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人和他們的酒吧文化 |
送交者: 潘涌 2008年03月21日11:45:40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愛爾蘭人和他們的酒吧文化 我寫作有兩個特點,一是喜歡比較,二是不斷變化主題,轉着圈兒地吸引網上讀者,邊打邊走,最後把藏在心底的東西躉出去。諳熟此道,表面上來自我在美國十年開酒莊的經驗,因為我的賣酒方法,美國大型供酒公司都不理解,不好賣的酒,全都降價往我這推,我也不客氣,常常一筆兜光,搞得我的小酒莊像個垃圾站。說句心裡話,得此道的精髓還是靠名師的指點。 早年在空軍工程學院遇到了可靠性數學名師陳學楚和魏邦明,陳學楚後來是工程院士,魏邦明是不是我沒有得到準確信息,但水平絕對夠。他們教我看問題,由點到線到面,開始星星點點,後來成方成圓成維,事物都是從起點到終點最後又回到起點。文革時我沒有機會接觸《老子》,現在看《百家講壇》聽講老子,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安徽大學四年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四年,當年的安大外語系名師濟濟,我每天像海綿一樣吸吮着他們腹中的墨水。雖然學習重點是英語基礎,學校還是有計劃開一些外國文學和外國風情課,那時國門雖然封閉,但我已初步感覺到了外國特別是英國的風土人情,在腦中早已形成概念,剩下的只是將來有機會親身體驗,一一對號了。當年的老師幾乎沒有出國進修機會,只有個別老教授到過英國,能開出那麼高水平的課,現在想起來真不容易。安大英語教授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長壽,有個姚教授,我上學的時候已經七十多歲,最近剛去世,陪朋友吃完最後一頓晚飯,睡過去再也沒有醒來。 安大畢業,來到空一所情報組又遇名師。當時情報組五個高水平的研究員全部解放初期畢業於名牌大學:劉雲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王立群畢業於同濟大學,尤毓國畢業於清華大學,張德林畢業於蘇聯伏羅西羅夫空軍學院,王福令畢業於大連俄語專科學院。由於國家長期對知識分子不公政策和知識分子之間內耗,他們中有人長期受到壓抑一直懷才不遇,有的甚至還沒有入黨,我到了以後情況略有改變。不久,我擔任情報組的黨小組長,正好這時從工程部來了一位姓周的協理員,在他的力挺下,我積極配合,很快解決了兩位老知識分子的入黨問題。 這五位老專家對我都很好,他們手把手教我調研,教我檢索,教我選題。選到好題目後,又教我如何進入,如何展開,最後收筆,提出看法和展望,這些都是寫好科技文章的秘訣,我對此心領神會。我國空軍長期沿用蘇軍的裝備維修體制,到底美國西方的裝備維修是個什麼狀況,這是當時空軍各級管理幹部急需了解的東西,那時機關幹部每個星期都等着新文章出現,就像現在讀者等文章一樣,很快這些新的理念成了他們工作的口頭禪,進了他們的講話稿。 歷史沒有給這五個老專家帶研究生的機會,也沒有給他們機會發現可培養的年輕一代,都把一腔熱血傾注到我身上。他們最喜歡我向他們請教問題,好像每天都在等着,這樣的機會一到,真恨不得把一生的知識都倒出來。王立群每次批改我的文章都要改動百分之九十以上,有時把我改急了眼,我說,老王,您要是這麼改下去可就不是我在寫文章了。 