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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年年有變化,現代化的進程強烈地衝擊着人們的生活。但是老傳統對人們生活
的影響也不是新潮流所能替代的。這就有點象那抓撓,東西老也簡單,可痒痒勁兒
上來還就數它管用。一個吃過洋飯常駐國內的朋友說:現在咱們的文化生活也就剩
下封建迷信活動了,響晴白日就去拜拜廟,郊遊就免了。看來小資的郊遊還是比不
上拜廟。
這位朋友原是我大學的同窗,嚴格說也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同窗,因為不是一個班
的,教室不是一個。可那會兒二十多人擠在一個大教室里當宿舍,床板兒離着挺近,
打嗝兒放屁的事都清楚,說同窗也不為過。
前兩年這位辦了個公司,規模還不小,招兵買馬忙活了一通,公司架子搭好才想起
來還沒給佛上香吶,就趕忙抽空奔了雍和宮。進了大門一看,大殿前面香煙繚繞,
有個上香的容器里都是香灰。看見香客們都在那兒跪拜,便搶上前去把香燒好,雙
手舉過頭頂一通猛磕,嘴裡默叨一串,也無非是保佑發財之類的話,當然用新詞兒
叫事業成功,其實說透了還是發財,只不過略有現代氣息罷了。磕完頭,又把鈔票
塞到紅箱子裡就轉身出去繼續忙活了。
公司開業,一季度平平,二季度淡淡,三季度慘慘,可到了四季度就不得了,生意
一下子猛長,趕上大躍進了,此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待來年跑回雍和宮還願,錢掙
到了,心情一放鬆就多在裡面轉了轉,這才發現敢情這地兒有四層院落,上次只拜
了一層,三層沒拜,難怪前三季度沒起色吶。
聽了這話我便犯了難,上次回京七月拜的廟,八月委坐懷的小五,還願容易,可不
知道哪尊神管的用。那次一天連走了三個地兒,從雍和宮到北海團城的玉佛最後到
白雲觀,三個地方都上了香。眾人便說:沒別的辦法,你還得三個地兒重來一圈!
要說簡單,還是北海團城好,就一尊玉佛。白玉佛面相極美,真是安然自得。看上
去就讓你覺得和佛有緣。玉佛的右肩上有刀痕,是洋人打進京城時干的。但是玉佛
的微笑讓你感到親切,估計玉佛沒想着講真相和譴責動刀子的傢伙。佛嘛,能和常
人計較麼?相比之下雍和宮人就多了,香火也盛,佛堂也多,各路神仙也不知道都
分管什麼,如果每尊神都拜到,沒兩個小時拜不過來。至於白雲觀則是我喜歡的地
方,有些與眾不同,這次當然是不能不去的。
觀門的浮雕上有個小猴,據說吉利得很。今年是猴年,我在進門前好好摸了摸那猴,
猴有些發黑,摸猴的人沒有洗手的,沒地兒去洗。正摸呢就聽身後來了一位,口中
念念有詞:猴年猴運,猴年猴運。。。 這天不是周末,香客不多,觀內幽靜。我在
邱道長的象前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射鵰英雄傳的電視劇,怎麼也想象不出道長會象電
視里那樣心不靜。殿內有個道長在哼小曲,反覆一個詞兒,小白楊,小白楊。。。
調子有些許變化。這位道長三十歲的樣子,一身道裝,腳上卻是一雙白色運動鞋。
我走過去搭喳兒問他唱的是什麼調,他說是西北老家的調子,小時候在農場裡和老
師學的。說完感嘆道:白楊好啊,在哪兒都能活,適應力強啊。說完接着哼起來。
見我上了香錢,道長就在一個大金屬缸上敲了一下,我這才明白了什麼叫餘音裊裊
不絕如縷。
最後到了一處偏殿,殿門的迴廊兩側的牆上各有一塊石刻,上面的文章是講殿的落
成,無非是象滕王閣賦,來紀念這一殿院的落成盛事。文章沒什麼特別,倒是這兩
塊石刻有些講究。文章中間歇出現幾個吉祥字,福子壽才等。人們說你想什麼就摸
那個字,年月一長這些字便被人們摸得光滑發白,和大門上的猴不一樣。我仔細看
着這些字,拍了照片。就這時候有幾個年輕姑娘過來,近前就摸,還特使勁兒欠着
腳尖摸。我發現她們對其中一個字情有獨鍾,摸得時間最長。我猜一定是才學智什
麼的,為了升學求求神吧。等她們走後我便湊上前去一看,原來竟是個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