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郡主 正大光明殿 Today
2021年4月5日,大貨車司機金德強在超限檢查站服毒自盡。生前留下遺書,為了替廣大卡車司機說句話,以死引起領導的重視。這一事件很快在自媒體刷屏,唏噓之餘,有人想起了18年前的孫志剛案。
2003年3月17日晚上,時年27歲的湖北青年孫志剛,在前往網吧的路上,因為沒有暫住證,被帶到黃村街派出所,後被送到“三無”人員(即無身份證、無暫住證、無用工證明的外來人員)收容遣送中轉站。次日(3月18日),被送到廣州市收容人員救治站。
3月20日,孫志剛死在救治站內.救治站的護理記錄上簡單寫着死因:“腦血管意外、心臟病突發”。這一結論讓孫志剛的親人無法接受。這個年輕人,大年初六才剛離開家,還躊躇滿志的說,要好好回報父母,回報為供他念書而很早輟學的弟弟。
4月的一天,南方都市報的記者陳峰,收到一則短信,是網上認識的一個大學生發給他的。她說,一個朋友的朋友在收容站莫名死亡。她並不知道太多細節,只知道死者剛從大學畢業,名叫孫志剛。陳峰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新聞線索。在請示報社領導後,陳峰和同事王雷開始了對這一事件的採訪調查。
採訪調查的過程,百折千回,無需贅言。而隨着調查的深入,層層包裹的真相漸漸解開,令王雷和陳鋒“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王雷和陳鋒用最快的速度,把稿子趕出來了:《被收容者孫志剛之死》。
稿子見報以後,一個公民的非正常死亡隨即成為輿論的焦點。北京以及全國的大量媒體詳細跟蹤報道孫志剛事件,並且曝光了發生在全國各地的同一性質的案件,一時在社會上掀起了對收容遣送制度的大討論。有多位法學學者上書全國人大,請求就孫志剛案及收容遣送制度實施狀況啟動特別調查程序,一批專家教授、知名學者還就“孫志剛案”進行了專題研討。
在這起事件中,我們看到了媒體的勇氣,也看到了精英知識分子的擔當。
廣東省、廣州市迅速成立聯合調查組,全面開展調查工作。致孫志剛死亡的有關人員均受到懲處,一人死刑,一人死緩,一人無期,另有9名被告人分別被判刑。廣州公安、民政、衛生均有人因孫志剛案受處分。孫志剛去世後3個月,2003年6月22日,經國務院第12次常務會議通過的《城市生活無着的流浪乞討人員救助管理辦法》正式公布,施行了20多年的《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被廢止。從收容到救助,一詞之差,彰顯了政府為民負責的態度。從此,再也沒有發生過因為沒有攜帶證件而被收容遣送的事情,也沒有再發生過孫志剛類似的悲劇。
這幾天,儘管金德強自殺事件在中文社交平台上熱度不減,但很遺憾的是,我沒有看到有主流媒體的深度報道,也沒有學界大咖的法理分析.為金德強發聲的,基本都是一些人微言輕的自媒體,那些真正有份量的媒體和學界精英,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要麼含糊其辭,要麼沉默不語。今天(4月10日),河北唐山市發布了金德強自殺案調查結果:(詳細調查結果見本人前一博文,帶證的土匪:
“依法將車輛引導至治超院內暫停”,“尚未實施處罰行為,雙方無過激言行,也沒有發生言語和肢體衝突。”“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其從褲子口袋內掏出事先購買的農藥快速喝下。”“在場人員立即將其送往醫院……”按這個通報結果,給人的感覺是,金德強的死與治超站沒有關係,治超站的工作人員沒有過錯。
這樣一份通報,顯然很難讓人信服。在微博上就出現了大量質疑的聲音:“騙傻子呢”,“罰款還沒實施,這鍋甩得可以”。但是,仍然很遺憾的是,主流媒體僅僅是轉發這則通報,學界精英則繼續保持沉默。
金德強車上的北斗行車記錄儀為什麼會掉線?金德強是否改裝了北斗行車記錄儀?這個記錄儀是哪個公司開發的?是不是強制指定的品牌?該品牌產品合格率多少?全國一千多萬輛貨車,這背後的“產品利益鏈”是怎樣的?公路“三亂”,治理了幾十年,有沒有治理好?
……
沒有媒體追問,也沒有學界精英發聲。
“知識分子從未像現在這樣墮落”,對比2003年,今天的大多數精英知識分子已經缺少社會責任和擔當情懷,一個一個成為明哲保身的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已經很久沒有在公共事件上表達自己的意見了。只要事情損害不到自己,就都是歲月靜好!
雖然無法從這首詩中得知,這是怎樣一個群,群里都有哪些大學的校長,但可以印證的是,直到今天,我們也很難在傳統媒體上看到哪位大學校長的反思評論,社交媒體上也沒漏出哪位校長關於疫情的隻言片語。“責任是知識分子之本……沉默不語將是一種罪責。”但我們看到的是,這些年來,大量的公共事件面前,法學專家、媒體精英、大學校長、作家……集體缺席,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聲音都沒有,更別提質疑和批判了。這是中國精英知識分子的集體失職。法學專家、媒體精英、大學校長、作家,這些社會精英,高級知識分子,應該是一個時代的良心和擔當,但很遺憾,我沒看到良心,也沒看到擔當,只看到集體缺席。今天的很多精英知識分子,越來越像一個精明的商人,他們熟諳各種規避風險的技巧。他們只會在安全的地方出現,收穫掌聲和喝彩,然後順便將他人的苦難變現。金德強的“死諫”,這些過着養尊處優生活的精英知識分子是視而不見的。這個群體已經徹底墮落,他們習慣了沉默,甚至連一句假裝的悲憫都懶得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