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79 中國的大學還能出幾個人文學者? |
| 送交者: 范學德2 2023年03月10日09:59:08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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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大學還能出幾個人文學者? 范學德 清華大學教授許章潤的文章最近挺火的,題目叫做“哪有先生不說話?”一看題目我就笑了,現在還有“先生”嗎?哪裡有啊?清華嗎?又有個教授寫了回應文章:“哪有學者不表達?”這位教授也是清華大學的,還是女士,名叫郭於華。我們是微信好友,但沒見過面,是通過微信認識的。她所謂的“表達”,準確地來說是指表達自己的觀點。 看了於教授的題目後我又笑了,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有的人文與社會科學學者真的是不表達自己觀點的,他們有觀點,但沒有自己的觀點,只有上面的組織的觀點;或者有自己的觀點,但不敢公開說;只有極少數學者,有自己的觀點並且敢於公開地表達出來。不管怎麼樣,這三類學者都被社會稱為學者,如今,大概凡是有了教授、專家頭銜的,理所當然就成了學者。 至於什麼叫觀點,我就不說了。 郭於華教授的文章讓我想起了兩本書:《論人的使命》和《論學者的使命》,作者是德國哲學家費希特,他因為在耶拿大學中宣揚被當局視為無神論的觀點而逐出耶拿大學,費希特對朋友說:“您幾乎無法想象人們怎樣對待我。” 據《論人的使命》一書的前言介紹,費希特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不得不離開魏瑪政府管轄下的耶拿,來到普魯士首府柏林,但他到達柏林的第二天早晨,普魯士政府就決定對他嚴加監視,當天就有警察出現在費希特身邊,並且盤問他對此地是否滿意。當局還要費希特發表一個聲明,要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公民。 《學者的使命》發表於1794年,在當時被認為極其激進。 這兩本在我書櫥里都放了很久,因着清華大學教授的緣故,我拿出來看了一看,一看,原來是1980年7月10日買的,那時我在吉林大學哲學系讀書,連書的封面我都包了皮。當年讀這本書時,我還劃了許多紅槓槓,一晃,39年過去了。 費希特在前言說,我“在自己的研究中考慮的並不是某種東西令人喜歡或令人討厭,而是這種東西是否合乎真理;他竭儘自己的所能,說出了他憑自己的良知視為真理的東西。”(第3頁,引自《學者的使命》,商務印書館1980年,以下只列出頁碼)我想,郭於華教授所說的表達觀點,就是指“憑自己的良知視為真理的東西”,而不論他人如何認為。 好玩,那個時代一個教授還能把自己的觀點看成是真理。 費希特提出了一個原理作為全部論證的前提:“既然人確實有理性,所以他就是他自己的目的。”(第7頁)人應該是他所是的東西,而不應當是他所不能是的東西。 他還有一句妙語:“任何把自己看作是別人的主人的人,他自己就是奴隸。”因為他“具有奴隸的靈魂,並且在首次遇到奴役他的強者面前,他就會卑躬屈膝。”(第19頁) 他的目光真厲害! “要竭盡你的所能,完整地、均衡地發展你的一切天資。”(第 28頁) 費希特認為,這就是學者的“真正使命:高度注視人類一般的實際發展進程,並經常促進這種發展進程。”(第37頁) “學者的使命主要是為社會服務,因為他是學者,所以他比任何一個階層都更能真正通過社會而存在,為社會而存在。”(第38頁)因此,“學者應當把自己為社會而獲得的知識,真正用於造福社會。”(第39頁) “就學者的使命來說,學者就是人類的教師。……學者僅僅應當關心人類不要停頓和倒退。”(第39/40頁)韓愈老先生也有這個意思:“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提高整個人類道德風尚是每一個人的最終目標,不僅是整個社會的最終目標,而且也是學者在社會中全部工作的最終目標。學者的職責就是永遠樹立這個最終目標,當他在社會上做一切事情時都要首先想到這個目標。”(第40頁)誰不是善良的人,誰就不會致力於這個目標。
對於他的學生——大學生們,費希特想“以一種大丈夫的道德學說向他們的靈魂深處灌輸一種感情, 這種感情直到將來也能使他們防止這種麻木不仁。我完全坦率地承認, 我正是要從天意安排我去的這個地方開始, 做出某種貢獻, 在講德語的地方, 向一切方面傳播一種大丈夫的思想方式, 一種對崇高和尊嚴的強烈感受, 一種不怕任何艱險而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的火般熱忱, 而且只要我能夠, 我就繼續這樣做下去。 因此,當你們離開這個地方, 分散到各地去的時候, 不管你們生活在什麼地方, 我都總有天會聽說你們是大丈夫, 這些大丈夫選中的意中人就是真理; 他們至死忠於真理; 即使全世界都拋棄她, 他們也一定採納她; 如果有人誹謗她, 污衊她, 他們也定會公開保護她; 為了她, 他們將偷快地忍受大人物狡猾地隱藏起來的仇恨、愚蠢人發出的無謂微笑和短見人聳肩表示憐憫的舉動。過去, 我抱着這個目的說了我已經說的話, 將來我還要抱着這個最終目的說我將在你們當中要說的一切。”(第42頁) 寫到這裡,我休息了一會兒,看看微信,有人轉了清華大學一位學生舉報老師呂嘉的一條消息,在教“思想道德修養與法律基礎”這門課中,呂嘉老師在PPT打出了一段話:“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學生認為違憲,等等。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記得這句話是陳寅恪在清華國學院時期提出來的,陳當年是清華的四大導師之一。 那是1929 年 6 月 3日,在王國維自沉於昆明湖兩周年之日,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立紀念碑紀念,碑上刻有國學研究院導師陳寅恪所撰的《清華大學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全文如下: “海寧王先生自沉後二年,清華研究院同人咸懷思不能自已。其弟子受先生之陶冶煦育者有年,尤思有以永其念。僉曰,宜銘之貞珉,以昭示於無竟。因以刻石之詞命寅恪,數辭不獲已,謹舉先生之志事,以普告天下後世。其詞曰: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志於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斯古今仁聖同殉之精義,夫豈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見其獨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論於一人之恩怨,一姓之興亡。嗚呼!樹茲石於講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節,訴真宰之茫茫。來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這是清華大學最著名的一段文字,因此全部抄錄。 據清華大學著名教授陳來在“略論‘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與大學精神”一文中透露: 1953 年12 月 1日,陳寅恪口述,由汪籛記錄了他的《對科學院的答覆》,陳寅恪說:“我認為研究學術,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獨立的精神。……沒有自由思想,沒有獨立精神,即不能發揚真理,即不能研究學術。學說有無錯誤,這是可以商量的,……但對於獨立精神,自由思想,我認為是最重要的,……獨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須爭的,且須以生死力爭。……一切都是小事,惟此是大事。碑文中所持之宗旨,至今並未改易。” 壯哉,清華還曾有過這樣的學者、大師、先生。
2019.3.26於芝加哥郊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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