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長羊毛的老幹部

潤濤閻

9-16-04

(一)

老幹部姓賈，從北京軍區某師政委位子上退下來已經8年了。打從電視劇《紅樓夢》一上演，“賈政委”就得到了個簡稱“賈政”。想起那大觀園，他笑笑也就接受了。他的妻子是個文化不高但漂亮出眾的家庭婦女。其實妻子比他忙。第一收禮物，這活忙起來一陣一陣子的。第二是做飯。賈政時常請軍官們大吃大喝。飯桌上都誇她說她的手藝已經練到了特級廚師的水平。第三件事就是她兼任居民區業餘主任，誰家鬧離婚、婆妻打架、老婆抱怨丈夫性無能什麼的做思想工作的事她包了。因為她的特殊地位說話算數，人人都給她面子。所以她每天沒有固定上下班時間。沒有官銜加上活灑灑一個母親形像，晚輩都稱她賈大媽。後來親切了起來就改成賈母了。

賈政偷偷地在外面打野食有貼身小蜜，可賈母以為老頭老了沒用了也就忍着自己的身子一直守活寡。在政壇上摸爬滾打拿出假大空那真功夫的百分之一也把老婆騙的一愣一愣的。

打從賈政離了休，賈母一下子白天閒了下來。可萬沒想到離休後的老頭梅開二度，白天閒得慌的賈母晚上時常忙上一陣。賈政跟賈母感慨道：“無官一身輕，誰說青春換不回！”這事經歷過世態炎涼的賈母只能是半信半疑。

“林彪敢說實話！‘有權力就有一切’、‘誰說實話誰完蛋’。多厲害呀！你沒了權力還騙我說什麼‘無官一身輕’。鬼才相信！”賈母嘮叨着。這句話可把賈政給氣急了：“你個老娘們知道什麼！林禿子是個奴才。地地道道的奴才，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奴才！”

“我說老頭子你別生氣呀，林彪怎麼會是奴才？我坐在你身邊，你給我好好講講這道理。”

賈政沉思片刻，覺得都退休的人了也該給老婆講句實話了。便慢條斯理起來：

中國幾千年來的傳統文化就是奴性文化。沒當上奴才的為了巴結主子就專揀主子愛聽的話說。等到巴結上了主子就狗仗人勢欺上瞞下，目的是告訴別人自己是奴才了，而你們當奴才還不夠格！這就是說假話的動因，古往今來的政治家清一色政治騙子。林彪把這奴才性格發揚光大達到極致。什麼“毛主席的話一句頂一萬句”、“世界幾百年中國幾千年才出一個”、“毛澤東思想是馬列主義的頂峰”。他在上邊這麼一大假，下邊就小假：畝產萬斤糧三年超五年趕美。人人爭先恐後當奴才，才造成浩劫不斷。到最後個個都被主子整得豬、狗不如。就拿咱家來說我有權時門庭若市，退下來後門可羅雀。這倒讓我認真思考了一陣。我現在再也不是上級的狗-奴才了！
我莊嚴地向全世界宣布：我現在是人了！哈哈哈！

老頭的這番話讓賈母如入五里霧中：“你沒喝酒怎麼說起了胡話？現在成了‘沒人巴結的’人，哪裡趕得上過去當狗-奴才風光啊？”

賈政告訴她：現在我再也不需要說謊話說大話說空話了；再也不騙人了；再也不被別人騙了！

賈母聽後不以為然，說你不騙人了倒可能但說你再也不被別人騙了這不可能。不信你走着瞧。

(二)

賈老打從離休後，就開始了“新的長征”-----鍛煉身體。早上是“倒退走”功；中午是太極拳；晚上是香功。幾天下來，腰酸腿漲。直到實在練不下去了，也不知該停哪一功。聽賈母的建議先停“倒退走”後停太極拳，只留晚上的香功。因為老頭不愛洗澡。香功出香味。可不知怎的，這腰痛越來越重。這腰痛病西醫還真治不了,他不得不找他從不相信的中醫去試一試了。

