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休息,醒來又是四點多。天已經不特別熱了,我們精神好,心情也變得清澈起來。還要去看一次神廟,所以趕緊出發。沒走幾步就碰上一個小個子過來問:要做衣服嗎?叔侄小裁縫店,就在附近,比這些商店都便宜,40盧比一件人工費。我忽然想起來德國女人的教誨:來印度什麼不買,衣服一定要做。沒問題說反正順路,看看也行,要做的話,一會兒回來就正好能取了。跟着小裁縫走的時候,我注意到街道兩邊都是裁縫商店。櫥窗里掛着各種各樣的布料,料子上別着價格標籤。這裡做衣服主要還是以賣布料為主,衣服只要40盧比一件的手工費,可能還是對外國人的價格。布料的品種和顏色實在是多,說有成百上千也不誇張。
走出幾十米,小裁縫領着我們從一個很窄的門洞進去上樓。我算又摸到了一條規律,別看印度大街上商店一家挨着一家,好像很繁華的樣子,感情一上樓就都是沒完工的工地。就是沒完工,也已經住了人。二樓右手邊的樓道里擺着兩台縫紉機,應該是裁縫店了。房間大概有十五平方米,兩側牆壁從地到天擺了一格一格的書架。書架上放的不是書,而是布料,都疊成方塊平擺着,按照布匹的種類分開。一個老裁縫大概有六十多歲的樣子,乾瘦乾瘦的,腮幫子都癟進去了,眼睛瞪得圓圓的。侄子的英語講得好,負責翻譯。他臉上笑嘻嘻,但是說話時忍不住從嘴裡往外冒門牙。我越打量這叔侄二人,越覺得不對。分明叔叔長得猴子樣,侄子長得耗子樣。我挺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兩個人不可信,跟沒問題說走吧。嘿,他不知從哪兒來了耐心,還非要做上一件不可了。
他要一件上衣,裁縫從案板後面拿出來幾件做好的樣子,看上去還不錯。量好了尺寸開始挑布料,有真絲、棉和絲棉。真絲最貴,亮光光,摸上去輕飄飄的。我身上就穿着國內買的真絲襯衫,薄卻不輕飄。我懷疑他們的布料裡面有假,示意沒問題不要弄真絲的。沒問題挑了一塊灰褐色的絲棉,一塊深藍色的棉布,除此以外實在是沒有很合適的顏色。正要收拾走人,裁縫又從下面拿出幾件女士的衣服,很簡單的樣子,讓我覺得穿上肯定挺涼快。沒問題說,給你做件上衣和裙子吧,都快沒有換洗的衣服了。他正點在了我的穴位上,前幾天都是把洗過的衣服用電扇使勁吹,現在我們的衣服給了洗衣人拿去,可能明天才能拿到。再說這麼的簡單的樣子,還能出了差錯?我於是挑了一件全棉上衣,一條短裙。結賬時,叔侄一算,1800盧比。太貴了!我們幾次威脅要走,猴子說了幾回沒法干、活不了了之後,價格降到了1100盧比。拿錢時耗子又用門牙磨軟了沒問題的心,多要了50盧比。先交750的押金,說好六點鐘來取。
出門時,耗子很高興,非要送我們出來,說這旁邊有一座樓可以看的寺廟。沒問題的書上也說有這麼一座樓,市政府辦的,免費參觀。正好耗子願意帶着去,省得我們自己找了。拐過去他就引着我們進了一家商店。沒問題還跟着他往裡走,我一眼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一隻眼老大。老大一見我,臉上一陣燦笑:“回來了。”我叫住沒問題,怎麼又來逛這家商店了?沒問題也發現不對,馬上出來。我看出來了,這個耗子剛才就不象是懂裁縫活的樣兒。他根本就是附近這些商店的托兒。這真讓人惱火,本來說明天還要來看看買什麼,都讓耗子給鬧的,堅決不再登這家商店的門了。
轟走了耗子,我們自己找寺廟的入口。這次是從後面進。沒等脫鞋,一個四五十歲胖胖的中年人跟上來說:看看裁縫市場嗎?就在這兒,印度人自己做衣服的地方,價格絕對便宜。我一聽就上火,不看不看。嘿,沒問題又來勁兒了,說看看吧,就是比比剛才做得是不是划算也行啊。他知道我的哪根神經敏感。剛才已經上當了,這次又要去,我不情願,但又忍不住氣哼哼地跟在他後面。
還真不能說是白來,我還從沒有見過這樣規模的裁縫市場。市場的所在是寺廟的外圍的一個巨大的柱廊。裡面有無數個裁縫攤,夾道排開。攤位就像中國的農貿市場,每個攤上都掛了數不清的布料。所有的裁縫都是男的,有很多印度女人帶着孩子來選料做衣服,市場中到處是她們和裁縫們討價還價的景象。我溜了幾眼,就馬上感覺這麼多男裁縫能把一個個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肯定應該有寫小說的素材。布料很攏音,雖然人多嘴雜,卻沒有寺廟裡面的動靜大。裁縫市場的盡頭是幾十台縫紉機,裁縫量體裁衣,弄好了就拿到這裡來縫紉。
走到最後一家的時候,一個長得矮墩墩老頭兒攔住了去路。他脖子上掛着皮尺,一臉的嚴肅,沒有猴子和耗子臉上的奸笑。他說你要做衣服嗎?我親自給你們量,親自縫紉,兩小時拿貨。我一見就對他生出好感,正派人就應該是長這個樣兒。我跟沒問題說,我看他挺專業,要不再給你做兩件襯衣吧。量體裁衣,才520盧比。我們一高興都忘了劃價。出來沒問題說,看來我們在剛才那家真是上了當。不過,別多想了,還是去看寺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