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約定俗成,男人講粗口,沒人大驚小怪,但女人粗口,肯定引人注目,如果該女人還出身文人家庭,受過高等教育,從事文化性職業,更讓人刮目相看。欣賞不欣賞另說着,絕對讓人過目不忘。
認識的一個女人就如此,她長相一般,個頭不高,偏胖,從外貌看,女人味不多,但穿着打扮講究,很職業化,永遠是吹剪精緻的職業女性短髮,講究的辦公室套裝--我那時的衣服,也就是幾十塊錢的檔次,她的套服都是數百元到上千元的,那時,我們每月的工資,也就幾百元錢。她的衣服樣式總不過時,但比較保守,我幾乎沒見她穿過暴露的時裝,估計也是為了掩蓋那不太女性化的身材和腿吧。看外表,她絕對很時髦,但不能張嘴和開口:因為抽煙,牙齒不好看,還因為,她愛講粗口。
她煙癮很大,煙不離口,聲音沙啞,從牙齒和手指的薰染程度判斷,是個資深老煙民。有個和她關係不錯的男同事,看不過去,憐惜地說,一個女人,抽那末多的煙,嘴唇都是黑的。她雖女人味不足,但性格大氣,可以和男人稱兄道弟,是當紅顏知己的那類女人。男人對她不設防,甚至放心地求她幫忙遮掩婚外情,她也很仗義地替他向其妻編瞎話---兩人她都認識,當然有親有疏。
她對心儀的男人,可以不厭其煩地幫助其老父聯繫住院,晝夜陪床,男人還沒動心,老父到先欽點婚事了。她對老人的照顧和任勞任怨,讓那些不稱職的兒女和兒媳們臉紅。儒雅的男人和她相比,反倒顯得女性化。不過,她不欣賞紳士型的男人,認為太沒男人味。她神經堅強,感情也就不那末細膩,那些花花草草的小女孩的東西,和她無緣。我從未見她悲傷和流淚,即使在家庭生變的時候。
她對感情十分執著,暗戀上一個各方面都不如她的人,苦等很多年。據說,還很大度地幫那人和女友籌備婚禮,為那個男人找工幫忙。多年的苦等,終於有了正果,那人職場順利,結婚多年後,和妻子離婚。他離婚後沒多久,她就贏得心上人歸。婚後,她包攬了幾乎所有的家務和外務,大到裝修房子,小到做飯。說實話,她做飯做得不錯,還教我怎樣做,外面賣的那種,炸得很酥大的滷雞爪子。
看起來,她婚姻美滿,兩人有很多相同之處,最大的共同之處,都是老煙民,對香煙的喜愛和煙癮之大,大到家裡到處都是煙灰,甚至可以在稀飯里發現。但美滿的婚姻,沒持續幾年,痴心沒好報,終於有天,她得知丈夫有了外遇---那個“狐狸精“是他的下屬,一個帶孩子的中年女人,各方面都不如她,除了長相和性格。她難捨難割,想原諒丈夫,但丈夫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離婚。出於良心,男的將他名下的,裝修不錯的,寬敞的居室留給了她,自己搬進那個女人狹小簡陋的單元房。我當時挺同情她的,如果是我,絕對不要那房子,另換一個,每天回家,面對空屋,如同與負心人相對。問她,倒沒這種感覺。
稱她為女強人一點不為過,她的工作能力沒得說,業績沒得說---不多說,但就是粗口不離口,和人聊天,幾乎是言必粗口。她的粗口比較單調,也不很髒,多是哪一兩個精華,國罵第一,當作句子的修飾詞,還有一個是男人常掛在嘴邊的,女人做不了的詞。如果有天,她沒講粗口,不僅她自己憋得難受,我們也覺得,是來了個新同事。 看她和人聊天很有趣,如同一堆如她那樣的男人聊天,滿屋飄蕩的都是粗口,此起彼伏,加上煙霧騰騰,如同一幫土匪在威虎廳議事。如同一堆儒雅的男人聊天,她一個女人時不時地粗口,有點老牛闖進瓷器店的怪怪的感覺。
物以類聚,人一群分,除工作上的往來,她交往多雅士,來往無白丁,交往的人中,多是女強人,朋友中,男人比女人多,上級比同級多,外面比單位里多,粗魯的比文雅的多,有錢的比沒錢的多。
我不是淑女,但很少講粗口,很早時,不小心地溜出過幾次,一讓老媽逮住,好一頓地擼。還有一次洋粗口,讓一老翻譯聽到,說女孩子家家,不好這樣說。後來,憤怒時,曾迷迷瞪瞪地講了幾次洋粗口—blood,自以為不很髒,丈夫說,這在英國是一句很髒的話,比美式國罵更甚。現在,很少講粗口。不是我假裝淑女,而是沒養成習慣,因為沒成自然,所以,說起來比較費勁。
我對她講粗口沒異議,那是她的自由,但不太喜歡她的性格,太粗誑。原以為,她對一切人都講粗口,仔細觀察後發現,她講粗口也分地點,場合,對象。如是頂頭上司,她絕對沒有粗口,除非對方愛講,她就奉陪,比如對她的頭頭,外單位的頭頭。如是社交場合,她也不講粗口,比如在一些大型會議上,如是她欣賞的男人,她也不講粗口,比如有些海龜們。看來,講粗口不過是一種嗜好,而不是本性使然。
原來看她講粗口,覺得是一大怪,後來發現,很有些特別的女人,甚至女名人講粗口,如洪晃,她的好友劉索拉等。當今,似乎講粗口,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徵,有文化的人講粗口,以顯示對文人的鄙視和與眾不同。不過,對愛講粗口的女人,我也就看看,還真不敢交往,因為要有堅強的神經,不知何時,正聊在興頭上,就會被沒頭沒腦地,熱烈地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