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志長篇小說《痙攣掙扎的手》管窺 |
送交者: 劉立志 2004年04月20日15:59:32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文學性很強,富有詩意,視野廣闊,有深度,機警,關懷個人與人類的普遍 生存狀態與命運,涉及人類遷徙母題,注重心理、感覺、藝術想象與文學形 式,追求寫作自由與藝術性的長篇小說。 小說以主人公求學、出國、打工及從事小說、繪畫、詩歌與學術活動為 主要線索,在跨越海洋的廣闊空間舞台上,展示個人與人類的生存處境與命 運,揭示生存的相對意義與絕對意義,體現深沉的悲愴詩意。 該長篇小說約50余萬字,共11章,於2004年春完稿。 劉立志於1994年旅加,現居加拿大。自由職業:小說、繪畫、詩歌、 學術。世界文學碩士。曾應邀出席國際比較文學學會在加拿大阿爾伯塔大學 舉行的“國際比較文學學會第十四屆學術研討會”,在會上宣讀論文。
章節目錄: 白天與黑夜/出大陸/斜塔/自由落體/古河道/紙盒牆/年青人和魚/ 遊魂/門/神殿/存在與虛無 第一章,《白天與黑夜》。 主人公在國內兩次乘火車,時空相互交疊。第一次,醉酒乘車,去省城大 學進修出國英語;第二次,八年後從加使館獲簽證,乘火車自京城返家。擁擠 與窒息。追求與夢想。 節選:
動的物體,也許這就體現了父親所說的生命。世界上沒有絕對靜止的東西,一 切都在按照它們各自有或沒有的方式運動,父親說,被時間產生的終將被時間 消滅,因為時間本身空洞虛無具有自殺性質。 於是我說那麼永恆呢,於是他說永恆是山頂洞人編造出來的最最拙劣的神 話,來源於他們對生殖器的圖騰崇拜,永恆像死亡一樣廉價和令人討厭,我從 來沒有你可曾見過什麼永恆嗎? 可是金字塔---- 聰明的孩子,你認為金字塔把具體化為頑冥不化的石塊的尺寸和規模了 嗎?在那巨大而妖艷少女乳房似的尖尖的石堆里一具具木乃依那就是所謂的永 恆埃及的國王和榮光。 那麼時間----- 時間就是生命,父親說,生命只能體現在運動中在物質的相對位移中,在 肌肉的伸縮產生和釋放能量中。 父親從來不用表,即使幾十年來天還沒亮便要爬起來去跑步。時間並不存 在,它只是個概念存在於我的心中,父親說,世界上所有的鐘表都是造出來騙 人的。我揣摩父親身上一定有隻無形的生物鐘在發揮作用,控制他一生刻板而 有規律的行動,不然連他看京劇也只是裝模作樣感覺不出節奏了。 你是個白痴,你是個音樂方面的白痴,父親說,因為音樂是建立在根本不 存在的時間上的,音樂響過後就慢慢消失得無影無蹤。
主人公自省城乘飛機至廣州取機票,乘火車至香港,再乘飛機跨越太平 洋。出國過程成為主人公心理與時空轉換的重大儀式。
室門外我像個畢恭畢敬的侍者,她卻女皇似地磨蹭半天才遞出花衣裙。她那濃 郁的香氣混在無形的時間裡從我捏衣裙的手指縫間逸出,潮濕而溫暖的花衣裙 使我感覺到她的身體。雖然身體已經離場只剩下裝載身體的容器,儘管容器也 已變形只暗示出盛載物的體積,而靈魂卻迷戀於所有裝載過的容器不忍隱去。 門縫裡又伸出一隻手高擎一面白旗,原來是阿娜潮濕的內褲,她最後的屏蔽。 我接過白旗拉上門,沒有感到自己是勝利的將軍,也沒有覺得浴室里對影自憐 的阿娜是日落以後不戰自敗的女皇。我想問她的衣裙和內褲該往哪兒放,浴室 里卻響起她低婉的歌唱,接着配上了稀里嘩啦的水響。 