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東西方文化和范跑跑 西西里檸檬 【關於真實與真誠】 什麼是真實呢？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該剝去，這個就是真實。范跑跑的頭頂，有 一圈由臆想所虛構的“真實”的光環，可惜這一圈暗灰色的光環，是由認同其理念 的朋友們加冕到他的頭上的。其實這種關於真實性的加冕，本身也是一種虛偽，因 為真正認同范跑跑的朋友們，本來可以明確直說社會就是狼圖騰，人不為己，天誅地 滅。。。可他們偏不這麼講，而改成說范跑跑至少是誠實的、心口如一的，這個就 是一種虛偽。 由此看來，五十步笑一百步，相比之下范跑跑確實是“誠實”的。但是很可惜這似 乎並不會為范跑跑加分，認真去想，反倒應該給范跑跑降級。因為當代中國社會早 已今非昔比，只要不威脅政權，一個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早已是一個不爭的事 實。所以范跑跑所言根本也談不上什麼勇氣，無非譁眾取寵而已。所謂范跑跑“敢說 真話的勇氣”，無非是認同者在其頭上加冕的臆想出來的自欺欺人的光環而已。其 實范跑跑這種陳辭濫調，在中國都流行三十年了，他並非什麼領跑的先鋒，無非風 騷一把搏出位而已。 有的朋友說“一個開放和健康的社會，是會容忍和接受不同的意見和不同的生活態 度”此言用在范跑跑這樁事體上，實在不算一句明白話。羅蘭夫人曾說過：“自由 啊自由，有多少人間罪惡假汝之名以行！”所以如何來定義“不同的意見”或“不 同的生活態度”，不應該是一句泛泛之論，而這一點也正是當代中國人思想混亂的重 要表徵之一。 我在上一個帖子中談到人可以不崇高，但不應該無恥。一個人講真話，也要看他所 講的動機以及所講的是否符合人性，真的價值，不是一個抽象的東西。比如一個罪 犯處拍著胸脯跟人講他自己是罪犯，難道這也代表“心口如一”？代表真實嗎？非 也，這隻代表無恥。所以說遺害他人的真實、沒有廉恥的真實、無視良知的真實，都 不在人類視為最高價值的真實之中。如果我們認為無恥就代表真實或者誠實，那則 是對人類正常智力的一種羞辱。 另外關於講真話的勇氣，建議有興趣的朋友讀一讀盧梭的《懺悔錄》，了解一下到 底怎麼樣才算是一個有良知的人的講真話的勇氣。 【范跑跑和東跑跑】 其實同情范跑跑的陣營也頗為複雜，有的朋友是認同范跑跑的基本價值理念，卻未 必認同范跑跑的具體言行。但范跑跑的具體言行又是其價值理念的必然實踐，這就 使這些朋友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而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因此他們又因為 主義而傾向於認同范跑跑，這基本上屬於愛烏及烏。再有一類就是打著“誠實”旗號 為范跑跑辯護的朋友，這裡面也有信以為然和巧言令色的不同。最後一類則是單純 的同情者，或者說同情弱者的人，他們不忍見到范跑跑被千夫同指，本意出自天良 的側隱之心，但很可惜這又落入了婦人之仁 ── 假如范跑跑真的成了英雄，那麼中 國再遇到什麼大災大難，還有誰會向自己的同倫、向孩子們伸出救源之手呢？你想 過沒有？我的朋友？ 要說喜歡搏出位和譁眾取寵，在五味和范跑跑最相象的莫過於東郭，此人以標榜 “良心”譽滿全球。去年見到地震中死去的孩子們的圖片，他也曾悲痛欲絕、食不 下咽的樣子，可今年轉過身來卻力挺范跑跑，殊不知天下多一個范跑跑，那就可能 多幾個、十幾個、幾十個因為弱小無助而死於各種災難的孩子。你可以為范跑跑辯護 說，他的班上都是人高馬大的中學生，可范跑跑並沒有告訴你他的言說下限到幾年 級便自動失效。我們能說東郭曾經的悲痛欲絕是假的嗎？我想不能。東郭的問題只 在於，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出賣任何東西，包括出買自己的靈魂。靈魂算什麼？靈魂比 得上良心嗎？這是東郭的邏輯。 其實對於東郭，我曾對他有過善意的提醒，那就是夫子講過的“不遷怒”。中國社 會有很多問題，這些積重難返的問題很容易讓人失去耐心，但人之所以為萬物之靈， 正是在於他的理性，我們不應該因為這些問題而憤世疾俗、攻乎異端、遷怒及它並 且失去理性。 平心而論，我也許和范跑跑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我也怕死，我也也有求生的本能， 我也可能逃得比兔子還快。。。