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２１周：這是我醫學院畢業上班的第３６５０天后的最新的一周。也是我在國內這家最有名的婦產科醫院上班的最後一個星期。

　　星期一：天陰無雨，氣壓低，溫度２６，污染指數和門口的垃圾桶一樣。

　　人物：護士小美女之一鄧嬈嬈（我給她起個外號叫撓撓）和老巫婆魯志芬（背地裡我們叫她魯智深）還有我這個女人國里--老巫婆眼裡的國王；小美女們眼裡的王子；還有病人眼裡的劊子手與觀音菩薩。

８：００　　第一個走進診室的是個女的，（廢話，男的進來幹嗎？）是個２０出頭的小姑娘，伸個腦袋看了看，我面無表情瞟了她一眼（我從不敢帶表情上班，放在家裡）她皺了一下眉頭又退了回去。小美女蔑視的瞅了一眼，切！

８：０１　　小美女沖門外喊，七號，七號有沒有？劉玉梅。
　　進來一個秋菊樣的女人，（看不出她有多大）我懶得叫這個木訥的女人隨手關上門，叫她坐在檢查椅上，我去關門。門即將關上的剎那，一聲慘叫嚇了我一跳，我以為掩了我的手，但我的手沒有疼痛。回過頭，從門縫裡擠進一個欒平模樣的猥瑣的男人。我簡單的兩個字，出去。他斜楞了我一眼，拉起在椅旁解褲腰帶的女人一起出了房門。

８：０３　　小美女沖門外喊，八號，李靜，八號。先進來的不是女人，是壓倒屋內所有消毒水味道的進口香水的氣味。然後才是哭都比笑好看的老女人。進門，反手插門，脫褲子上椅，一氣呵成。……她出門時，我吐我吐我吐吐吐！小美女捂着肚子在笑！哼！我作勢拿起了擴張鉗沖她比劃，她笑得更厲害了。

８：２３　　小美女沖門外喊，十三號，我下意識地瞟了一下病曆本：崔鶯鶯。她進門時，我藉機瞄了她身後，還好沒見到張生。在檢查椅上她的臉比身上的顏色紅的多。問話永遠是兩遍帶一句什麼？回答永遠是三遍。唉……又謀殺一個。

８：３８　　小美女沖門外喊，十九號，張幺紅。好看，進來的是個美女，反手插門，得！又是一個老手。脫去外衣！（我真懷疑她是來檢查的，還是來勾引我的？）超短裙下根本就什麼都沒有，但肚子裡有貨。超短裙上面什麼都有，但腦袋裡什麼都沒有。小美女在她身後偷偷地笑。

９：００　　小美女沖門外喊，二十三號，王渝雯。沒人應，二十四號，李丹。沒人應。二十五號，尤玉？（到這還猶豫？瞧起的這名，準是假的。）少婦，大方，檢查後，環脫落，預約，臨走時她瞟了我一眼，說了聲謝謝您，後天您給我做好嗎？小美女恨恨地罵道，有病！病得不輕！

９：４０　　我走出診室接電話（天呀，尤玉害得我花去四十分鐘）。小美女擠在聽筒旁，我捂住話筒努起嘴，在她湊過來的小臉上叭地親了一口！她尖叫一聲，一通亂拳，老巫婆沖了進來，
　　瞪圓了眼睛問，怎麼啦？
　　我說，我坦白！
　　撓撓說，你敢！
　　我說，她親我！
　　撓撓說，屁！
　　我不理她們，原來是小靈，電話里讓我給安排個時間，上門接診。對方是個富婆（神秘的說是小白臉幹的好事）

１０：１０　　小美女沖門外喊，三十三號，……三十三號，……
　　我問，喊名呀？
　　她哭喪着臉，不認得她。
　　我說，廢話，我就認識啦。
　　她說，不是，我是說字不認識。
　　拿過來，仉桂芳？不認得。
　　她又喊，幾桂芳！
　　哎，在這！
　　小美女回過頭來沖我擠了擠好看的大眼睛。
　　我沒抬頭問，叫什麼？
　　仉（掌音）桂芳。
　　那叫你幾桂芳還答應？
　　噢，都這麼叫。
　　我瞟了眼小美女，她在伸舌頭。
　　怎麼啦？
　　過倆星期沒倒霉了，您說倒霉不倒霉？
　　我說倒霉就倒霉啦？去，化驗。樓下一層往北拐彎。
　　我知道！
　　？！

