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媒體上見過太多烈女的故事,為了反抗強姦,她們不屈不撓,以死抗爭,雖落下終身殘疾甚至失去生命,世人大都讚賞有加,而當一個女性在面對強姦者沒有反抗時,便成了批判的對象。
本文主人公就是這樣一個受害者,在面對強姦時她也想過拼死反抗,可為了保住性命,她最後選擇了順從——事後,生命是保住了,可她卻被捲入一場是非的旋渦,最後落下一個比強姦更為悲慘的下場——
馮玉今年27歲,出生在長沙市雨花區一個工人家庭,2002年大學畢業後,她在市里一家大型商場做銷售主管,第二年,她和一名叫周軍的男子結為了夫妻,周軍雖從小生長在農村,也沒有念過大學,但頭腦靈活、做事勤快,當時是一家大型裝飾公司的副總,年收入高達20餘萬。
馮玉上班的地方在市中心,住的地方在市郊,兩地相隔10餘公里,剛結婚那陣子,周軍每天都接送妻子,可堅持了不到半年,周軍的公司在外地開展了業務,他經常要出差,因此不能像以前那樣每天開車接妻子,他於是給妻子買了輛女式摩托車,讓她自己騎車上下班。
2004年底,馮玉上下班必須經過的一個位於市郊的小區進行了拆遷,據說是要建一個別墅區,可拆遷後不知為何沒有開工,那一大片空地閒置下來,成了雜草叢生的荒地,馮玉下班的時候是晚上9點多,每一次經過這裡,她都有一種恐懼感,生怕有什麼壞人突然從路邊竄出來攔住她。為了防止壞人打劫,她藏了一把尖刀在包里防身,除此以外,她的包里還經常放着一個避孕套,這是她向美國人學的,因為有一次,她看雜誌時,看到這麼一個故事,一個美國男人每次送妻子外出時,都會拿一個避孕套給她,對她說:“如果遭遇歹徒,對方想強姦你時,你就要他把這個戴上。”馮玉想到自己下班必須經過那塊荒地上也可能有這樣的壞人,到時如果無法躲避他的性攻擊,用避孕套也許可以減少一些傷害,至少不會感染上愛滋病吧!但是,馮玉並沒有把這些告訴丈夫,她不想給他增加心理負擔,她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完全可以處理好這些事情!
日子一轉眼就過去了大半年,儘管馮玉幾乎每天都要經過那個荒涼的路段,但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她的恐懼也漸漸淡去了。
2005年9月2日晚上,商場中層以上幹部開會,馮玉晚上10點才下班,周軍擔心妻子的安全,想來接她,馮玉覺得沒必要,所以一個人騎着摩托車回家了。行至那片荒涼的空地時。由於路不平,馮玉放慢了速度,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路邊跳了出來,一把抓住馮玉的摩托車,將摩托車拉向了路邊,馮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大聲喊叫起來,高大的男子雙手抱住她,快步向荒地中間堆放木料和雜物的棚屋走去,到達那裡後,高大的男子將馮玉放在地上,兇橫的說:“這裡根本就沒人,你叫得再大也沒人聽到,把我叫煩了,我就掐死你。”馮玉嚇的不敢做聲,望着那男人,不知道他會做什麼——那男子將馮玉的包搶了過來,快速將裡面的錢包和手機翻出來,放進了自己口袋,之後他拿着馮玉包里的尖刀指着她狠狠的說:“你老實點,自己脫衣服,滿足了我就放了你,不然老子一刀殺了你。”面對明晃晃的尖刀,馮玉想到過反抗,可她望了望四周,到處一片荒涼和寂靜,她知道,就算她叫的再響,也不會有人聽到;而就算有人聽到,也不一定有人過來,就算有人過來,等別人到達時,她可能早就被殺了,與其被殺死殺殘,不如順從好了,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啊——權衡了一會後,馮玉只好自己解開了衣服,馮玉突然想起了包里的避孕套,於是對他說:“大哥,你放心,我不會反抗的,我包里有避孕套,你戴上吧,這樣對你和我都好!”那男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找出那避孕套戴上了——馮玉感到一陣噁心,如果手裡有槍,她絕對會一槍崩了他,可此時此刻,她是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她只能把怨恨埋在心裡,她仔細看清了他的樣貌,還發現他胸前的一快胎記,她希望日後可以指正他——大約5.6分鐘後,那男的終於穿上衣服走了。
馮玉回到家後,把自己被強姦的事告訴了丈夫,周軍聽後氣恨到了極點,恨不得找到那個男的一刀殺了他,當晚他們向警方報了案!2005年9月26日,在馮玉的積極配合下,犯罪嫌疑人張東雲被警方抓獲,對強姦一事供認不諱,可是在2005年11月初,法庭審理此案時,張東雲卻當庭翻供,不承認自己是強姦,而說馮玉當時並沒有反抗,是自願和他發生性關係,他還把馮玉主動提供避孕套一事實告訴了法官,儘管法官最後判決張東雲強姦罪成立,可周軍得知這些後卻怎麼也無法理解,在他看來,強姦必然就會有反抗,沒有反抗哪裡叫強姦,他以前一直以為妻子是殊死反抗無效後才被強姦的,哪裡想到妻子沒有反抗,居然還主動提供避孕套,他可以原諒妻子被強姦,但不能原諒妻子被強姦時的順從——那一刻,他對她生出一股深深的蔑視!