我想我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股強烈的腥味了。但客廳里找不到晾衣服的地 方,我只好將阿娜的花衣裙和內褲攤開在沙發靠背上,自己坐進沙發舒舒服服 地喝茶。我覺得應該挪開阿娜的濕內褲。我將它晾到廚房餐櫃的拉手上,因為 確實沒有什麼地方可晾,總不能晾進他們的臥室,雖然也許只是阿強的臥室。 我坐回沙發品茶的時候,感覺到將一條潮濕的內褲晾進他們的廚房也有點不合 適,儘管不是我的褲衩,是阿娜的內褲。廚房是做飯的地方,阿娜的內褲也沒 有在廚房裡單獨存在的理由,而且它還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氣味呢。我又將它晾 回沙發靠背上,自己一個勁地喝茶,以便保持鼻子在茶杯口的上方,盡情地享 受茉莉花茶香。茶已微涼,茉莉花香也不那麼濃了,倒是那種氣味趁虛而入, 令我不安。 第三章,《斜塔》。 主人公踏上新大陸。乘火車穿越洛基山。國際文學學術會議上宣讀論文。 對小說敘事藝術的思考。
物,受小說人物內在法則的制約,這就是有血有肉的人物的飢餓感,這種生理 反應轉化為心理刺激,形成一種意欲,漸漸變得不可阻擋。於是行動便呼之欲 出,這就是去餐車車廂。當我站起來行走的時候,我感到一種恐怖和悲涼,覺 得自己有點像行屍走肉。我並不是說我已無法控制,不能制止這種行動了,像 吸毒者的毒癮發作時那樣,具有竭斯底里的爆發性。我能夠制止一時,卻不能 夠制止永遠,因為我不是不用進食也能存活的神仙。不管靈魂怎樣瀟灑飄逸, 肉體還是要為自己的存在尋找稻草。肉體甚至因為那存在的行動客觀否定了肉 體的存在。 我的運動使場景得以變化和轉換,現在我面對滿廚的西式鍋碗瓢盆,白制 服的加拿大廚師,各種西式糕點和麵包,花樣繁多的佐料和冷飲。餐車車廂繁 忙的景象被我拉近放大了,包圍了我的周身,飲食者和侍者在做他們份內的事 情,這種景象與電影裡相關的鏡頭給我的印象基本吻合。我坐到一個老太婆桌 對面,她正用刀叉吃盤裡的牛肉和土豆,抿嘴咀嚼,不抬頭看我,也不看任何 人,眼睛卻游移不定,視線神經質地運動在她的餐具和牛肉土豆之間。我將自 己買來的熱狗和七喜輕輕地放在桌上,她的視線便溜到了我的熱狗上,停留了 幾秒鐘。我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點了熱狗的,也許是衝着名字點的,我點的是 符號的指向。一條花叢間奔跑的優美的狗,一條院落里汪汪吠叫的兇狠的狗, 魯迅的落水狗,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其實這聽來嚇人的熱狗擺進我的盤裡, 卻不是一條剝了毛,斬了爪,掏空了眼睛和五臟六腑,熱氣騰騰,皮肉透熟進 了油鹽的實實在在的狗,而是蚌形開膛麵包里塞進一條長長的,圓鼓鼓的,硬 中帶軟,油光發亮的赫然的赭紅肉棒。這就是熱狗了,西方人管它叫熱狗,我 不知道他們是用怎樣的想象和象徵來命名的。我是第一次接觸這種熱狗,要是 我知道原來熱狗是這麼回事,我就不點它的名了。 第四章,《自由落體》。 主人公乘汽車橫越加拿大。出國儀式的最後盛典,展示新大陸美麗與遼闊 的生存空間。
