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空，陰沉灰暗，空中隱約飄着雨絲，一點一點。林虞站在大院辦公樓的外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抹了抹臉，下定了決心，急促的走進去，直接衝上三樓，在勇氣沒 有消失之前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去，笑着說：“黃主任好。”正低着頭看報紙的黃主任 看見林虞進來，也笑着用河南口音的普通話說：“喲，林虞啊，啥事兒啊？”林虞道：“ 我們想用一下小伍的車，司機班說已經給排了別的事兒，您能不能給看看，調一下？”黃 主任裝模作樣的從抽屜里取出個本本，戴上眼鏡翻了翻，然後對林虞說：“還真不巧，劉 部家今天下午要去車站接人，把車要走了。”說着，面無表情的看着林虞，林虞也愣愣的 看着黃主任，沉默了一分鐘，然後反映過來，紅着臉說：“哦，那，那謝謝您了。”掩門 而出。

坐上了的士，林虞開始明白為什麼媽媽不肯跟自己一起來要車，甚至不願意跟自己一 起去看哥哥。剛才在院門口等的士的時候遇上趙伯伯和張阿姨，平時即使是在車上，他們 也要搖下車窗來跟林虞說幾句話，林虞是不自覺的要躲着他們走，今天自己還沒來得及反 映，他們先裝作沒有看見開過去了。林虞低下頭，安慰自己說，他們就是沒有看見吧，雖 然心裡涼涼的知道，其實不是這樣。

到了莊藍的學校，林虞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先打給電話給她，不過每倆個星期一次固定 的時間，莊藍也不會安排別的事情，林虞就直接上樓推開了莊藍的宿舍門。

“莊藍？”林虞小心翼翼的探頭掀開莊藍的床簾，“你怎麼了？”

莊藍正蒙着頭躲在被子裡，嘟囔着說：“沒怎麼。”

林虞以為莊藍不舒服，連忙拿手到莊藍的額頭上探了探：“發燒了？”

“沒，”莊藍有氣無力的說：“就是煩，昨天沒睡好覺。”說着抬頭看看時間，“喲 ，1點半了？”神情有些悵然。林虞說：“我打車來的，咱們得快點兒了。”莊藍也懶得 梳洗，套了件外套就出了門，一路上也悶悶得不說話。

到了拘留所，林皓換上了倆個星期前給他帶的乾淨衣服，莊藍勉強笑着說：“怎麼樣 ？吃苦了吧？”林皓“哼”一聲，“現在離吃苦還有點距離。”倆人對着說不出話來。林 虞想了想，說：“哥，你想吃什麼零食嗎？”林皓苦笑道：“省省吧，這兒不讓。回頭搞 不好連煙都xxxx得給戒了才好。”莊藍笑道：“哈，我說了多少次你都沒戒了，現在倒 好。”說到最後那個好字，一個音梗在喉嚨里出不來，嗆着，連咳了好幾聲，連眼淚好像 都有些給嗆出來得樣子。林皓問：“你們功課忙吧，忙就甭來看了，回頭真進去了，要看 的日子長着呢。”林虞不知道說什麼好，看着莊藍，莊藍勉強打起精神，問：“不能讓你 們老爺子再托托人嗎？你這個得耗到什麼時候啊？”林皓慘然一笑：“算了，他這次也是 自身難保，不然，我也呆不了這麼久，八成，”說着長吸一口氣道：“這次是要栽了吧。 ”還故作豪邁的“哈哈”乾笑了幾聲。莊藍的眼淚終於沒有忍住，吧噠吧噠掉下來。林皓 說：“算了，你也別等了，沒什麼好等的，趕快趁時間早，自己把單位落實了，這次我可 真有心無力了。”林虞皺眉道：“哥，你說什麼呢？”林皓還是那樣一副應該是笑可是卻 越看越象哭的表情，說：“說什麼？我這不是為她好嗎？莊藍我說，真的，你單位的事兒 可得抓緊，之前忙別的，給你耽誤了…….我這兒，你沒事兒，也少來吧。”莊藍抬起眼 睛，死死的盯着林皓鬍鬚沒有刮乾淨的臉，不發一言，林皓也盯着她，眼睛紅紅的好像一 頭瀕死的野獸。這時外面的人敲了敲門，說：“林哥，時間到了。”林皓起身，再看莊藍 一眼，被帶走了。

林虞和莊藍默默無語的打車回莊藍的學校。林虞不想回家，跟司機說了陳晨的學校， 到了陳晨的宿舍樓下，打電話給他，陳晨倒是很快接了電話：“你在哪兒？我？我在教室 ，你等着，我馬上過來。”林虞掛了電話，隔着一段距離找了個地方坐下等陳晨。自從家 里出事後，林虞不自覺的開始感應別人注視自己的目光，過去她什麼都不在乎，欣賞的， 熱烈的，挑剔的，不滿的，她好像很少感覺到，可是現在她開始注意到別人觀察她的目光 。

陳晨很快從教室趕過來，愛憐的看着神情憔悴的林虞：“等很久了嗎？來之前先給 我個電話啊。”林虞搖搖頭，說：“我剛去看了我哥出來。”陳晨聽到，頓時黯然下來， 輕聲問：“情況怎麼樣？”林虞難過的搖搖頭，說：“挺不好的，我爸一直把自己關在書 房裡 面寫檢查，我媽去看過兩次我哥，我，我覺得他們好像是沒辦法了。”陳晨奇怪的問： “為什麼？”林虞說：“前幾次沒有關這麼久，倆三天就出來了，這次都好幾個星期了。 而且，以前我媽就會罵我哥，這次，她都沒有罵他。”陳晨想了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於是拉着林虞說：“要不，吃飯去吧。”林虞低聲說：“我不餓，不想吃，你陪我 坐會兒好麼？”陳晨心裡想着要趕出來的稿子，有些發急，可是看林虞蒼白得近乎透明 的臉，又有些不忍心，於是在林虞身旁坐下來。

林虞說：“莊藍跟我說，她下次不跟我去看我哥了。”陳晨正走神，一時沒聽清， 反問道：“什麼？”林虞又重複了一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陳晨說：“啊？他們要分手 嗎？”林虞咬着嘴唇想了想，說：“我不知道，我想……或許是吧，我不知道。”陳晨說 ：“也是，莊藍也沒法等啊，等出來也什麼都沒有了。”林虞驚訝的抬眼看着陳晨，“可 是，他們還曾經有過……”倆人想起那個冰冷慌亂的夜晚，都沉默下來。林虞小聲說：“ 陳晨？”陳晨“嗯”了一聲答應，林虞小聲問：“怎麼世界忽然就變了呢？我覺得好奇怪 啊。”陳晨說：“也沒什麼可奇怪吧，人性就是這樣吧。”林虞又問：“那陳晨你呢？你 也會變嗎？”說着，淚光盈盈的看着陳晨，陳晨心中一痛，抱住林虞，低聲道：“不會， 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