……

１１：３０　小美女變戲法一樣從衣櫃裡掏出兩盒炸雞腿兒，她啃雞腿的樣子煞是好看。
　　她邊啃邊問我，單奔兒，（只有她和小妖精敢叫我的外號）你以後還這麼成天幹這個，哪姑娘敢嫁給你呀？
　　我斜楞着眼睛看她，沒人嫁，你嫁我吧？
　　好哇好哇！
　　啊！呸！美得你哼哼！
　　你？你！你……切～告訴你！每天追我的靚仔在醫院外頭排成行……
　　說完，扭頭走了。

下午業務學習。

星期二：天繼續的陰沉，氣壓繼續的壓迫，溫度繼續的降低，污染指數象馬路對面的公廁。

７：００　　我給老巫婆打電話請假，她忙不迭的同意，她想讓我娶她女兒都想瘋了，她想讓她女兒踩着我的肩膀跳到美國去，再把她給辦出去，最後把她的寶貝兒子給辦到美國。這一切在她女兒見到我的第一面時就告訴了我，而她的女兒已有了未婚夫，只是老巫婆被蒙在了鼓裡，她女兒讓我保密，她就是小靈。

８：００　　我到了溫泉公園邊上的溫泉帝苑，門衛用檢查阿富汗難民的眼神打量着破衣拉撒又故意遠遠下了出租車走過來的皮鞋上粘滿了土的我。

　　把手裡的箱子打開一下。
　　幹什麼？
　　檢查。
　　……
　　這是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
　　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就是告訴你，你也不懂！聽清楚啦？
　　……
　　我看他掏出對講機在裡頭嗚哩哇啦地在說什麼。
　　我也掏出手機！（我看到他眼神里露出驚訝之色，肯定他認為我這是偷來的。）
　　當他聽完我要找的人，差點沒給我跪下。我只是對我要去的那戶人家的保姆說，請給我找一下黃佩蘭女士，我和她約好了。

８：０５　　挨了訓斥的保安“司令”氣急敗壞地跑到門口，眼裡瞪着小保安；嘴裡道着謙；腰躬得象煮熟的蝦米；手裡忙要接過我的醫藥箱。我頗具紳士地沖他微微一欠身，很有禮節地道謝，向別墅區里走去。頓時我的前後擁了四五個衣着鮮亮，質地考究，身佩對講機，胸牌上註明大小官職的馬屁與猴精。

８：０８　　在我的禮節性道歉不用諸位跟隨後，我來到豪宅的門口，兩隻巨獒虎視耽耽看着象乞丐的我。早有四個僕人模樣的兩對兒男女迎候我了。

８：１９　　一切準備就緒，開始檢查，陽性，預約後天藥流。留下三瓶外用清洗藥。富婆留我吃午飯。

９：００　　富婆開始有異樣的舉動，眼神里有了生理反應，我有了心理感應。

９：０１　　我逃離豪宅。

１０：００　　我坐在了診室。小美女沒來。小妖精在。她是護士里最早結婚，最早離婚，最早二婚，最早二次逃出婚姻魔爪的和小美女一樣漂亮的小妖精。因為她在護士群里最風騷，因為我是這家醫院裡唯一沒有結過婚，唯一沒有女朋友的，唯一對她愛搭不理的靚仔醫生。

１０：０２　小妖精叫進第一位患者，正是昨天探頭又出去的小姑娘。小妖精看出她有些猶豫，忙不迭地把她按在了座位上。仍是面無表情的我詢問着她的病因：　
　　姓名，年齡，
　　……那上面不都寫着嗎？（聲音小的讓小妖精當了回翻譯。）
　　末此月經是哪天？
　　……好象是上個月八號
　　以前做過嗎？
　　……做……沒做過……
　　到底是做還是沒做過？
　　哇的一聲哭了，算是回答了。年齡上書２２，我看頂多高中畢業，ＮＮＤ，缺德人這時也不知跑哪去了。我沖小妖精一使眼色，她多精呀！瞅我一眼，還甜甜的回我一個媚眼！這小妖精，人家痛苦，她還念念不忘在這勾魂兒。我剛走出診室，就聽見她開始在勸導那小丫頭片子了。

