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回來了,告訴我們他和邊巴(父親的翻譯)去把雞們都送給了米瑪家了。
米瑪是個英俊的藏族青年,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那一雙褐色的眼睛,很清澈,他臉上總是帶着微微的笑容。
父親是搞農機的,當年政府決心西藏要實現農業機械化,農科所就在堆龍德慶縣的羊達公社辦了個拖拉機駕駛員的培訓班,米瑪是桑木公社派來的學員。米瑪聰明好學,人又勤快,學習班結束後就留下來跟着父親搞農機試驗。後來實驗結束,父親從鄉下回到農科所,米瑪也回了桑木公社。
米瑪經常到農科所來找父親,有時是為了農機修理的問題,有時是為了請幫忙買配件的事情,有時就是路過來看望一下,總之米瑪是我們家的常客,他每次來都要用鄉下女人用的那種頭巾給我們帶一包土產,炒蠶豆、炒豌豆、新鮮的土豆、小水羅卜之類的。
米瑪來了,只要趕上吃飯,父親都會留他在家裡吃飯,我們一家人加上米瑪圍着 “桌子”(一個方木凳上放一張繪圖板)而坐,在一個盤子裡夾菜,就像一家人一樣。吃飯的時候,父親會問他一些公社裡的人和事,米瑪會一一地回答,但並不多說。有意思的是父親不會說藏話,而米瑪不會說漢話,兩人就這樣漢話問,藏話答,可是都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眼看我們家的雞要落難了,父親就把雞送給了米瑪,因為在農村還是可以養雞的。我們對雞們的這個出路感到開心極了,終於它們有了一條生路!
有一天,米瑪又來了,手裡還是提着那個花頭巾,進了家門打開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雞蛋!米瑪對父親說:這是雞下的蛋,父親說雞是送給你們了,雞蛋是你們的了。可是米瑪堅持說雞蛋是我們的,因為雞是我們的。後來大概還送過幾次,在父親的一再堅持下才不再送雞蛋了。
四十年過去了,米瑪現在大概是個帥老頭了,可他那雙透着誠摯心靈、純樸人性的眼睛還在我心裡眨眯着……
我想我愛西藏也是那種發自內心的、誠摯的、揮之不去的那種………
(二完,不待續。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