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趟車是定了臥鋪位子的。空調，上下鋪，四個人一小間，還有門帘和過道隔開。進去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正在熟睡，我們的床上給堆滿了行李。見我們進來，男子慌忙起床，把自己的東西都拿走。我們沒有那麼多行李，說不急。他也不聽，只是一個勁地收拾，連小茶几也給騰得乾乾淨淨。忙完了，他就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看上去有些緊張。其實他人不錯，招呼乘務員拿被褥枕頭，囑咐我們把書包鎖好。他從克什米爾上的車，已經坐了幾天，今夜就到家了。他是個軍人，回家探親。他對自己不流利的英語感到很尷尬，說上鋪是他的朋友，英語好，一會兒回來。

我疲憊不堪，爬到上鋪倒頭就睡。朦朧中聽沒問題很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聊得火熱。一夜都很平靜，列車走走停停，行駛得平穩。等我睜眼，發現出了一身大汗。天還黑着，沒問題還在下面跟小伙子說話，好像一宿沒睡。原來，中年男子已經下了車，他們兩個則早早起來聊天。

我趕忙爬到下面。小伙子也是從克什米爾來，是軍校士官生，這次是放假回家。他壓低聲音說，你知道下鋪走的這位嗎，別看年紀大，可是沒有我官兒大。我真的很吃驚，他分明只有二十幾歲。小伙子喜歡說話，講起印度的風景來透着自豪：你就想想吧，印度什麼風景沒有，要城市有城市，要沙漠有沙漠，要高山有高山，要大海有大海，要熱帶叢林有熱帶叢林。我看着頭頂上黑乎乎嗡嗡轉的電扇，說：雪呢。他說：喜馬拉雅山什麼雪沒有，我們來的時候克什米爾也在下雪。嗨，我整個給熱糊塗了，還以為是到了赤道國度。還有，我這兩天已經感到時間錯位，壓根不認為是在12月。

小伙子拉開窗簾，我們看過去，都忍不住驚呼起來，這簡直就是電影畫面。火車開得很慢，外面密密叢叢的棕櫚樹林，點綴着茅草房，農家男女在水塘裡面洗澡，五顏六色的衣服掛滿了房前屋後。空調車的車窗是封閉的。我們有些沮喪，既然能熱得出了大汗，這空調也不管什麼用，不如下次坐沒有空調的，還能開窗看風景，呼吸新鮮空氣。

小伙子把在軍校照的照片拿出來。他在同學中算是小個子，而且比別人黑一些。他指着學生群中簇擁着的兩個穿盛裝紗麗、體態豐腴的美女說，這是我們老師的夫人。在學校里她們的地位很重要，職位越高的老師，夫人就越顯尊貴，她們往往對學生也特別照顧，學生都會倍加尊重。

我誇他的軍服漂亮，他可來了精神：這是完全按照英國的式樣來的，服裝設計、軍銜標誌和Stratford的英國軍隊完全一樣。說着把床頭罩着的衣服拿出來給我們看。嗯，是很講究的做工，厚厚的墨綠色的布料，閃亮的肩章，左胸到肩膀上有一根綠色的麻繩。口袋上還有一個標牌，是英文：他的名字叫詹姆斯（James），已經是中尉了。正說話間，一個列車員喊着：“茶呀，茶呀”撩開了我們的門帘，他看到軍服，忍不住側過身來看了看，佩服地點點頭又出去。

我： 他很羨慕你。
詹姆斯：那是當然。印度南部很少有人能夠像我這樣去當兵。當了兵也難做到我這個位置，我們是要經過四年軍校訓練的，出來就是軍官了。
我： 你們畢業了幹什麼？
詹姆斯：當然是當兵。除了在邊疆防守，我們還有機會去參加聯合國維和部隊，到海外去。

聽他的口氣，是恨不能趕快畢業，投身軍隊生活。照片上有他的女朋友，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印度女孩。女孩看上去溫柔嫻靜，軍隊小子詹姆斯看來艷福不淺。

我忽然想起印度和巴基斯坦邊境的換崗，Michael Palin的南亞行紀錄片裡面介紹過。在我們這樣的外人看來，那換崗簡直就是活卡通。兩邊的軍人每天都要搞正規的玩命踏步、猛呼口號，瘋甩胳膊和狂舞槍支。我跟詹姆斯形容，他也笑起來，說在軍校里也練習這個。在巴基斯坦邊境的換崗事關國家的面子，需要特別的裝備。士兵都要穿上腳底有釘子的重重的靴子，使勁跺地，一般兩次下來就能報廢一雙鞋。其實，從電影上看，印度方面的還算含蓄一些，巴基斯坦的就更是激烈得多，這麼嚴肅的場合，竟然把節目主持人和觀眾笑翻了天。在誇張中掙來面子，我對印度人的幽默感又多了一層認識。

我們原計划去喀拉拉(Karala)的科琴(Kochi或Cochin)。沒問題忽然提起看大象。詹姆斯說，現在才早上7點多，你們所幸在下一站下去，叫出租車去附近一個有名的大象培訓學校。早晨是大象洗澡的時間，應該很好看。我們謝過了詹姆斯，到了下面一個小鎮，趕緊跳下車。

圖 火車進站1

圖 火車進站2

圖 晚點的火車要開了

圖 臥鋪車廂

圖 車窗外的風景 1

圖 車窗外的風景 2

我們沒有照到真正擁擠的火車，從網上找到了兩張，不貼對不起讀者

原載：http://www.sumgenius.com.au/Down%20Memory%20Lane.htm

2、

原載：www.cs.umd.edu/.../ Collections/Collection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