　　門口吸煙，看見老巫婆端着個盒子走了過來。用眼睛問我，我努努嘴回答她。
　　她問，小妖精？
　　我點點頭，我說，轉您那吧。
　　老巫婆搖搖頭，還是你來吧，瞧這樣的小丫頭片子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切，我說，您這忌世憤俗的，還是有點愛心吧。
　　老巫婆瞪了我一眼，嘿，小單，蹬鼻子上臉啦？撇撇嘴，走了。

　　掐滅煙頭，回到屋裡，小妖精偷着伸出手ＯＫ。

１０：４０　　小妖精喊進最後一個，３０號，杜月娥。掛錯了號，肚子裡沒貨。可化驗單嚇了我一大跳，她說是從二院檢查完，她不信，又到這來看看。不象得這病的主，她瞧我一眼，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禮貌送出，想起老毛的一首詞，《送瘟神》
　　小妖精問，啥毛病？
　　我說，跟你一樣，拿人的。
　　等她明白過來，一頓亂拳，可着滿醫院我只挨過她的揍。

１１：００　　老巫婆擠進來，神神秘秘地說，下午上面暗查，還會有電視台的“拎包”。
　　我皺皺眉頭，說，那下午的手術，您來吧，我歇着了。
　　老巫婆說，你要累死我呀？不成，你分倆。
　　我拿起報紙往手術床上一躺，愛誰誰，您代表着咱院的最高的醫療水平，您不來誰來呀？再說了，瞧着那些個齜牙歪嘴的，我下不去手。咱不靈呀。
　　老巫婆說，你少來，就你小子會偷懶，小劉，你瞧瞧這小子，這要不是他最後一禮拜的班，哼！
　　小妖精：得啦，吳姐，誰不知道您把單奔兒當乾兒子待……

１１：５０　　小靈來電話問上午的事，我學舌，她笑得岔了氣。

１４：００　　小美女還沒露面？！

１４：０２　　小妖精告訴我，小美女病了。

１４：３０　　喬裝打扮的人來了，燈光下躲在包里的鏡頭刺了我的眼，我鄙夷的看了看偷窺者。

１４：５６　　痛苦的叫聲從隔壁傳來，我失望地站在窗前看着灰色的天空，麻木了十年的心開始在這最後的一周里，有了一絲癢。

１５：５５　　小妖精叫號，４３號，４３號，丁芳。
　　３０歲，平靜地看着我。
　　門口徘徊着焦慮不安的男人的皮鞋。煙頭被一隻只的踩滅。小妖精沖外喊：丁芳的家屬，把煙掐了。
　　哎哎哎，一連串的回答。
　　丁芳皺了一下眉頭。
　　我問：人流？藥流？
　　反問：哪種最省錢？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人流省錢，但要臥床並有短暫的疼痛。藥流疼痛少但持續時間稍長，藥流貴些。
　　斬釘截鐵：人流！哪天可以做？
　　不容商榷？
　　我只好給她預約後天下午。出門時我看見她把取藥單揉了揉扔進了垃圾桶。

１６：３５　　小妖精喊進４７號，怯生生的打工妹。

　　２０歲，保姆（我沒問，她自己說的）
　　半強迫半誘惑，被女主人發現，被趕出了家門，身無分文。
　　噁心，妊娠反應強烈，尿檢陽性，看着她的臉。
　　迷茫--尚不知疼痛的幼稚的目光看着我。
　　小妖精嘆氣搖頭，我只好約她周四下午手術。
　　她說，俺不做了，等有錢再做。
　　我騙她，這是免費的，不收錢。後天必須來。我擔心……

１７：００　　我給小美女打電話，她不接。為什麼？

星期三：天終於下起了雨，氣壓突然釋放，溫度１８度，空氣污染指數象剛沖洗過的廁所，看着乾淨但還是有味。

８：００　　上班，第一個就是前天的少婦“猶豫”的尤玉。
　　進門第一句話，單大夫，您看，我等了您一早上，排您的號。都說您醫術高，我還是怕，您來給我做吧。
　　我瞟了她一眼，都一樣，這只是小手術，誰做都一樣。
　　可我覺得您來做我放心。
　　小妖精在一旁偷偷地笑。小美女要是在就會恨恨地在心裡罵了。