這一切也許我和范跑跑真的沒有差別。但我講的是 另類的真話，而我的真話與范跑跑真話，恐怕其中只有一種歸屬於人類的良知，請 細心的朋友們明察。 【西方文化與中國當代價值觀】 我以前曾經反覆提醒過一點，那就是西方文化是一種宗教、世俗的二元文化。西方 倫理道德亦由“契約倫理”和“宗教倫理”兩個方面整合而成，契約倫理的重心在 於“平等”，宗教倫理的重心在於“愛人”。不論當代西方文化的“世俗回擺”如 何的徹底，也不論現代西方人如何抨擊宗教，但宗教中的“倫理內核”始終是整個西 方社會倫理道德的核心價值之一。由此而反觀中國社會，就能非常清晰地看出，東 方人學習西方文化的根本問題所在 ── 即二元文化完整性的結構性缺失。而這種 缺失的深層原因，乃是東方一元文化的思維方式對西方二元文化心靈結構的根本性不 適。中國人對西方文化“棄二取一”的撿擇，恰恰是由東方人一元文化的心靈結構 所決定的。近百年來中國所有的智者，都不可能從由歷史傳統所決定的文化心理結 構中超脫出來，非但中國的智者，就連我們每一個平凡的人皆是如此。簡而言之， 我們從西方文化中拿過來的世俗文化，是一種大廈將傾的失去平衡的“變形”的文化， 中國當代社會許多問題的總根源就在這裡。這就好比只有一條腿的人，終究是無法 真正站穩一樣。而由范跑跑這樣的小人物身上所折射出來的“自由的悖論”，也正 反映西方世俗文化在中國所面臨的無法超越的困境。 按照盧梭的觀點，人類契約的起點是人的良知。而我們在上面談到在西方文化中， 人類良知的重要內核又是深藏於宗教倫理（非宗教信條）之中的。下面我們來看一 段關於范跑跑的討論文字： “以加州Claremont校區為例，其“緊急狀況職責”的文件明確規定在緊急情況發生 時“每一個教師都有責任直接監管學生，一直與學生在一起直至被指示其他的做法”。 （“Each teacher will be responsible for the direct supervision of his/her students, remain with students until directed otherwise.”）這個文件還明確 教師有責任在火災、爆炸、地震等緊急狀況下組織學生從建築物里撤離。（“Direct the evacuation of buildings, using designated signals and other procedures, as required, in the event of fire, threat of explosion, or following cessation of earthquake tremors.”）大家在網上可以查查其他美國校區的此類文件，都可 以看到大同小異的表述。除去個別詞彙的區別，基本出發點都是一致的，即在校期 間教師對學生的安全負有責任。” 我們讀過這段文字，能不能夠再往深處想一點？這樣的法規、校規的背後，有沒有 倫理道德律令和人類良知呢？范跑跑如果在美國，他到底會不會受到法律制裁或者 社會的道德譴責？或者兩者兼而有之？范跑跑如果在美國，他也會搏得很多人的同 情嗎？另外我們可不可以說，這樣的法規剝奪了教師的人權和自由，甚至剝奪了教師 的求生的權力？因為既使他有能力獨自逃生，他也會因為必須保護學生而可能失去 自己的生命。 范跑跑為什麼沒有一絲一毫的良心譴責和道德負疚感？因為沒有良知的“自由”， 已被中國人視為一種最高的道德律令，而聽從自己的本能，就是心口如一的真誠。 范跑跑為什麼會搏得那麼多人的同情？因為當代中國人的心靈中人人只為自己，關 愛他人的的心已經非常淡漠了！我們可以從比較中看到，西方文化到了中國，已經異 化、變形到了一種什麼樣的程度？社會人心亂至極處，又怎麼可以遷怒及它呢？事 實上我們自己匪夷所思的荒唐理念，正是所有問題的根源所在。 我們現代中國人還有一種很幼稚的想法，以為中國法不健全才問題叢生，卻不曉得 律法也以人類良知為基礎，人無良知，社會沒有倫理道德，律法只是一個空殼而已， 況且那還不是最壞的情形。 【哲學、羅素和范跑跑】 現代中國人葉公好龍，喜談西方現代哲學，殊不知西方哲學的鼎盛時代早已過去， 西方現代哲學根本沒有出路可言。究其根本，乃是因為西方文化本體上並非人本文 化，而是人本、神本二為一體的文化，哲學作為一種文化因子，其獨立性也不可能 超越這種結構。而近、現代西方文化的世俗大傾斜，已經危及整個西方文化的根基， 危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西方現代哲學窮途末路，也是一種必然的歸宿。