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课间休息时, 我找了个机会把赵中华拉到一边, 看看前后没人时添
油加醋地告诉了他陈永红说的话。赵中华听了果然大怒, 道:"她凭什么说我们是林
微微的狗腿子。" 我暗示他一齐去教训这小丫头时, 赵中华立即蔫了, 找出一个又
一个的理由来推辞。我虽然一一反驳, 他依然不肯干。我激他没有男子汉的骨气,
他嘴里咕噜一下, 仍不答应。我只好单独干了, 我才不会忍下这口气。
又过了两天, 在第二节课后做课间操时, 我磨蹭到最后一个, 等人都走光, 飞
快地从书包里摸出包在纸里, 特地在阴沟里泡过的死蛤蟆, 跑到陈永红座位前, 将
死蛤蟆放在她书包书本的最上面, 然后飞跑到操场去做操。操做完后, 我有意等到
上课铃响了好一阵才走进教室。刚一踏进门就听得表妹一声长而厉的尖叫, 随即哇
—声大哭起来。教室轰然如同炸锅, 大家蜂拥而上去看个究竟, 看见了死蛤蟆, 一
个个又惊又闹又说又笑, 平时的那些捣蛋鬼们趁机跳在凳子上拍着桌子大吼大叫,
不亦乐乎! 年轻的女数学老师连叫" 安静! 安静!"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气得她拿
着鸡毛掸子乱砸桌子, 学生才一个一个慢腾腾地回到位上, 交头接耳, 一派兴奋。
就这时, 班主任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赶来。她的身影才刚在门口一出现, 吵嚷
嚷的教室立即鸦雀无声。班主任问清哭啼啼表妹的情况, 镜片后的眼睛严峻地扫射
全班一周, 看谁的表情会漏出馅来。我心跳得非常快, 但在小学时这种事情做得多
了, 基本能强压抑紧张, 表面上镇定自若。班主任一无所获, 只好交待两句场面话
诸如下课后自动到我那去认错等等, 拖枪败走。
下了课, 赵中华因为兼任数学课代表, 抱着收齐的家庭作业本跟老师到数学教
研室。林微微假装回过头来问我功课, 趁着左右无人, 低声问我是不是我干的。我
坚决否认, 也许坚决得过了头, 林微微抿嘴含笑, 望着我一脸的不信。她这种神态
实在是可爱极了, 我不由自主地坦白了。
放学的时侯, 林微微和我走在一起, 问我为什么要捉弄表妹。我咬牙切齿地说
她骂我是你的狗腿子。林微微笑了, 我不知她为何而笑, 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笑
了好一会, 说:"范晓东, 她要乱说什么, 你何必那么在意。由她乱说好了, 反正谁
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 为什么我不该在意?"我生气地说,"哈! 人家说说我是你的狗腿子, 当然你不
会在意, 如果她说你是我的狗腿子你也不在意?"
" 不在意!" 她坚决地摇摇头。
我脑中动了动, 望着她怪声怪气地说:"那人家说你是我老婆你也不在意?"
林微微雪白的脸刹时变得绯红, 瞥了我一眼, 轻轻地"呸"了声, 扭过头去不理
我。
" 看看, 你不是生气了!"我高兴起来, 如获全胜。
林微微嗔道:"我没生气, 不过你再说这样难听的话我就不睬你了。"
" 不睬就不睬, 谁希罕了。" 我感到自尊受到打击, 也生了气。我们余下的路
上都没说话, 到了分歧路口, 我直接拐了进去, 也不象往常一样说"再见"。
第二天上学, 林微微没跟我讲话, 我也没在意。谁知一连两个星期过去了她还
是不跟我说话, 我暗自后悔起来, 一句玩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实在太不值了。但事
已至此, 我也不会向她认错。倒是赵中华问了我几次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不
和林微微讲话了。我说我自愿退出三人帮了, 两个男生一个女生混一起, 没意思。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 我回了一趟家。星期六上午上课时我跟老师请了假, 中
午吃了午饭就走。母亲给我的两块钱我已经花了九毛, 剩下的钱买了几本三国演义
连环画和三两酥心糖。
傍晚时到了家, 正赶上家里做晚饭。妹妹见到我欢喜得不得了, 抱着我手臂乐
得小脸儿笑得象朵绽放的迎春花。母亲的态度虽不热情, 却也不怎么严厉, 这对我
来讲也就足够了。妹妹这时上了小学, 跟我一样上的是刘村小学。她兴冲冲地把作
业本、课本拿出来给我看, 等我裁决。其实那本子上尽是红笔批阅的优秀和一百分,
那用得着我再加评语, 但见妹妹那么郑重其事的样子, 我也觉得自己变成了大人,
便大人样地称赞她几句。妹妹开心得露出两排整齐的糯米一样雪白的牙齿, 两个小
酒窝闪现个不停。
吃过晚饭, 遵照母亲的吩咐,我在妹妹陪伴下到邻居和几户亲近人家一一"点到
", 再回家时已经很晚了。农村又不通电, 只有两盏煤油灯, 光线很暗, 做不了作
业, 于是大家聊了聊天, 母亲问了我在校的情况, 她问得很仔细, 连每门功课学了
些什么, 学到哪儿了都一一问到。父亲看看柜台上的旧钟, 已经十点, 便说睡觉吧,
天不早了。母亲白了他一眼, 没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