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W. 安德森（Philip Anderson）是當代凝聚態物理的泰斗。在20世紀80年代，高能物理和凝聚態物理之間爆發了一場大論戰。當時高能物理正處於鼎盛時期，全靠安德森撐住了凝聚態物理。現在看來，安德森的思想是正確的。

高能物理和凝聚態物理之間的爭論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1. 基礎性與複雜性：

• 高能物理：高能物理學家認為，他們的研究對象是宇宙的基本構成和基本力，涉及基本粒子和相互作用的最基本定律。

• 凝聚態物理：凝聚態物理學家則強調，儘管他們研究的系統是由基本粒子組成的，但這些系統表現出複雜的集體行為和新奇的物理現象，這些現象無法簡單地從基本粒子物理學推導出來。

3. 湧現現象：

• 高能物理：高能物理學家更關注基本粒子的行為和相互作用，認為這些是理解物理世界的關鍵。

• 凝聚態物理：凝聚態物理學家則強調湧現現象，即複雜系統中出現的新性質和新規律，這些性質和規律需要獨立的研究和理解。

安德森在《自然》上發表的文章《More is Different》中，提出了“湧現”（emergence）的概念。他認為，物理系統在不同的複雜度層次上會展現出全新的性質，這些性質無法簡單地從基本定律推導出來。儘管化學受制於物理定律，但我們無法直接從物理知識中推斷出化學領域的結果。

安德森的文章極具哲學意義，對科學界，尤其是凝聚態物理學，產生了深遠影響。他強調，複雜系統中的新現象和新規律需要獨立的研究和理解，而不僅僅是對基本粒子物理學的簡單應用。這為凝聚態物理學的獨立性和重要性提供了理論支持，並推動了對複雜系統和湧現現象的深入研究。安德森的思想今天對AI也適用，數十億個神經元的相互作用可能會產生意想不到的結果。More is Different。

但今天我們不談物理，而是回憶與安德森下圍棋的一段往事。

在High Tc熱潮中的一天，安德森要到我們學校來講物理。大家都很興奮，雖然以前多次聽過大師的報告，但這次可以近距離一睹大師風采，想一想你和大師端着yi一杯咖啡在交談，多麼令人神往的場景。

更令人興奮的是，報告結束後，教授告訴我們，安德森想和系裡的中國學生下一盤圍棋，大家高興得跳了起來。

當時系裡圍棋最好的是北大物理77級的王勇傑，大概有業餘四段。我排第二，大概有業餘三段。王勇傑理所當然地要來執棋。第三是復旦的一位同學。他提出異議，認為不能派出最強的和大師下，這樣不夠禮貌，應該由他來出戰。最後的決定是大家一起和安德森下。

安德森待人非常和氣，一邊下棋一邊和大家交談。你在做什麼題目啊？做得怎麼樣了啊？大家乘機提出很多問題，交談甚歡，收穫甚多。

安德森的圍棋不錯，大概有業餘兩段的水平。一個外國教授能下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們一看安德森不敵，馬上給王勇傑使眼色，要他放水。後來乾脆出聲，反正安德森聽不懂中文。

安德森那麼聰明，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要大家認真下，下一盤好棋。

下完棋之後，我們大家一起和安德森合影留念。

那是值得紀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