上有天上雲霧的氣息。天空中永遠有那樣一種迷惘的悵霧。什麼都看不見,只 有天空的飛翔鳥,在一片片的空間裡吞吃自己的食物。看不見的還有那些食物 的影子。天堂里的安琪兒,你怎麼也想象不出人世間的痛苦,你天真而安祥, 永遠想象不出。痛苦熬在我的心爐,紊亂的思緒鳥語般款款落地,意義從觸地 的瞬間流露出來。你又回到了我的懷抱,小妹妹,我親愛的小妹妹。你在虛幻 的世界裡跟着我,在天空中位移,在機艙里,我看見了你。你從虛幻的影像, 化做有血有肉真實的小天使。 狂哭之路從東邊的河谷切入西林。墳塋上的青草依然茂盛,你瘦小的骨骼 依舊完好,我痛恨那些吃人的蟲蛆爬滿你高貴的頭顱。小妹妹,你靈魂和肉體 逸出後的精光光的骨骼,也不要孤寂。就在墳塋的西邊,那裡有無數的脊梁骨, 悽厲的時間如風般刮過骨林的縫隙,正為你奏一支古老憂傷的曲調,飄搖的光 影在疏密有致的林間伴舞,向你展示未來和未來的影子。
第五章,《古河道》。 主人公在“影子”超市雜貨部打工。身份落差。物化。人與動植物間的殘 酷關係。
也因為阿花一蹶子,使我在這難得的休息周末,星期六,在 CN 塔永遠雄 壯挺拔的陽剛城市,卻拖着疲軟不振的熊市晃蕩,在505街車軋磨鐵軌的時 候感覺空氣的振顫。街上到處游動着漂亮和不太漂亮的姑娘,主要是黃皮膚, 也有白有黑,還有棕色。今天在我的字典里性感兩個字的詞義缺失,我還沒有 找回那種感覺去重新辨析詞義。我感到有點恐怖,她們晃來晃去的屁股變得跟 它們本身一樣空洞和沒有意義了,也許存在着某種意義,可惜我今天捕捉不到, 也許意義從進口穿過迂迴的洞穴淌過了出口,蛻變成無色無味的氣體,蒸發在 空氣里了。 第六章,《紙盒牆》。 主人公在“影子”超市菜部打工。蔬菜水果的審美。人與菜果間的關係。
收銀台後面,我們的身體在特定空間裡錯時疊合,相互感受身體的餘溫, 相互感應靈魂的呼喚和歌唱。聽到你凝固在特定空間裡的呼喚和歌唱,我出神 地敲擊收銀台上咪嗦啦吸哆的琴鍵,琴鍵里發出塊角分音階組成的單調饒舌樂 音,紙帶上打印出羅列的簡譜音符,度量埋葬動植物變形和沒有變形屍體的單 位空間。而在我的心裡,對你歌唱的是生死界上離別聚合的盛宴絕唱,融進教 堂和魔爾里唱詩班合唱和雪橇叮噹的交響曲中,頭頂光環的瑪麗婭抱着木匠裸 身帶把的兒子,停留在美洲飄雪的神秘夜空裡,阻止新一輪更嚴重更持久冰川 期的來臨。在轉瞬即逝的生命閃電里我是引頸歌唱的飛翔鳥,沒有了歌唱就會 煩悶不安。長篇小說不是我用來埋葬你的華麗墳墓,它是我歌唱的最佳形式之 一,通過它我讓你重新復活,永遠留在我的生活里,成為我生活的重要部分。 第七章,《年青人和魚》。 主人公在胃口公司連鎖超市魚部打工。“漁夫”和魚,也即人和魚之間的 恐怖關係。
我全身防水漁服站在案台旁,揮舞血淋淋的菜刀,宰殺高台砧板上的魚。 在影子超市的菜部工作或值晚班時,無聊和難過的時候我可以欣賞和想象水果 和蔬菜的自然美,在這胃口公司超市魚部的案台旁宰魚,我實在無法欣賞對魚 的殺戮和刀刮,無法欣賞逐漸純熟的宰魚動作,無法欣賞鮮紅魚血與深綠膽汁 兩種流動色彩的對比美,土黃魚籽與赭黃砧板色彩的和諧,魚腹剖割切口的曲 線魅力,以及這屠魚行動中所產生的所有暴力的美和詩意。我藝術家的審美天 性和習慣總使我產生難以抗拒的衝動,要去欣賞自己經歷的事物的美和詩意, 但一觸及到殘忍恐怖的現實,我的審美衝動便像遇到烈火焚燒一樣,被燙得猛 然痛苦地收回,壓抑得我快要發瘋。 如果你不能把它提到詩意的高度,你就把它上升為神話。 這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是痛苦和無奈,是壓抑感和挫折感的補償混合。你 無可奈何地站在案台邊,感覺到自己像是身體聳入雲霄無情的漁夫,全身穿着 反水光令人恐怖的防水服,高高的圓盤砧板像遠古荒愴的高原,一條巨大無比 的水中魚在高原上跳躍,你舉起鮮血淋漓的巨刀宰殺鮮蹦活跳的巨魚。
