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老張
開車的老張其實不老,和墩子年齡差不多。我坐在後排,所以他的臉什麼樣兒我沒怎麼看清楚。上車和司機聊天兒是我的個人愛好,自然也要抓住老張不放。當然開始的時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話題先是說上海的高樓大廈。為了拉近和老張的距離,先是把上海猛誇了一番。無非就是說高樓大廈的大都市氣派之類的話。老張接我話喳兒說這些樓都貴死了,一般老百姓住不起的。我詫異了,老百姓住不起?可是這大樓里都住滿了啊,難道非一般的百姓在上海超百萬了不成?老張說,如今在市中心住的都不是上海人。現在我們上海這樣說:內環講外國話,中環講普通話,外環講上海話。老張這話聽着有些誇張,但也貼切,反正上海又是洋人遍地,外地人滿街了。我問老張住哪兒,他說在寶山了。都搬遷出去了,市區太貴,跟本不用想的。
車子在高架路上跑着,燈火輝煌的夜景讓人感到浮躁。我隨口說:上海真是變化很大。老張接着說上海人也變了,過去不管你身邊有什麼人,只要有兩個上海人,他們之間馬上就是上海話。可是今天只要身邊有一個不是上海人,大家都講普通話。我看這點上海人做得不錯。能適應時代和社會的變化是生存和競爭的基本條件。
望着車外的燈火我想起了和樓市相關的政治話題,我問老張上海人怎麼看陳良宇。老張頓了一下,說這是上層的政治鬥爭,和老百姓沒關係。不過陳良宇拿社保基金炒房是害人。房價炒上去了,老百姓買不起,結果社保也沒了。說到這裡老張的嗓門兒大了起來:我反正不喜歡共產黨的。然後手一指自己的鼻子說:我就是共產黨,可我還是不喜歡。國民黨再怎麼不好,可是對老兵就是好。我是老兵,我參加過自衛反擊戰,可我還不是下崗?有誰管我們?家庭和孩子也受影響。我們隔一天干一整天。拉生意這一天要干24小時,第二天休息。上海的車份錢太高,不這樣干根本掙不夠錢。我說你真是辛苦啊。老張說:心不苦,命苦。然後老半天沒說話。我也沒說什麼。好一陣子,老張低聲說:比起我的戰友,我好多了,他們都死戰場上了。車在跑着,外面依然燈火通明。
為了緩和氣氛,我說下次來一定叫你的車。老張抵過來名片,我這才知道他的名字。老張問我是不是常來,我說今年是要常來的了。基本每隔一個月來一次。中間在國內停留一周左右吧。也折騰人,時差剛倒好就要回去,每次這樣都非常難受。老張哦了一聲說:嗯,你這個就象女人來月經差不多了。
老五
0七年三月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