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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体制的选择源于传统家庭结构的类型
送交者: 果子狸 2020年09月08日08:49:12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伊玛努埃尔 托德 (Emmanuel Todd)是法国当代的人口学家和历史学家。他在近年出版的著作中提出了一个新颖的观点,社会体制的选择与传统家庭结构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家庭结构的类型与遗产的分配原则主导了社会体制的特色。

为了便于理解,托德借用了价值观的二维平面来解释他的观点。设想两条相互垂直的直线,一条叫自由,另一条叫平等,那么社会体制在这两轴交叉而形成的平面上可以大致分为四个类型,自由而不平等的是英美模式,威权而平等的是俄罗斯模式,威权而不平等的是德意志模式,自由而平等的是法兰西模式。

家庭的结构可以分为两大类,儿子婚后离开父母的被成为核心式家庭,而儿子婚后仍然留在父母家庭里生活被成为根基式家庭。此外,在这两大类家庭结构里面,还可以细分为长子继承遗产式家庭和遗产均分式家庭。

托德认为英美社会是由核心式家庭组成的社会,但即使儿子在婚后离开父母,遗产继承一般是大部分归长子。兄弟之间的不平等是天经地义,但对于已经成家的儿子们,父母也不干预他们的生活。长子继承有利于家族遗产的保留,但父母与子代在住宅上的相互独立有利于自由社会的形成。如果把整个社会看作一个扩大的家庭,那么英美社会的公权统领,或者说象征性的父权是比较弱小的。19世纪的工业革命无疑是起到了巩固这种家庭结构的作用,因此工业革命的过程基本是在和平的社会关系中得以完成的。

俄罗斯的传统家庭是根基式的,但子代的兄弟之间对遗产继承的方式却趋于均分,或者说社会的理想是产业均分的。儿子们在成家后依然留在父母的庄园里生活,因为农业社会需要劳动力的集中。因此老人的威权得以保留,并且在兄弟之争中扮演裁判的角色。工业革命自然挑战了这种家庭结构,但是历史的演化却受制于旧秩序中的心理影响。俄国没有向英美模式的方向发展是因为社会舆论中强大的平等意愿,首先就是经济生活中的平等。而平等的获得需要一种居高临下的父权式裁判,这也就是俄罗斯走向共产主义专制模式的家庭结构原因。

德国的传统家庭模式是根基式的,子代在婚后并不离开父母的住宅,但是德国也是在遗产分配原则上最为不平等的,就是说长子可以获得几乎全部的家产,而次子们只能去从军或者当神父,放弃任何继承家业的想法。工业革命对传统社会的冲击是非常致命的,因为无法继承家业的大批青年就成为失业大军的士兵,最终被一个盗用父权名义的纳粹意识形态所利用。

法兰西模式是在大革命与拿破仑时代形成的。大革命之前,法国的家庭模式与德国相差无几,但是革命却引进了两个深入人心的概念,一是自由,就是对父权的否定,二是平等,就是对遗产继承的均分理想。对父权的否定决定了法国在政治层面上,英美式的自由派总是占主导地位,而对于经济平等的追求又使法国社会与英美完全不同。在历史上,英国人起先是支持法国大革命的,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法国推翻国王是师从英伦,但后来他们发现,法国人不但要自由,而且要平等。这就是为何英国在历史上一直是最坚定的反法国家。因为这种平等的意识一旦被英美人接受,他们就会不可避免地被法国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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