪。記得住在樓下的李媽媽總是問我:平平你今天不在家嗎,怎麼沒聽見你唱歌?用現如今非常時髦的話,這哪裡叫唱歌呢?分明就是“刷存在感”。直到69年初我離開武漢被下放到農村,我的左鄰右舍們大概都鬆了一口氣,這棟樓總算是清淨了! 我走到哪裡唱到哪裡:下農村我在田邊地頭唱,進工廠我在機器轟鳴的車間唱,我在圖書館的閱覽大廳唱…一路走來一路唱,我漂洋過海唱到了美國。我的美國同事告訴我,他們聽不懂我用中文唱的歌,但是我的歌喉很優美! 有一次我跟瑞克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瑞克說這首歌好,抑揚頓挫高亢有力而且還帶點抒情。我說這是抗美援朝的時候要打倒你們美帝的歌!瑞克大驚:額滴神,連打倒美帝的歌都被你唱的這麼動聽,I 真是服了U了! 我在漢陽鋼絲繩廠參加“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時候,曾被宣傳隊的同事們戲稱為“短笛”,當時我不大懂得短笛是什麼意思。直到後來我聽到一首歌:“歡樂的短笛歡樂的歌,歌聲飛出心窩窩”,我才覺得用“短笛”來形容我唱歌,真的很確切。 “請把我的歌帶回你的家,請把你的微笑留下!請把我的歌帶回你的家,請把你的微笑留下!明天明天這歌聲飛遍海角天涯,飛遍海角天涯。明天明天這歌聲將是遍野春花,將是遍野春花!”
2018年7月 美國北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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