一九八五年,空軍工程部決定派專家代表中國航空界出席西德飛機航空工程維修學術會議並提交論文系統展述我國現行的飛機工程維修體制,這是一次高水平的學術會議又是我國航空專家第一次登上歐洲維修講壇,老專家們十分看重這次機會,當成了學術生命最後的里程碑,很快,劉雲王立群尤毓國拿出了論文草案。令我感動的是,所領導把機會給了我,也就是說,他們三人不論誰的論文被選中,都由我按第二作者署名翻成英文,隨時準備登上國際講壇。最後,劉雲的文章被選中,王立群尤毓國泰然處之,他們當年表現出的那種寬容體貼期望的神態至今讓我動容難以忘卻。 前半生有這麼多名師專家指點,後半生讓我如魚得水。後來不論是選科研項目,做生意,還是搞社會研究,可以說是想拈就拈,說來就來。看樣子上帝對我有着特殊的安排,先讓我在世界上漂游一圈,最後再回到起點上。到了美國紐黑文,我開始在各個民族間漫遊,特別是開了那個小酒莊後,不出店門,就可以了解世界各國人民的風土人情。說也巧,一個開酒吧的愛爾蘭老闆看上了我的小酒莊對面的一所房子,買下後,他的女兒帶着七八個愛爾蘭年青人住了進去,雖然他們講的英語很難聽懂,但還是慢慢地進入到他們的生活,他們的世界。 來美國前,我還真不知道愛爾蘭是個獨立的國家,只知道共和軍經常襲擊英國本土,要求獨立。到美國後才發現,很多美國人的祖先是愛爾蘭人,包括兩個總統肯尼迪和里根。早年,美國對大多數愛爾蘭人來說是一個充滿工作機會和土豆的國家,愛爾蘭人愛吃土豆可以說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民族,從這句話可以看出愛爾蘭當年生活狀況。 最早大量愛爾蘭人湧入美國是修建東部的鐵路。從歷史上看,愛爾蘭人和中國人非常友好可能是修鐵路結情,愛爾蘭人從東部開始,中國人從西部開始,最後完成一條橫貫東西的鐵路大動脈。聽說當年會師後不少中國人和愛爾蘭人結成好朋友,一塊去了澳洲,他們把那裡稱為“新金山”。這條大動脈現在還運行,但多是局部旅行運輸,穿梭美國東西旅客多坐飛機,貨物運輸多走高速公路。乘火車東西旅行的多為觀光客,可以從華盛頓上車,火車走走停停,六天后到達舊金山,包廂票價1200美金。 在美國定居的愛爾蘭後裔愛選擇鐵路警察和消防隊員工作,可能既有鐵飯碗又有一人工作全家不愁的意思,這些工作的特點是穩定,而且待遇很好,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藍領階層。以紐黑文警察為例,剛一進去年薪是三萬六,然後逐年遞增,幹個十幾年後,年薪拿個六七萬,生活相當穩定,大部分警察都有自己的大型住宅。幹這三項工作的人中途辭退的很少,基本上都是在熬年頭,熬到二十年或三十年退休再干點其它的事。選擇這三項工作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都有制服穿,為什麼愛爾蘭人喜歡干穿制服的工作,這對我來說還是一個迷。 紐黑文原是大批愛爾蘭後裔的居住地,現在大部分人都搬到市郊的各個小鎮。至今紐黑文還保留着美國最古老的愛爾蘭帕垂克節日大遊行,像這樣古老基本上保持三百年前着裝的遊行美國只剩下六個。紐黑文的帕垂克節日遊行每年選在帕垂克假日(三月十七日)之前的某個星期天,但這個星期天一定是耶魯學生放春假的第一個星期天。為什麼這樣安排呢,可能愛爾蘭人歷史上喜歡鬥毆,過去在遊行這一天幾乎每年都要和耶魯學生血戰聚眾鬧事。一百多年前,形成這條法令後,學校關閉所有的校園餐廳寢室,耶魯學生全部放假回家,不得在學校逗留,因為校園外的大街就是遊行的主要街道。 