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青春(61):趣在公社
贺长文
如果在公社的时候能买到书的话,我还会去读的,甭管哪方面的。当时技术方面的书很少,无学习方向,没有伙伴儿切磋,没有高人指点迷津,虽想努力,还是浪费了大量的宝贵时间。
公社里的年轻人除了当地的干部,还有一位常住的北京女知青吴雅君,我来之前她已经借调到公社小学教书。我到公社搞专案已经属于第二批知青了,挖肃运动时曾调用过一批知青,吴雅君那时就到公社搞过专案。她的情商较高,在公社里好像上上下下的都很熟,与四队的牧民和知青也很熟,常看到她带着四队来公社的牧民办事。公社所在地在三队界内,三队知青到公社就像串门一样。他们也多与吴雅君熟悉。与我熟识的三队或五队的知青来公社有时偶尔会拉上我一起去小学校找她。他们不称呼她的大名,就直接喊她“大妈”,她倒也欣然接受。我与她认识,但不打招呼,所以也不这么称呼她。接触几次後,我明显感到她与我队女知青不同,待人十分热情真诚。从北京到草原,知识青年们大多是头一次离家独立生活,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直面艰苦的生活,内心承受的压力比较大。无论是热衷于喊口号的还是背着思想包袱的,总之是顾及自己的多,对他人的关心少。而她能做到心态平和,助人为乐,主动帮助他人,所以她的人缘与口碑都不错。可能也正是基于她的“菩萨心、豆腐嘴”,三队的知青把“大妈”这个绰号送给了她。这其中有什么典故或故事,我一概不知。但“大妈”对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绰号,绝对是一个尊称。
记忆中有一次五队的常启文来找我,他与我一同调到公社搞专案,但不知为什么他当天就回大队了,再也没来公社。我们一起在公社小卖部买酒,出了商店门常启文突然想起什么事非要去找吴雅君。我们一起去了她在小学校的住处。小学校在公社东北头,超出了我日常的活动范围,以前我从未到那边去过。在她那儿,我和常启文聊着聊着就把一瓶果酒喝光了。我们在她面前还是比较轻松随意的。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去她的住处。干干净净的房间,教案、学生的作业本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一看就是个干净利索的人,与我的住处或办公室有着明显差别。听说她有个弟弟同在四队,但我从来没见过。我离开公社前听说她弟弟患了病,在京看病时从楼上摔下。我突然意识到她洒向人间都是爱的背後也承受着巨大精神压力。我从没看她向其他人倾诉过什么,没看见过她愁眉苦脸,看见的她总是那么忙忙碌碌,看见她笑着搀着年老的牧民去商店、去粮店,好像有办不完的事。我虽与她接触不多,也不了解她的家庭背景,但觉得她必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三队有几位知青时不时地来公社,也会到我这儿坐坐。我们一起去旗里参加过一次那达慕大会,代表公社参加了篮球和排球的比赛。他们每次来,即便是简单聊聊天,也会给我带来欢乐。
我们队的知青都在放牧,队部距离公社远,除了买粮很少来公社办事。来公社的也只有周钟林、赵全明找过我,他们的马群有时就在公社附近活动。他们会带来些生产队里的信息,我很爱听。一次周钟林说他的马群里混进一匹查干诺尔生产队的马。他是从马印子上看出来的,他想择机把这匹马送回去。草原上的牲畜丢了都是自己去找,往回送的情况较少。去一趟查干诺尔公社也得百余里地远呢,他约我一起去,顺便看看在那儿插队的高中同学马袁。我们和马袁来阿巴嘎旗後还没见过面。他生活的怎么样我们也想知道。
我在公社无人监管,又没什么要紧的事,听周钟林一说也盼着这次“旅行”能成行。约好的日子,周钟林挑了两匹好马给我,他自己骑一匹马牵一匹马,并没带上来自查干诺尔的马。草原上无路,骑马的人更不走路,我俩骑上马朝着南方一路小跑。好马骑着就是舒服,天好心情更是愉快,这是我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其他公社去访友。可轻松愉快的心情没能维持多久,就出事了。由于我们生产队的马很少在沙漠里穿行,沙地软,我们心急跑路,不幸一匹马崴了腿,拐了。我们不得不就地放了它,让它自己回马群(老马识途嘛)。重新上马後,我们穿过沙漠,见到了河流与丰茂的草场。我欣喜不已,这才是我心目中的草原啊!骑马趟水过河,溅起的河水打湿了马靴与裤子,我感到别样的舒服。我们队缺的就是水呀!尤其是这清清的河水,我们大队泡子里的水都是混的。高格斯太河通往查干诺尔湖,我们顺流而下,应该离马袁所在的红旗大队不远了。
天将黑我们见到了马袁,他很意外,也非常高兴。时隔三年了吧,我们终于见面了。那晚我们聊了许多,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顿晚餐上吃到的天鹅蛋。那时候没有环保和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能吃到野味儿我挺高兴的。天鹅蛋有股子腥味儿,质地粗糙,不如鸡蛋好吃。令我好奇的是天鹅蛋,个头大不说,那蛋壳色泽发蓝,足有一个毫米厚,特别的结实,用手很难捏碎它,小天鹅能破壳真是不易。(马袁回忆,这个季节已经过了天鹅的繁殖季节,天鹅蛋不会留到这时才吃,但我的确有这样的印象。也许我看到的是天鹅蛋壳,吃到的是其他禽类的蛋。那个季节知青几乎不会宰羊吃肉。那晚马袁用什么招待我们的再无法提供更清晰的回忆)第二天马袁带我们来到查干诺尔湖畔。我们在微咸的湖水中畅游,在白沙滩上享受着日光浴。放眼四望,周围没有人烟,清洁的沙滩,湛蓝的湖水,就像来到大海边。这次旅游遗憾的是事前我们没法与马袁联系,他隔日就要去盟里参加知识青年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分手在即,我们依依不舍,此後在草原再没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