第八章,《遊魂》。 主人公,流浪多倫多及紐約的肖像畫家。純遊人。游動的魂靈。
把握整體的同時,不輕易放過屑微細節,甚至將部分重要的細節在不影響整體 效果的前提下加強了,這一切使畫面具有魔術般的特殊魅力。彼得放下手中的 油畫筆,走過來站在我快要完成的畫前,停留很長時間,仔細觀賞畫中洛伊絲 裸體上奇蹟般的細節:絲絲飄垂的劉海和耳鬢,臉上的皺紋和雀斑,與光線成 切面的皮膚上的根根汗毛,腿根里一絲絲半透明閃亮的捲曲陰毛,皮膚下面隱 約可見的河系般的泛青靜脈,還有那期待接吻的乾裂嘴唇。 第九章,《門》。 主人公做為變位門窗公司門部造門工人,門的電腦設計技術員,對門的形 而下與形而上思索。 節選: 在造門的現實行動中,我尋找精神之門。我選擇在行動中思考,因為我沒 有時間磨蹭和浪費。可精神之門究竟在哪裡呢?也許精神之門不過是一種無端 的玄想,也許找到了精神之門,才知道那只是一堆束縛人的精神桎梏。也許精 神之門是逃避現實世界的處所,通過精神之門,可以進行自我流放的精神勝利 大逃亡。逃亡雅典娜。逃亡奧林匹斯山。我是一隻沒有翅膀裸體飛翔的鳥人, 我的羽毛是我風中飄舞的黑色長髮、鬍鬚、腋毛以及色澤清潤的不規則捲毛。 我裸體飛行,堅韌地飛翔在空中,靠飄舞的黑色毛髮增強空氣的浮力。在空氣 的幻力場裡,我尋求一種虛構的真空遊戲,任憑身體的投影,滑行在城市鄉村 一副副反光的太陽鏡上。我的孤獨像我的毛髮一樣,也是黑色的,裡面充滿了 龐德濕漉漉的黑色樹枝,柯勒律支超自然的感傷湖畔, T · S ·艾略特沉淪的 神秘荒原,和柏格森不安的生命衝動。我扔掉尼采象徵自我萎靡的鞭子,緊握 帶火焰的長劍,穿行在長長的沿架堆放的門陣中,那裡有時空錯位的古老龐貝。 我在心裡翻閱自己的小說手稿,裡面夾有尼亞加拉大瀑布的飛沫滋潤過的紅色 楓葉,長沙橘子洲頭洪水淹沒過的黑色泥土,還有發自宇宙深處已經微弱的波 粒迴響。門部部長斯多洛夫粘滿玻璃纖維的斯大林鬍子在日光燈下閃着稀疏的 寒光,他用大卡車將我做的門運送到千家萬戶,讓那些冰期的紅鼻子加拿大人 走進休養生息的間冰期里。
第十章,《神殿》。 主人公在尼亞加拉大瀑布城開“神殿”畫廊,一座流行偶像的神殿。
它座落在停車場裡面靠左邊的柵欄旁。有兩隻貓,一黑一白,從外面輕輕越過 柵欄,跳進停車場裡無憂無慮地遊戲。但它們爬不進綠房子,木板做成的綠房 子裡沒有窗戶,只在房子前後牆上開着兩個尺把長狹條長方形小孔,小孔上釘 有防小動物、飛鳥與飛蟲闖入的細密鐵絲網。一個沒有窗戶的房子,關上了門 又不開燈,裡面當然很昏暗,但我還是喜歡一有機會就把自己反鎖在昏暗的房 子裡。一個沒有窗戶的房子,仲夏的晴天,烈日烤軟了柏油瓦片,曬熱了木板 牆,沒裝空調的綠房子裡面像高溫蒸籠,我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大汗淋漓地 靜坐在簡易舒適的折迭椅上,手裡握一瓶摻冰塊的伊利湖水。暖烘烘滴水洞般 的綠房子裡,我像滾燙子宮裡赤裸的嬰兒,在混沌中伸展着自己感覺、體驗、 情感以及思維的觸角。昏燥的綠房子裡,我淌悶汗的裸體仿佛浮升在膨脹的滾 燙空氣中,印第安人瀕臨滅絕的詭秘鼓樂,從大瀑布下面無底的深潭爆發出來, 夾雜着攜帶聖經與火槍的央格魯-薩克森人為減輕內心恐懼,而對死去的印第 安人所作的求恕稱頌。