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老兒子小舅。 我幾乎都想不起他的模樣了, 只記得他性格很內向,比南屋阿姨話還少。小舅, 南屋阿姨和南屋叔叔他們三個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姥姥多。姥姥的老伴死得早,我們都沒見過,我猜小舅和 南屋阿姨的性格可能都象父親。
罈子裡前些天有不少寫串聯的文章,談到文革中年僅十二,三歲的孩子就去串聯了,小舅和我哥當時有十五,六了,可是家裡不同意,就都沒去串聯,他們在男孩里算極老實的。那時學校停課,我哥常從北新橋走到北海的北京圖書館看書,來回都步行,可節省一毛錢的車錢。後來我哥還幫助給來京的紅衛兵做飯,每天也能掙兩老錢。可惜好景不長,不久他們就都下鄉了。
小舅自下鄉後很少回來,抽調回城後先住集體宿舍,後來也娶妻生子了。是單位分的房還是老婆家有房就不得而知,姥姥在院裡住時他還偶爾回來看看,姥姥每次都送到大門口,遇見誰就和誰打個招呼,也不外乎是,“您吃了嗎?” “ 吃了,噢,小舅來了!”小舅跟着笑笑點點頭,就算是招呼過了。
1976年7月28日那場大地震,震後大家都不敢回屋睡覺,就在院裡坐了後半夜,南屋叔叔當時不在北京,天剛蒙蒙亮,小舅就騎着車過來了,見過姥姥和南屋阿姨後就屋裡屋外地把南屋查看了一邊,見房子無大礙,人也沒傷着,就又匆匆地回去了,院裡的阿姨們就藉機向姥姥進好話:“ 還是兒子惦記着媽呀!”
80年代中。南屋阿姨家有了不少變化,南屋叔叔回北京工作了。孩子們也大了,南屋阿姨的單位給她在和平里分了一套一居室樓房。姥姥就要搬出去住,南屋阿姨也就隨她了。不僅南屋阿姨和小舅給姥姥生活費,外孫女們逐漸工作了,每月發了工資都去看看姥姥,那時剛工作也就掙四五十元,也給姥姥買點愛吃的點心。姥姥並不缺錢,可是她節省慣了,回來看看也捨不得坐車,從和平里走到北新橋要六站路,姥姥說:“ 我又沒啥事,慢慢走吧!” 姥姥自己過日子,家務少多了,她也閒不住,就常去檢廢品換錢,外孫女都覺得面子上不好看,可是誰拗不過她。姥姥一直單過到九十多歲,行動不便了才又搬回來。
自從姥姥不在院裡住,小舅就再也不露面了,每當我表舅定時定點地來給我父母拜年,南屋阿姨就常和我媽發感慨。“ 你表弟大老遠的每年都給你拜年,我親弟弟離得這麼近都不來。” 南屋阿姨脾氣好,就是說這種抱怨話,也平平和和,倒象是說別人家的事。
可姥姥和院裡人抱怨起來可總是氣鼓鼓的:“ 我兒子長大了,不用他們養活了,我可不怕他們了。” 鄰居們就說:“南屋阿姨對小舅不錯,又不是小叔子,親弟弟還能差那去。”姥姥說:“有點好吃的,她總是僅着她的孩子吃。” 姥姥一直當家做作,買菜做飯也都是她全包,小舅該是受不到委屈的,當年生活都困難,小舅又整是“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時候,南屋阿姨的女兒們都比小舅小十多歲,讓着小的些也沒啥不對。我在家最小也常多吃多占,哥哥姐姐們並未因此記恨父母。而我哥哥插隊前一天,媽媽讓爸爸悄悄地請哥哥在“東來順” 了頓涮羊肉,全家去就吃不起了。我們姐妹後來還是知道了,也沒抱怨父母。
清官難斷家務事,又何況我當時年紀小,沒有觀察過南屋阿姨對小舅的態度,我現在想來,在住房和經濟都困難的情況下,南屋阿姨還是把小舅養大了。小舅該對南屋阿姨好些,不知大家是什麼看法?
再看看周圍把國內親戚辦出來留學的,往往也鬧得不好。如果拿半瓶水來形容,大多數人往往嫌它不滿,很少有人感激它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