從法庭回去後,周軍一句話也沒和妻子說,馮玉問他怎麼了,他始終不說話,一直到第二天凌晨3點,周軍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對睡在一邊的妻子說:“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反抗,別人強姦你為什麼不反抗,你怎麼能那麼順從呢?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自己的尊嚴和人格呢——”馮玉哭着說道;“我當時害怕,他手裡拿着刀,他那麼高大,我反抗的話不但於事無補,還會被他殺殘甚至殺死!”周軍根本就不能理解這些,大聲對妻子說:“你沒反抗,怎麼知道他會殺你,而且就算你被殺殘了,我願意養你一輩子,被殺死了,我還可以驕傲的說我老婆是個英雄是個烈女,可你順從一個強姦犯,你讓我怎麼想,別人知道會怎麼想,你那是不要尊嚴和人格啊,一個人沒有生命不要緊,但怎麼能不要尊嚴呢——”周軍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馮玉沒有答話,只是不停的哭泣!
從那以後,馮玉明顯地感覺到丈夫對自己的態度變冷淡了,而且有時候,他很不尊重她。
2005年12月底的一天,周軍和一個私交很好的朋友在一起喝酒一起聊心事,談到妻子的事時,周軍的朋友對他說?:“兄弟,你老婆那件事,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啊,哪裡有被強姦而不反抗的,不反抗的話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她喜歡上那男人,願意和他發生關係,所以你老婆不是被強姦,你才是啊!”周軍本來就有這個想法,聽好友一說,心中更是覺得委屈氣憤了,回家後,他無緣無故對着妻子大罵一通,還動手打了她一耳光,馮玉並沒有和丈夫計較,他覺得可能是丈夫在外受了什麼委屈!
儘管馮玉對丈夫採取寬容的態度,但周軍對她的態度並沒有因此而改觀。
2006年1月底的一天馮玉和公司的一名50多歲的男性老總去武漢出差,可是達到武漢後,她居然發現丈夫一直在跟蹤她。她氣憤的罵了丈夫一頓,對他說: “難道你懷疑我和我們老總會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面對妻子的質問,周軍只好承認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一想到你面對強姦犯都可以順從,面對你們老總時,你肯定更不會反抗,我擔心你在你們老總面前會吃虧,所以我才暗中保護你!”馮玉沒有想到,丈夫居然懷疑她是這樣一個女人,居然這樣看待她,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種一死了之的念頭!
馮玉是一個珍惜生命珍惜家庭的女人,雖然丈夫對她越來越不好,可她並沒有想過離婚,一想起丈夫以前對她的好,想到以前幸福而浪漫的日子,她就會忘了眼前的痛苦。馮玉也曾問過身邊的一些好友,問它們如果遭遇強姦會怎麼辦?但她們的回答卻全是“拼死反抗,寧死不從——”因此,馮玉也曾暗暗的反思:自己當時的順從是否錯了?
遭遇強姦,本來對馮玉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丈夫的不理解,又使這份傷害加劇,馮玉經常一個人偷偷的哭泣。
2006年5月7日因為實在無法原諒妻子,周軍在單位附近租了套房子,與妻子分居。
丈夫搬走後,馮玉曾多次上門求丈夫住回去,可周軍每一次都冷淡的拒絕了她。與丈夫分居後,馮玉更加孤獨和痛苦了,有時候連個說話對象也沒有。更讓她鬱悶的是,不知道是誰把她遭遇強姦時順從的事公布到同事耳中了,許多同事都愛拿這當談資,很多人還因此認為她是個水性揚花的風騷女人。最無聊的是一個男上司,開門見山的說喜歡她,想和她交朋友,有一次還強行想占有她,結果被馮玉重重的打了一棍子,那上司痛的邊跳邊叫:“不是說你不會反抗嗎?怎麼打人呢?”
被強姦留給她的傷害、丈夫的不理解以及同事和朋友們的誤會,使原本堅強的馮玉變的異常脆弱,精神恍惚,她開始後悔當初沒有拼命反抗,她有了尋求解脫的想法。2006年6月8日晚上馮玉留下一封長達4000餘字的長信後,打開了家中的煤氣,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馮玉在信中說:也許遭遇強姦時,選擇以死反抗才是最好的方式,就算死了,也是個英雄,而我自認為聰明的順從方式,原來是一個錯誤的選擇,雖然一時保住了性命,卻掉入了一個更為痛苦與黑暗的深淵,這裡滿是荊棘,使我死的更為痛苦——
馮玉死了,但她的死卻引起了巨大的反響,關於“遭遇強姦時究竟應該拼命反抗還是順從”的討論迅速在當地展開:以湖南知名撰稿人崔曉雨為代表的一部分人認為:“貞操與尊嚴實質是一樣的,是人之性格的體現,沒有了尊嚴,生命還有什麼意義呢?”
雖然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馮玉的行為是對的,但是,在採訪中,絕大多數的人都表示:如果他們的妻子遭遇強姦時,她們沒有反抗,他們心裡還是無法接受,不管怎麼說,反抗比順從更能使他們心裡舒服些!不少人表示:“如果我的妻子被強姦時是順從的態度,我會感覺抬不起頭,感覺特別丟臉,而如果她成了反暴英雄,我會感到很自豪,因為那是她愛我的表現,是忠貞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