康州對喝酒一直控制很嚴,每個小酒莊的名上都要標有“包裝”或“包裹”字樣,英文是package,意思是從酒莊裡賣出的每一瓶酒都要包有紙袋,現在可以是塑料袋。居民在街頭喝酒必須用紙袋包嚴,瓶口只能露出一公分。一旦警察發現有人在街頭喝酒未用紙袋包裝,隨時提出警告開出七十五元的罰單,不少當地人都吃過這樣的罰單。我經常發現剛從外州來的耶魯學生把大包小包運到我這要求郵寄,我忙說,搞錯了,這裡是酒莊,不負責寄包裹。 那麼,帕垂克節遊行這一天,不論什麼樣的人,都可以端着酒瓶子在大街上敞開喝,不用擔心警察會開出罰單。這一天,各地的愛爾蘭後裔還有其他公眾都會提着大箱小箱的啤酒,主要是愛爾蘭黑啤酒,來到紐黑文狂歡,一邊看遊行隊伍走過,一邊狂飲,喝完後隨手一扔,從上午持續到傍晚,然後再轉到愛爾蘭酒吧繼續狂歡,一直玩到深夜。遊行結束後,紐黑文市中心空蕩蕩的,滿街都是酒瓶子易拉罐,撿破爛的黑人拿着大塑料袋蜂擁而至,第二天再賣到各個酒莊回收。我突然靈機一動,對我來說不又多了一條財路,第二年再次遊行,我暗暗地揣了兩個大塑料袋,焦急地等待遊行結束。可那個時刻真的到來了,我突然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人生再不得意,還沒有到撿易拉罐酒瓶子的時候。 紐黑文帕垂克節以愛爾蘭綠色為主要標誌,遊行隊伍的主力是紐黑文和其他小城的警察,消防隊,中學樂隊和愛爾蘭各種類型的俱樂部。隊伍按方隊按不同的時間次序進入,非常壯觀。一部分人步行,按進行曲節奏緩緩前進,中間穿插一些美國古老裝束的滑稽隊伍,提高觀眾的興奮點,接着是新老警車,救火車,各種簡裝彩車,還有康州第一小姐不斷揮手打着飛吻。觀眾很隨意,可以選擇自己願意去的地方,今年我試着站在紐黑文VIP人物旁邊,挨着康州第一第二小姐,也沒有人過來阻攔,大家都好像若無其事,心安理得。 直到愛爾蘭大牌民歌歌星范•莫里森突然造訪我的小店我才知道愛爾蘭還是個民歌之鄉。過去說人恃衣裳馬恃鞍,現在鑑別這些大腕兒們可不是奔馳寶馬,而是豪華巨型大巴。幾個月前的一天下午,一輛大巴突然停在我的店前,把我的小店門臉擋了個嚴嚴實實,我知道大人物到了,我趕快跑出去看熱鬧,接受上次飛人喬丹來的教訓。 車上下來三男一女,幾乎各個面無表情,只有那個女的還略微微笑一下。開始想進我的小酒莊,他們還沒進去,發現滿屋子都是酒瓶子,很快就退出了。憑着職業習慣,我立刻感覺到這些人對酒很反感,很可能原來是酒鬼,現在不喝了。他們開始順着馬路散步,好像沒有目標只是下車放鬆一下。我同大巴上的司機聊了起來,問那四個人是誰,司機說,戴眼睛的那個是范•莫里森,愛爾蘭歌星,另外兩個男的,一個是保鏢,一個是好朋友。我最關心的是那個女的,因為看上去歲數不小也沒有什麼姿色,要是女朋友或妻子,那一定是命好同世界上最富的人在一起了。司機說,范•莫里森一直沒有女朋友,那個女的是個人生活助理(PA)。我看事物喜歡量化,司機告訴我,租一天這樣的大巴起價是四千美金。司機再三關照,他們回來的時候不要打招呼說話,莫里森嗓子不好,星期五還有演出。這時我看到莫里森走到離我的小店不遠的那家比薩店停住,耳語幾句後,那個女的進去,買了一塊兩塊錢的小比薩,只是莫里森一個人吃,還是主僕有別。 聽說中國最早的凱爾特歌曲小熱是從美國大片《泰坦尼克號》開始的,那優美的鄉村小調一直讓我心曠神怡,很快愛爾蘭民歌會走進中國的千家萬戶的。我的安大同學沈學梅一直致力於西方樂團在中國的文化傳播工作,她每年要在國內組織幾十場西方交響樂團演出,盛況空前。