在街上漫步邊走邊看，這街面變化可是真大。看到一個小樓前“按摩---包您滿意”只是覺得這“包”字有點不大對勁。不管怎麼樣，有病亂求醫進去看看。一踏進門，裡邊出來一位中年婦女。她滿臉堆笑地說剛開張您老就上門了。雖然正當營業是晚上，但您老一大早就來了俺就代替她們給您老服務。這次是免費，俺的功夫到不到家您老包涵就是了。下次晚上來再買單。

未等老幹部開口，店主人已經把他攙進內屋。長者扒在床上，店主人那軟綿綿的手在他疼痛的後背上揉搓起來。一股暖流涌便全身，後悔這麼多年不信中醫只信洋玩意兒。正在享受這中醫理療療效時，女主人說您老該翻過來了。還表揚老頭一番，說要是別的老幹部早就自己翻身了。

賈老說俺腰痛肚子不痛。中年婦女聽完明白了這老幹部還是位幽默之人，也跟着幽默了起來：這是中醫療法，您老要是眼睛痛針灸穴位不是扎在後脖子嗎？那能扎眼球不成？

賈老聽後還真不能立刻判定這按摩院的性質。打從離休看破紅塵後就決定正正噹噹的做人，以防入瓮後自控失靈，他起身告辭回了家。

(三)

第二天，賈老在大街上往另一方向漫步時看到一中醫診所。看到掛號處男男女女煞是熱鬧便走了進去掛了個號。

“您年紀輕輕的也會中醫？”賈老見到醫生劈頭蓋臉就來了這麼一句。年輕醫生回話道：“本人學貫中西。中西結合藥到病除。”賈老聽慣了假話大話空話，自己也說慣了假話大話空話，可痛改前非後的今天聽到這假大空話十分蹩腳。簡直難以忍受。

賈老的這張臉上寫滿了假大空，可他的眼神簡直是對假大空的折射。他鄙夷的表情被年輕人捕捉到了。年輕人立刻一本正經地打保票：“如果做不到藥到病除，您老來砸牌子好了！”

賈老一想自己能改邪歸正，人家為何不能？也就換了一副面孔。

“您老這腰痛屬於肌肉萎縮，外加保養不周而引發。需要外貼虎皮膏藥、內服人參精湯才能治癒。”說着就打開了第一個抽屜，取出一貼膏藥。說您老第一次來，這虎皮膏藥價格從優。別人是150元您老出100。

賈老說錢不是問題，只要有效果就成。第一帖膏藥貼上後，醫生說如果錢不是問題我建議您老再來一帖。賈老恍惚覺得不大對勁，便直截了當吐出真言：“這年頭哪有這麼多虎皮做膏藥？我看咱倆都上當了，我敢肯定這帖膏藥是狗皮做的！”

“狗皮？”您老真敢說話！年輕醫生邊說邊拉開了第二個抽屜，從裡邊拿出一帖膏藥。賈老一看上書：“狗皮膏藥”四字。

醫生說這狗皮膏藥可與別的中醫用的狗皮膏藥不是一個東西。這是師兄從美國弄來的藥液與狗皮調配而成。屬於生物高科技最新產品。尤其是這高科技藥液，塗在禿子頭上都能刺激毛髮再生。更別說您老這肌肉萎縮了。

賈老確實聽說過美國人研究出來了“體毛去除藥”和“毛髮再生藥”。就答應在剛才那虎皮膏藥下面再貼一帖這中西結合的狗皮膏藥。醫生告訴他這貼也打折，收80。

剛貼完這帖狗皮膏藥，賈老還是懷疑這狗皮膏藥的真假。便半開玩笑地說：“我看沒有那麼多狗皮，八成是羊皮。”

“羊皮？”您老真敢說話！年輕醫生邊說邊拉開了第三個抽屜，從裡邊拿出一帖膏藥。賈老一看上書：“羊皮膏藥”四字。

醫生說這羊皮膏藥有時有奇效。吃羊肉都能上火，渾身發熱。羊皮與外國高科技藥液配合製成的羊皮膏藥就有局部發熱功能。

賈老一聽有道理。就決定在那帖狗皮膏藥下邊再加一帖羊皮膏藥。醫生告訴他這貼也打折，收60。

剛貼完這帖羊皮膏藥，賈老好奇自己的思維怎麼跟製藥商同步。便暗自好笑。隨口又來了一句：“我看這羊皮膏藥也不是羊皮，可能是老鼠皮。因為大街上有賣死老鼠的說有人買了造藥用。”