　　手術前，“猶豫”便流下了眼淚。
　　手術時，“猶豫”緊咬着牙，一言不發，眼淚沒有了。
　　手術後，“猶豫”目光呆滯地看着窗外的細語，眼淚移到了點滴瓶里，滴答滴答。
　　小妖精問她，家屬來了沒有？
　　“猶豫”只是輕輕地搖搖頭，我出門時聽見她在隱約在說，他在國外好久了……

　　小妖精在忙清理污物。我出門迎面撞到小美女的身上。要在往常她早怒目而視的橫眉冷對千夫指。而現在她視而不見我，只是默默地揀起撒了一地的藥盒，我彎腰幫她揀，她卻惡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嚇得我縮回了手。

９：２０　　小妖精說有個病人找我，推門還沒看見，屋子裡的香味就把我熏出來了，甭說，準是那個比小妖精還小妖精的女的。拿起單子一看：李靜，沒錯。
　　做完手術，她還在笑，倒吸着涼氣的笑。
　　流血過多，她臉色很蒼白，也許是粉抹得過重。
　　我問，家屬來沒來？
　　她不笑了。
　　我說，你這樣自己回不了家。
　　她還是不言語。
　　我提醒她，用不用打個電話？
　　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抽噎中，小妖精在拍她的後背。抽噎中，我知道了她在來之前剛辦完離婚手續，就來做手術。抽噎中，我的胃在疼。

１０：５５　　李靜走了，孤單地走了，我能想象得出她把疼痛帶下樓時的表情。小妖精的眼角好象哭過？真是的，今天怎麼啦？外面下雨，就連空氣都被傳染了？人呢？再進來的是--張幺紅。
　　老巫婆給她剛做完手術，她跑到裡屋躺着去了，小妖精回頭看了她一眼，悄悄用手給我比劃着，我知道她已經不能再生育了。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她只是面無表情的靜靜地躺着。職業特點早已使這個風塵女子喪失了疼痛的感覺。
　　電話鈴響了，張幺紅拿起手機，喂，我很好，媽，我爸好嗎？您放下電話，我給您打過去。
　　張幺紅換了一隻手，我看到她臉上開始向外滲着汗，過去，抓着她的手，看着表，１４０下，她的手開始在顫抖。我當即讓小妖精給她輸上液，這多少影響了她打電話。
　　媽，錢收到了嗎？給小輝上大學用，就說姐姐想他，讓他好好念書。我挺好的，等天暖活了我接您和我爸到北京來住幾天，這幾天公司比較忙，我要出差幾天，什麼？噢，好的，不不不，您別寄了，我們公司這幾天搬家，等有新地址再給您。我……
　　我看得出來她有些要虛脫了，我看了小妖精一眼，小妖精心領神會的走過去，讓她休息靜靜地躺着不能再說了。張幺紅最後說，媽，我掛了，老總叫我了。
　　痛和淚在我和小妖精的心裡臉上，而她沒有。

１２：００　　小美女第一次見了我沒理我，我逗她也不說話，小妖精把她拉到一邊和她叨嘮着什麼。小美女還是不理我。

１２：４０　　小靈上來找我，老巫婆跟在後面，看着老巫婆陰沉的臉，我知道又讓小靈給氣個半死，這娘倆，一對兒活寶。謝完了我，小靈頭也不回地蹦蹦跳跳地下了樓。
　　
　　老巫婆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兒的背影，最後通牒似地問我，你和小靈到底好沒好上？
　　我說：吳姐，叫您娘，俺還不太習慣。
　　老巫婆從嘴角縫裡擠出仨字來：算你狠！
　　我嘻嘻笑着：您才狠那，就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呀？
　　老巫婆氣哼哼不理我，我跟進了她的診室。
　　我說：您先甭管我和小靈的事，我先答應您一件事，要是小利（小靈的弟弟）大學英語過了四級，他去美國包在我身上！
　　老巫婆驚詫：這是你說的！
　　我頗認真地點點頭：當然，您怎麼說都是我到咱醫院後的恩師呀，別老對自己沒信心，就沖您對我這些年這麼護着我，我也得做一點點回報不是？別老拿小靈給我使美人記，要不是我這人厚道，我早就將計就計了。小靈有小靈的幸福那碼子事，您就別操心啦，她是我妹妹，您還是我們的老--巫--婆--！
　　老巫婆一把揪住要撒腿跑得我，突然落下淚來：小單呀，多謝你能理解我的心。我就小靈小利她們姐倆了，她們的爹死得早，要不是有她們倆，我早就……小單呀，其實我也不願看到小靈和她那個書呆子分開，唉……小靈和你沒這緣分，但我還是要做這媒人。