今年三月二十三日,她的傳播公司在愛爾蘭駐北京大使館聯歡,看樣子今年要掀起一股愛爾蘭凱爾特歌曲熱。 早年愛爾蘭移民來美國修鐵路,現在我看到的愛爾蘭移民來美國開酒吧,青年男女多在酒吧里當酒保,正規名字叫調酒師,住在我對面樓里的愛爾蘭男女都是在紐黑文不同的酒吧工作。這些年青人極愛喝酒,個個都抽煙,對我一直非常友善,到我酒莊裡來,看到自己喜歡的酒提起來就買,從來不問價,當然我賣給他們總是高打高走,幾年下來掙了不少。 在紐黑文當酒保很掙錢,周末晚上一般都會有二到四百美元進帳,因此這一行也是美國帥哥亮姐首選的工作。我仔細觀察過紐黑文酒吧,基本上屬於正規的社交場所,客人在那喝酒都是聊聊天,說些酒話,紐黑文還有兩個合法的脫衣舞酒吧,但沒有看到愛爾蘭人在那工作。愛爾蘭年青人也是一樣,有了錢也愛像中國人一樣買個房。 一個叫“閃”的小伙子是他們的領頭人,極愛組織派對,他同我很熟,每個來參加派對的人都要帶自己的啤酒,而且他指定必須到我的小店買。一天,閃走過來對我說,他買了房要搬走了,叫我晚上關了店門一定要到他那裡去喝一杯,這樣的機會以後會很少了,因為他一走,其他人也會跟着走。 晚上六點多鐘,參加派對的愛爾蘭男女陸續到了,先走到我的店裡,買自己喜歡的啤酒,一般都是一人一箱,有的十二瓶,有的三十瓶,然後坐在自己樓前的台階上靜靜地喝起來。我九點鐘一關門提了一大瓶啤酒坐在他們中間喝了起來。也許是文化或是年齡上的差異,或是語言能力不夠,我同他們對話不多,他們之間談些什麼,我至今一點也回憶不起來,我想是一些酒話。 十點半鐘後,按他們的傳統開始串酒吧了。這種活法可能叫中國人想不通,在家裡開派對喝,一瓶啤酒一美元,到酒吧里喝一瓶同樣的酒要四美元了。我們分開兩輛車,先到一家叫“鐵錨”的酒吧,一人先叫一瓶啤酒,個人付個人的錢和小費,我那瓶由領頭人代付,沒五分鐘他們開始喝第二瓶,問我要不要,我連忙擺手說不要。 接着,我們步行去了一家叫“熱西紅柿”豪華酒吧,屋頂極高。同去的女士們開始叫起馬丁尼雞尾酒來,一杯七美金,找回的零錢看也不看扔在桌上做小費,沒五分鐘又叫第二杯。我站在旁邊驚呆了,這樣喝一晚上得扔多少錢!他們之間滿不在乎,你來我往互讓互買。女士們開始喝高了,坐在高高的吧椅上,脫去外衣,露出漂亮的隆胸內衣來,一個個變成了高貴的公主,一個女士坐在那不走了。領頭人領着我繼續串。 最後我們來到一個愛爾蘭酒吧,他們同裡面的酒保老闆很熟,可能看到我第一次去,老闆乾脆不要錢了。紐黑文的酒吧是越晚人越多越熱鬧,音樂聲大得震耳欲聾,必須大聲講話對方才聽得到,我看着大家又唱又跳,聊着大天,個個都十分興奮,仔細一看不少是熟人,經常到我店裡買酒,慢慢地我也忘記了自己的年齡,有難忘今宵之感。 轉眼兩點了,音樂剎然而止,按康州酒法規定必須打烊關門。兩個彪悍保安開始從裡向外往外轟人,不想走也不行,保安背着手把客人一個個往外頂。我和幾個愛爾蘭人繼續在裡面,頓時整個酒吧開始變得靜悄悄,他們之間繼續講着醉話家鄉話•••,最後打道回府的時候,我看到同去的一個愛爾蘭女士已經醉得步子都挪不動了。 閃搬走以後,那個樓開始冷清起來,新客戶住進來多數不按時交房租,女兒更是只住不交,本來老爸想投資掙點錢,看到這種架勢,把樓賣了圖個省心, 整個木樓的酒尿味一年以後才散盡。 03/20/2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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