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單純的農民兄弟特別熱愛思考，一天他迷惑不解地問我：“俺們到城裡來都得辦暫住證，城裡人到俺農村為啥不辦暫住證呢？”這個問題難倒了我，難在我不知怎麼對他說清楚，說人跟人不一樣？說農民兄弟就比城裡人低一等？我就解釋說城市太擠了，擠得像監獄，只可暫住，不能長住。

這個兄弟又問：“狗也得辦暫住證？”我糾正說狗戴的叫狗牌，他又問辦個這牌多少錢，我說大概5000元，他大驚，“我的暫住證才200元。”

　 單純的農民兄弟又問我：報紙上不是說農村城市化的潮流不可阻擋麼，不是說俺們為城市建設立下了汗馬功勞麼，那為啥俺們在大街上散步警察看見就抓呢？沒等我回答，這位兄弟自己開始揣摩答案，“是不是俺們穿得太土了，是不是俺們長得像小偷？”“那是不是俺們光掙錢不捨得花錢呢？要不就是俺們愛在廣場看人跳舞就是不買票進舞廳？”我回答這主要是你們沒有拉動城市的內需。不過解決辦法也有，花幾萬塊錢買個戶口，或者把孩子送進小哈佛念書都保你沒事，再或者經常去夜總會消費幾百塊，最差的辦法是買西裝穿上領帶打上。農民兄弟說潘老師你說的俺都懂，俺就是沒錢，再一個你教教俺穿上西裝俺咋搬磚蓋樓哩？

　 單純的農民兄弟給老家打了個電話，回來對我說：“潘老師，我家院子那裡三棵百十年的老樹賣給政府了，你猜咋回事？政府把他們栽到城市裡了，我們那個鄉的老樹賣得差不多了。”我告訴他幾條消息，大連買了50萬棵大樹進城來建設“森林型生態城市”。浙江餘姚買了500多棵樹齡在100─400餘年的古樹，天津買了七萬多棵大樹，其他還有很多，兄弟你算算，如果照這樣農村是不是很快就沒大樹了？單純的兄弟想了半天也沒想清楚，最終憨厚地笑了笑說：“反正俺們那兒遍地都是新鮮空氣，不在那幾棵樹，可是我努死勁進不了城，反倒是這些樹先進城了，還不要暫住證，跟城市樹一樣待遇，真他娘的不錯！”

　 單純的農民兄弟愛看報紙關心國家大事，突然他大驚失色地問我：“潘老師，這個叫孫志剛的大學生咋也被收容了呢？還打死了！收容站不是收容俺們和**的嗎？這警察是不是不過了？是不是業務不熟？”我苦笑一下，說不定你還得感謝孫志剛哩，發現了沒？大學生被打死了意義大不一樣，下指示的，拍桌子的，喊限期破案的，忙着抓兇手的，還有要廢了收容制度的，一窩蜂，保不准以後你和你的鄉親們就不用再提心弔膽地防備着散步時被突然遣送了。

　 這位單純的農民沉默了下來，他愣了一會兒，喃喃自語着說：“要是俺們都得了你的好，志剛兄弟你就是生得偉大，死得光榮啊。不過雖然你走了，我也得替年老的爹娘說你兩句，警察問你要暫住證你就得趕緊掏，要是沒帶你就要趕緊說好話，千萬別跟他們犟。在收容所里可別當李逵，你肯定和收容的同志頂嘴了才遭這天大的罪呀，你不知道到外面受多大的委屈都得忍着！你看看你讀這麼多年書都沒活明白！”這個單純的農民兄弟邊唉聲嘆氣地數落，邊掉鼻涕眼淚，依我對他的單純的了解，我想他此時的心情絕對不是兔死狐悲，而是傷心志剛兄弟年邁的父母一輩子的希望全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