　　我安慰老巫婆：我已有了心上人，您就別瞎操心了。
　　老巫婆：誰呀？
　　我：就咱科的！
　　老巫婆：誰呀？小妖精？
　　我：不是，您就別瞎猜了。
　　老巫婆：小美女！對不對？
　　我：……
　　門外在叫我。

１３：３０　　小妖精進來說有我的電話。剛進辦公室門，就看見小美女陰着臉在看我。心裡陣陣發毛。電話機及根兒就沒人動，一定是這倆小女人倒的鬼。我轉身要出去，小美女一下子撲過來從後面摟住了我，無聲地抽噎，她拼命地壓着哭聲，說：我愛你，可對不起你！
　　我轉過身摟着她的腰問：為什麼？
　　她說：昨夜我喝醉了，我給了別人，不是你。但我愛你。今生我們無緣。你和老巫婆說的人是不是我？我就在門口聽着吶！
　　這叫什麼事！我腦海里蒙了，原本我只想等正式離開醫院再向她表白我的心事，可……可……可……
　　我呆了，直到小妖精在門外叫。

１４：００　　笑臉，愁臉，無表情，猶豫，憂鬱，所有的臉在進了手術室後出來，都變成一種臉型--痛苦。
　　我坐在敞開門的診室里，開單子發藥，痛苦在眼前划過，我的眼裡心裡十年間早已麻木。

……
　　　　
１６：３８　　冷清了。接班的來了，我脫下白大褂，到休息室喝茶。小妖精在安慰小美女。看見我進來，不說了。
　　我說，下班，我請客，走，喝酒去！
　　小妖精連忙說，好呀！走，狠狠敲他一筆去！
　　小美女搖搖頭說，我累了，想回家了。
　　我說，喝完酒，我們送你。
　　小妖精看了看我，再看看她，好象明白了什麼，忙說，唉呦，我差點忘了，今晚上我前夫的同學的哥哥還約我了吶！
　　我拉着她，你甭蒙我啦，走吧，吃完喝完，你愛去哪去哪！我擠兩下眼睛。
　　小妖精忙走到小美女旁邊說，好我就捨命陪君子，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誰不吃，不吃才白痴？
　　小美女聽着小妖精的繞口令，破涕笑了。
　　我苦笑着，是是是，我白痴，您倆是“白吃”

星期五：上班最後一天了，天晴朗朗的，氣壓高得望斷南飛雁。溫度２８，污染指數：可吸入顆粒物，美好的種子。空氣質量：一級。

７：００　　鬧鈴把我和小美女一起叫醒了。她從臥室出來時，我還在沙發上伸着懶腰。早餐：雞蛋，麵包，牛奶，和她的笑容（誰說秀色可餐？最理想的一句話！）

８：００　　富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美女和我，小美女餵她吃藥時，她用眼神問我她是誰？我在小美女轉身進衛生間時問她，我要娶她，您看行嗎？

９：３０　　兜里揣着５０００元出診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小美女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喜一如小妖精對錢的看法——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進了醫院的大門，點給小妖精１０００元出診費，她居然沒要——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９：４０　　上樓時，老巫婆告訴我市醫療事故調查組進駐醫院，調查高乾死因——神速得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１０：００　　小妖精問我，昨夜如何？我說平安度過，她神秘地一笑，告訴我，小美女說她和別人上床那是假的，是她給她出的餿主意，就看這樣我還是不是愛她。我嘴巴差點掉地上——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１１：００　　我對全科的人宣布：後天來參加我和小美女的訂婚典禮！事先我並沒有和小美女商量，大大出乎了包括小美女在內的所有人的意料！