“老鼠皮？”您老真敢說話！年輕醫生邊說邊拉開了第四個抽屜，從裡邊拿出一帖膏藥。賈老一看上書：“鼠皮膏藥”四字。

醫生說這鼠皮膏藥有時有特效。貓七上八下、聲東擊西、爬樹鑽洞可從來不生腰痛病，就因為貓吃老鼠時連皮吃。鼠皮與外國高科技藥液配合製成的鼠皮膏藥現在在國外只有美國一家醫院有，那是我師兄出口給他們的。是關係戶。國內就咱一家。為了防止盜版，專利還沒敢申請呢。

賈老一聽神了！佩服自己的思維水平。反正上當就一回，這點錢對賈老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第一個吃螃蟹的是偉人。再說這比吃螃蟹不能比，外用藥沒啥危險。就決定在那帖羊皮膏藥下邊再加一帖鼠皮膏藥。醫生告訴他這貼也打折，收40。

(四)

賈老付了款走回了家，確實感覺到腰部發熱。只是不知道是哪帖在起作用。他自己判斷是那羊皮膏藥。就決定以後別的就免了，只貼羊皮膏藥。

遵醫囑，賈老不觸貼不洗澡不彎腰不做愛。克林頓總統答應中國政府的也不過是三不而已。做到四不不容易尤其是不做愛，但治病要緊。做愛價太高。

一個月過去了，腰痛減輕了很多。賈母說是因為不動腰部養好的。賈政不那麼認為。他覺得現在沒必要貼膏藥了，把膏藥揭下來如果腰痛那就去換新的。問題是醫生說了只要有膏藥在身就必須實現四不。絕不能跟老美那樣，言行不一。晚上，賈老鼓足了勇氣讓老伴把膏藥統統揭下來。

賈母一看愣了！膏藥早已不見了。他的後腰長出了顏色、質的完全不同的毛。

賈老立刻明白過來了，當初醫生說那藥液就是從美國搞來的能治禿子的神藥。他告訴老伴：最上面的那層毛不敢肯定，但第二層應該是狗毛；第三層應該是羊毛；第四層應該是老鼠毛。

賈母仔仔細細地看着，摸着，思索着。第二層黑紅色，是狗毛還是狐狸毛不敢確定。但第三層白白的是羊毛沒錯，而且是綿羊毛；第四層灰色，質的又細又柔和，大概老頭說的對是鼠毛。

賈老非要知道第一層到底是不是虎毛，老伴摸來摸去最後斷定是豬毛。因為這毛太粗而且堅硬如鬃。老頭聽後十分懊喪。要真是虎毛再加幾千塊錢也高興啊，虎背熊腰英雄蓋世。這還真地要給同事們顯示顯示。可偏偏是豬毛！他大罵了一通。

這大冬天的，後腰長出了毛實在是求之不得。想起來賈老對這外國高科技佩服的五體投地。

第二年春天，賈老告訴老伴說到了夏天該如何是好。老伴說這事我倒是給你安排好了。“看！”她指着一個大盒子說。賈老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裡邊是一把電動羊毛剪刀。

賈母想起了當初自己的話，便問老頭：“你還嘴糨不？說你不騙人可能但不被別人騙不可能。今天你該承認了吧？告訴你：現在已經沒有真的了，全是假的。十億人口九億假，還有一億在犯傻。”怕老頭沒聽懂，又解釋了一番：“誰不造假誰犯傻。”老頭剛要回話，她接着說：“這叫哲學。屬於辨證法範疇。”

賈政哈哈大笑，說你還辯證法呢！如果什麼都是假的，那“造假”就是真的！你還跟我搗鼓辯證法？

老伴聽後服了，只是不理解鼓搗一輩子辯證法的老幹部怎麼愣是被人騙的在後腰上長出了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