帶刺的荊條沒有纏繞我的腦袋,汗水卻像被刺出來的熱 血流滿我的臉孔,匕首沒有捅入我發燒的兩肋,咸澀的心液卻推水般從兩肋汨 汨湧出。我的小我也在高氣壓里無拘無束地舒展,達至生命自由自在的本來狀 態,沒有故意的設限和扭曲,只有片段列車巨輪挺拔有力的剛韌弧度。冰涼的 伊利湖水,流入我乾涸的彎曲河道,漫滲進我體內交錯穿插的灌溉系統,吞沒 不斷累積的卡路里。我仿佛看得見自己赤裸裸的身體,變得像柔軟的透明塑膠, 一股股透明的肌肉一截截透明的骨頭一根根透明的神經血管和大小腸,半透明 的紅藍顏色分別代表了身體內部相互消長的冷暖,藍色從消化、循環和排泄系 統滲入紅色的體內,卻仍然抵擋不了紅色的擴張與色度的增強。如果這綠房子 里有一位嬌媚的搡拿小姐,這裡就會變成羅馬帝國的蒸氣浴場,我也就不能自 以為是地坐在這把綠條紋布的折迭椅上了,坐在這裡的將是那滿身濃毛陰囊奇 臭的奧古斯都裸體大帝了。
主人公從事小說、繪畫、詩歌及學術活動。想象與現實,存在與虛無之間 的關係。 節選:
之所以要取這個名字,是因為我過去一個短篇小說里的女主人公也叫口口,那 篇小說讓我感到親切,而且口口這滿是空白的名字像雪白的畫布,任由我在上 面恣情作畫,不斷覆蓋和改變,無盡地變換。只是這個口口,不是我那篇小說 里的口口。這個活生生的口口沒有任何反對我叫她口口的意思,倒好像她本來 就叫做口口似的。這個口口把我弄得神魂顛倒,要是她沒有如期來到網上密室 里跟我手談,我就會不知如何是好,提不起食慾吃飯,也睡不好覺,更干不好 任何事情,直到她下次出現在網上的密談室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網 戀,潮濕的肉體粘在了口口為我編織的不可見情戀之網上。口口像黑暗中的毛 茸蜘蛛,盤踞在不可見的網中央,懶慵又富激情地敲擊着電腦鍵盤,而我則隨 着她的敲擊情緒起伏。口口仿佛是存在與虛無、理性與非理性、情愛與淫慾、 神聖與凡俗、高貴與低賤等等的模糊集合。當我隔着不可見的遙遠空間揣測和 想象,捕獲感覺中變幻的口口時,我仿佛是做夢說夢的瘋痴。 口口。舌的中後部牴觸上顎,突然連續放開,氣流兩次爆破而出,摩擦過 上顎和牙齒,發出熱帶窪地喬木籽爆般的聯綿聲響──口口,聽上去像悶熱仲 夏里啜飲可口可樂。喜瑪拉雅山珠穆朗瑪峰蒸騰翻湧的雲霧。人類幻想力量的 顛峰。宇宙深處不可知空間單元里星球殞落後吞沒一切的神秘黑洞。口口的神 秘類似於黑洞,我只能通過觀察黑洞的外圍──網絡傳輸的手談語符,來推測 和想象口口黑洞。我像太空中一顆被遙遠空間裡的口口黑洞深深吸引的燃燒星 球,在宇宙里劃出酒醉的不可見時空軌跡。 也許,在主觀控制的耳鳴中,我能接收到微弱的,遙遠口口身體鼓弄出來 的眾多不可聽聲波,因為我似乎能感覺到口口身體脈搏的劇烈跳動,內分泌的 徐緩釋流,卵子的神秘誕生,細胞的新陳代謝和口口身體對其它形而下存在的 焦躁觸摩,所有這一切都匯入宇宙背景不可聽的鴻蒙聲波之中。在這不可聽的 鴻蒙聲波里,我又像一隻僵硬的赤裸鳥,依靠尾部雀屏般延展飄揚的黑色捲毛, 以藍色星球的速度和軌跡在宇宙中作生命痙攣的唯美舞蹈。
劉立志 電 郵:liulizhi8@yahoo.ca 20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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