１１：３０　　也許是要走了的緣故，老巫婆搶走了所有的病人，留給我時間整理自己的東西，就在小美女默默地給我疊白大褂時，她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她很難過，因為她要享受孤獨了。我無語，她無語。

１２：００　　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胖師傅楊柳（我一直奇怪，一個肥肥大大的男人，為什麼會有這樣婀娜的名字）狠狠地往我的飯盒裡盛了一大勺我最膩味的紅燒肉。我只好浪費一次感激的微笑。

　　轉身時，看見了院辦的小兔子（當面叫兔子，背後叫禿子）。沒等我開遛，這小子就追上來從我碗裡夾走兩塊肉，一邊嘬着筷子，一邊問我，行啊，哥們兒，楞把鄧嬈嬈給拐跑了，賊不拉空呀？我瞪了他一眼，兔子，口裡積點兒德，省得老婆下崽出了三瓣還得縫。禿子干在那，我用餘光看見，他搶我的肉在嘴裡吐不得咽不得。

１２：３０　　剛吃完飯躺在手術床上，周院長來電話叫我上樓，她給我簽了字了，沒這張紙，我的走就不完美了。感恩待德，發現院長眼角里有一絲淚光。退出來，這回院長的烏紗帽要少了倆翅膀了。肯定她要離開寶座了。

　　老巫婆後來上樓拍着我的肩膀沖我挑了挑大拇指，嘴裡咕噥着什麼。小妖精以為我們在說她，忙湊過來問。待老巫婆把我戲弄小禿子的是講給她聽，我就沒看見她直起腰。活該，我罵了句。小妖精捂着肚子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也損他忒狠了點兒。小美女插了句話，罵得好，這小子欠，周院長那麼好的人，楞讓他趁這機會給擠的走了。

　　呦呦呦，還沒訂婚吶，就護着老公？小美女在追，小妖精在跑。

１４：００　　一覺起來，小妖精帶進來一個和我一樣高的女孩或女人。我擠出點笑容。

　　模特，１８（厚脂粉下象８０）　
　　檢查時，淚如雨，汗如雨；再問，身孕已過三個月；
　　我搖頭，無法再做，請她家人來簽字。她只是搖頭，預約條開到一半兒，她說，還是死掉了乾淨。我的心猛然一悸，第一次聽到有人在醫生面前詆毀自己的生命。她還如此的年輕，小妖精在一旁無語而立，四周靜得可怕。

１４：３０　　模特跟着老巫婆走了，我的心亂了。電話響了，聽筒里傳來富婆的呼救聲。我和小妖精立刻趕到豪宅。

１５：４０　　堵車的路上，我和小妖精的猜忌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富婆倒在客廳的地毯上，殷紅的血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綻開了猙獰的花。富婆看到我們到來，終於閉上了眼睛。她只是昏厥。

１６：１５　　急救室里兩個手術在同時進行，富婆和模特。

１７：３０　　小美女過來告訴我，富婆的男人來了，富婆說他把她打成這個樣子，而她的男人趕回來是來看懷孕的模特。
　　我胃裡陣陣緊縮，日他奶奶的，我抄起電話，撥通了兩個電話，一個報社，一個警察。

１８：００　　報社的比警察先到，隨後電視台的也到了，畢竟那個大款也是個公眾人物。我站在窗前，看見大款匆匆逃進了警車，身後閃光燈陣陣。

１８：１０　　報社的哥們兒打來電話，你丫叫邵建來的吧，他一來更好了，本來這小子沒敢開自己車來，怕人認出來。你倒好，叫了我們，又叫邵建，敢情他倆認識，沒想到，警車倒成了他的救護車了！你丫功過兩半兒！
　　xxxx我哪知道，這小子居然認識邵建？我只想告丫一誘姦未成年。這孫子，害了老婆還毀了一丫頭！操，斃了丫的！

１８：１５　　小美女驚愕地望着我，我自覺走嘴，滿口髒話。灰心喪氣時，小美女撲到我懷裡，猛親一口，哥！我第一次覺得你是個爺們兒！？？？！！！不管別的！先親她再說！

１８：１６　　門開了，小妖精在門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