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作家具的特點
蘇作家具有個特點:輕巧別致,這與京作廣作相異其趣。蘇州的木材來源,怎麼比也比不過北京皇家的富足,當然也比不過廣州的進口便利。所以蘇作匠人都是巧婦,對於木材的使用,到了挖空心思的份上。有些蘇作的古家具,不少也有用本地產的櫸木、柞木、檀木做鑲料的。可謂用心良苦實出無奈。
大件割下來的廢料,就做小件。所謂小件,就是蘇州的雙面繡的外框座身、紅木的筷子、人物雕像、筆筒乃至於小的什錦盒等等。而小件下來的廢料,基本只能引煤爐正好。材盡其用,“用好、用活,算盡用絕”,精打細算到令人側目的地步。京廣的匠人材多氣粗,當然不理解蘇作匠人夾縫裡用料的苦衷。
另一方面,江南的小橋流水等人文風光,造就了清雅、委婉的藝術風骨,也必然反映在家具審美和製作風格上。因此,蘇作家具,由於木材資源和歷史文化等因素,形成了其造型上輕巧、俊秀的特徵。比如,同是太師椅,廣作則體大、雄偉,京作則凝重、沉穆,而蘇作則偏於輕簡、素雅。但蘇作匠人在巧用優質木材的同時,注重的仍是家具的造型和實用功能之間的審勢合度,即使是“烏木鑲大理石”此類結構嚴謹沉穆的椅子,在“以古制古“時,也加以改進,在比例形制上,“宜矮不宜高,宜闊不宜狹”。諸如此類的製作例子,在經過數代人的改進和完善之後,不但符合人體美學,還有文化審美上的脫俗和典雅。
讀柏楊《中國人史綱》,知道中華民族幾經戰亂,各民族相互交融和同化,中國人從席地坐到垂足坐,起居習俗幾多演變,家具形態也隨之演變。明代蘇作家具,是承上啟下的一個里程碑。既有守制又有開拓。這要感謝那批文士群,在吟詩作畫遊山玩水之餘,也參與到家具的製作中來。他們雖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他們拿個木銼或推刨,比劃一兩個小時,手上一二十個水泡是免不了的,但他們懂審美。
藝術有了審美的支持,就會朝着偉大光榮正確的方向昂首闊步。文震亨《長物志》說:若制榻,即使是“花楠、紫檀、烏木、花梨”等高級用材,皆不能全“照舊式製成”,若仿元制而“上無屏者”,雖“其制亦古”,但“卻不適用”。由此可知,江南文士的造物匠心是極其精到而科學的,在美好的自然物質材料面前,首先堅持服從於功能的準則,畢竟器物是為人服務的嗎,這恰好是人類對於自然物質最重要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