再論及 現代人所喜好的羅素哲學，同樣是撿一去二、迷於文字，從來沒有人認真去想一想 羅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其實史有史眼、詩有詩眼、文有文眼、書亦有書眼，點 到眼上，筋骨脈絡自然通暢無礙。譬如歌德的浮士德、羅素的我為什麼生活、弗洛 姆的逃避自由、馬斯洛的心理學等等，都是西方文化以小見大、一脈相通的主脈主 穴、文眼史眼，細心去讀，自能洞見西方兩千年文化大觀園的奧妙。 許多朋友認為我這個人好古，喜愛引用聖人言。其實我反覆引用最多的只有兩處， 一是孟子的人性論，一是羅素的《我為什麼生活》，下面我們再重讀一遍《我為什 麼生活》： “三種單純然而極其強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對於愛情的渴望，對於知 識的尋求，以及對於人類苦難痛徹肺腑的伶憫。這些激情猶如狂風，把我伸展到絕 望邊緣深深的苦海上東拋西擲，使我的生活沒有定向。 。。。。。。 愛情和知識只要存在，總是向上導往天堂。但是，伶憫又總是把我帶回人間。痛苦 的呼喊在我心中反響、迴蕩。孩子們受饑荒煎熬，無辜者被壓迫者折磨，孤弱無助 的老人在自己的兒子眼中變成可惡的累贅，以及世上觸目皆是的孤獨、貧困和痛苦 ──這些都是對人類應該過的生活的嘲弄。我渴望能減少罪惡，可我做不到，於是我 也感到痛苦。” 這是羅素對自己一生的回顧、沉思和總結，這其實也是整個西方現代人心靈世界一 幅倒影。羅素的這篇小文，與遙遠的歌德巨著《浮士德》遙相呼應，一脈相承地折 射出西方文化的心路歷程。羅素是反對西方宗教的，他的理性主義精神使他更趨向 於東方的佛教，可是他所說的“對於人類苦難痛徹肺腑的伶憫”以及“對世上觸目皆 是的孤獨、貧困所感到的痛苦”又來自哪裡呢？畢竟人的理性和思辨只是人類生命 存在、生命意義的一半而非全部，而人類價值、人類尊嚴的另一半，則來自於人的 內心世界中良知的呼喚。羅素內心中這種痛徹肺腑的良知呼喚，不是來自西方的宗教 倫理又是來自哪裡呢？ 那麼是不是我們可以簡單地說，道德來自信仰呢？好麼，不同的信仰產生不同的道 德，所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道德，就和“愛人如己”的道德等量齊觀、平 起平坐了。這其實是借信仰的差異性，來推認人類道德的相對性；又再借道德的相 對性來博取自身謬誤的存在價值。所以說范阿跑那點小腦筋，騙誰呢？道德來自信仰， 是道德緣起的表象，如果說道德來自信仰，那麼信仰又來自何處呢？在康德思辨哲 學中，人類道德律令屬於先驗範疇，而在中國人本哲學中，人類道德律令則屬於良 知範疇。不論先驗範疇也好，人類良知也好，其共同之處都在於其普遍意義或普適性。 換一句話來講，良知作為人類道德的基礎，不會因為信仰不同而有差異；宗教信仰 只是把人類良知和道德感深化和延伸而已。比如佛教講“慈悲”，基督教講“愛人 如己”，伊斯蘭教講“仁慈”，儒家講“仁愛”。。。其本體都是指向同一個東西， 也都是以人類良知為基礎。 最後我們何不假設一下，我們面前的這位羅素如果見到范阿跑如此這般的宏論，他 會做何感想？是把他收為入室弟子？還是把他一腳踢出門去呢？當然范跑跑如果在 英國簽不到證，還可以來美國試試，美國簽不到還可以試試澳洲、新西蘭、德國、 意大利以及非洲的幾內亞或津巴布韋，反正跑跑跑得快，四海之內皆兄弟嘛！最後實 在不行，不還有我們人見人愛的五味大學，幾十年如一日地溫暖著全世界各族人民 的心嗎？當然這也包括范跑跑的那顆聰明可愛而且WS的心。 【後記】 難得見到問題多寫墩體論文，我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驚喜，一個巨大的進步。我覺得 有一點問題多看得很準，那就是范跑跑的“自吹自擂”。不過范跑跑有一點還做得 可以，他沒說自己是因為想起羅素的《西方哲學史》，才撒丫子狂奔如鼠的。 還有一點問題多可能記錯了，我對范同志如春風般的關愛邏輯是這樣的：我對他從 膽小、自私、求生本能、逃跑、不負責任、虛偽、自吹自擂的每一點都深挖痛批， 最後再一點一點地將心比心原諒他，直到最後他不能被原諒的那一小丁點。我在那 小丁點上釘個釘，然後就把他掛那兒了。當然我最後還是又把他放了，我又沒孩子在 他班上，他和我亦無恩無仇、無香無臭，我犯不着和他過不去，本來我早把他忘了。 可小人常戚戚，此人好犯賤，一扭一扭又抱起什麼羅素哲學，我看不過眼就往他嘴 里塞了把土，看他還哲學不哲學！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