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煒：日本政府對外國人更加苛刻？
日本首相高市早苗大刀闊斧地啟動了對外國人政策的審議。她表示將重新檢驗外國人
取得土地的相關規定，並嚴格取締違規違法行為，同時強化政府的統籌指揮功能。新
的外國人政策預計將在明年1月匯總推出。也許有人產生疑問：日本政府對外國人更加
苛刻？簡而言之，對於一部分不守規矩的外國人將加以嚴格整頓。
截至今年6月底，在日外國人人數創歷史新高，達395萬人。在全國所占比例平均為
3%，13個都道府縣的27個市區町村中，這一比例已超過一成，提前達到了政府預測的
2070年外國人占比超過一成的水準。
外國人增長與政府的政策有關。2015年，日本新設了“高度專業職”等在留資格，完
善了接納擁有專業技術等外國人的體制。2019年，又設立了“特定技能”在留資格。
最初適用於護理、清掃等14個勞動力嚴重短缺的領域，去年又新增了汽車運輸業等4個
領域。此外，已決定從後年起啟動“育成就業制度”。
對於高市新政權設置嚴格的外國人政策，部分媒體和有識之士擔心是否會助長日本人
對外國人的歧視與偏見，並向全球人才競爭日益激烈的國際社會傳遞錯誤信息——日
本不歡迎外國人。在日本人口急劇減少的背景下，許多地區在護理和農業等領域已無
法離開外國人。外國人不僅是勞動力，如何與外國人共生存這一課題在全球化社會中
也不可或缺的理念。明年1月出台的政策叫做“接收外國人才並促進其融入社會的綜合
對策”。
其實，日本政府絕對沒有關上接納外國人才的大門的意思。相反，面對嚴重的人口老
齡化與勞動力不足現狀，日本十分希望依靠外籍勞動力，為社會補上人手的缺口。然
而近年來，讓政府最感困擾的，並不是“是否要接納外國人”這一方向性的問題，而
是——如何讓來到日本的外國人“公平承擔義務”。不是“不讓來”，而是“你來
了，就得遵守同樣的遊戲規則”。
根據法律，凡是在日本滯留超過三個月的外國人，都必須加入公共養老金與醫療保
險。然而厚生勞動省的最新統計卻顯示了嚴峻的現實落差：去年，日本整體國民年金
繳納率為84.5%，外國人卻僅有49.7%；國民健康保險整體繳納率為93%，外國人僅
63%。換句話說，有相當數量的外國人在享受制度、使用醫療、到一定年齡還可以“帶
走養老金退款”的同時，卻沒有盡到繳費義務。
這不是“文化差異”能解釋的，這已是制度倫理的問題。日本社會的根本秩序，是由
“權利＋義務”的平衡維持的。你繳納，你才能使用；你有貢獻，你才有資格正大光
明享受保障。
然而有一部分外國人來到日本，不繳費、不參與，卻期待一樣享受福利，甚至認為
“反正也不會被查那麼細”，鑽制度漏洞，把日本當成一個“賺到了就走”的便宜市
場。這種態度，不僅損害整個制度的可持續性，也直接造成了多數認真繳費的外國人
被連帶懷疑、誤解，讓整體外國人面對更嚴厲的審查、更高的門檻、更冷漠的世間目
光。這才是更深層的危機。
不繳社會保險費，會帶來哪些嚴重後果呢？將來申請永住權會變得很難，永住審查中
最重要的項目之一就是納稅、社保繳納記錄。如果年金、健康保險長期沒繳清，或者
有滯納金記錄，基本就是重大減分。工作簽證的更新存在風險。入管局越來越重視
“是否嚴守日本制度”。企業雇用時也會認為“社保不繳的人＝麻煩人才”，而拒之
門外。
醫療費用可能變成“超高額自費”，表面上看，不繳保險是“省錢”，但只要一次受
傷、住院，醫療費就是幾十萬、幾百萬日元級別。聽說有外國人因未加入國保，手術
費產生幾百萬日元賬單，最後被迫提前回國。
多年前，我曾經採訪過曾經不法滯留的一家人，俗稱“黑戶口”，雖然沒有正式身
份，但是他們認真申告繳納稅金和保險費，他們家的小孩不幸得了心臟病，由於一直
繳納保險費，免費享受到了及時高端的治療。最後一家人得到特批獲得在留資格。當
然這是個例，不法滯留本是違法的。
在日本，不繳社會保險費，不是“省錢的小聰明”，是在破壞自己未來在日本發展的
可能性。過去有認識的留學生說，自己身體好，不怎麼生病，偶爾感冒去藥妝店買點
藥就行了，所以覺得沒必要繳保險費。可這樣的想法其實忽略了更大的層面。加入社
會保險，不只是“自己用不用”的問題，而是生活在日本社會的一種“義務”和“責任”。
社保是一種互助制度：你今天健康，也許明天會意外受傷；你今年不生病，也許幾年
後需要長期治療。更重要的是，社保的費用是大家共同承擔的，不是個人的“選
項”。若外國人只享受便利、卻不參與負擔，對制度本身和其他納稅者都不公平。加
入社保，就是承認自己是社會的一份子。即使在日本只是暫時停留，也應尊重這個社
會運作的基本規則。
如今，雖然日本網絡上有一些排外言論，但社會整體是依法治理的，是“規則社
會”。日本人並非一味討厭外國人，他們不屑的是“破壞規則的人”。
因此，這不是“日本政府對外國人更加苛刻”的問題，而是“制度公平”必須守住的
底線。真正成熟的移民社會，應該讓每一個參與者——無論國籍——都明白一句非常
簡單的話：不只享受權利，更要承擔義務。享福利卻不繳費？看起來日本已經忍無可
忍，要動真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