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竹心的文學之心

 這是著名作家凌鼎年先生為我最新出版的竹心短篇小說集《陽光屋》寫的代序。再次特別感謝凌老師。謝謝凌老師的鼓勵和希望。希望自己的眼界能更寬闊一些，寫作更大氣一些。不過很難，小女人很難寫出大作品的，估計只能在小女人的兒女情長和細碎小日子裡，胡寫亂畫了。

竹心的文學之心（代序）

          凌鼎年

 我的海外文友、朋友很多。曾經有一抽斗的名片，但如今只有互加微信的才會聯繫多些。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聯繫都發生了大變化，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

什麼時候認識竹心的，怎麼聯繫上的，記不得了。也許微信群里認識的，也許是參加我操辦的微型小說徵文認識的。或許，我加她的，或許她加我的，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成了我的微信朋友。現代社會，哪怕萬里之遙，天涯海角，只要微信時不時發，就算沒有見面，照樣沒有陌生感。印象中似乎與她沒有見過面，只記得她是美國的作家，寫作很勤奮，寫小說，也寫散文，還寫詩歌，常有作品發來。我拜讀過，推薦過。

竹心，應該是她的筆名吧，這名字很雅很有內涵，我挺欣賞。蘇東坡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可見竹子在中國文化人心目中的地位，據我知道，竹心是一種中藥，清熱、除煩、利水。在文學的語境裡，竹子的形象是節節高，青翠、挺拔，寓意堅韌、剛毅，代表有氣節、氣度。竹心，我想就是指竹子空腹，意謂謙遜，虛懷若谷。總之，竹心是個好名字，既好記，又不俗。

前不久，竹心發來了她的小說集書稿，請我寫序。寫序沒有問題，寫過300多個序的我，並不怕寫序，但她的時間段選擇得不太理想。去年一年，大部分日子宅在家，很少出門，無非看書、創作，心靜如水。今年1—3月份，也基本不出遠門。4月份開始活動驟然多了起來，5月份外地邀請更多，憋了一年多，出去走走也屬人之常情。這一外出，時間就跑沒了。

如果竹心年初給我發來書稿，我立馬給她看了寫了，可5月初開始，時不時在外，不是沒有時間寫，而是沒有時間看她的書稿，不看書稿，我還真不敢動筆，也就拖了下來。

去湖南常德參加第七屆國際微小說節回來後，我快馬加鞭處理了一堆積了的事，正好與下次活動有個小空擋，我就靜下心來讀竹心的這本小說集《天鵝之歌》。我看了一下，集子收錄24個中短篇小說，23萬多字。長的兩萬多字，短的五六千字，還有幾篇一兩千字的，也就是說，有中篇，有短篇，也有微篇。

竹心選用《天鵝之歌》作為她集子的書名，可見她對這篇作品的喜歡與看重。《天鵝之歌》約12000字，屬短篇範疇。故事講述一個曾經的右派，失去一段美好的初戀，經歷了苦悶的青春，扭曲的婚姻，晚年移居美國。誰知八十歲時患上了老年痴呆，又遭遇新冠疫情，身在異國他鄉的他，無法落葉歸根，時而糊塗時而清醒，對他而言，對家人而言，對朋友而言，是糊塗好呢，還是清醒好？說不清，道不明，作品有濃重的悲劇色彩，夠讀者咀嚼、回味的，特別是在中國生活過的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的那些老人，感受更深更切。

《海風吹過休斯頓》，屬於小中篇。竹心描寫了一位在國內失婚的女性小雅，她移居美國在休斯頓後，開始了自我療傷。在療傷的兩年裡，她觀察了、見證了其同鄉咪咪與林如海的情感波瀾。從外表看，林如海是個成功人士，光鮮亮麗，屬於幸福而又美滿的中產家庭。然而，局外人則很難窺見他的內心世界，與生存壓力，在難以置信的內外力因素下，他與咪咪的所謂愛情，以及令外人羨慕的家庭迅速分裂瓦解，乃至走向令人唏噓的毀滅，又是一個悲劇故事，讀之，令人唏噓不已。

《婚床》也是一篇小中篇。結構比較獨特，採用了女性和男性兩個不同的視角來描述，用穿插分章的敘述方式來展開故事。首先，呈現給讀者的是一樁奇異而彆扭的婚姻，新婚之夜，新郎與來訪的女性走了，徹夜不歸，一連三日，把新娘晾在家，讓讓她獨守空房，這樣的開頭，自然誘惑讀者讀下去，想看個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小說的這個切入點是成功的。

在這篇小說里，寫了主人公如何從中國大陸移居到北美，婚戀的不順、不幸，最終面臨解體的命運。其中，初戀，娃娃親，相親，靈肉分離，異鄉掙扎和覺醒等等，都在這篇小說里有不同程度的展現與剖析。就像打開了一個窗口，特別是讓沒有去過北美，或對美國不夠了解的讀者管中窺豹，略見一斑，從而更深層次的了解北美。

《移民之後》從題目到內容，是一篇典型的新移民題材作品，有華人背景，有域外風情。小說的一號人物是張麗，她在國內時是一所重點中學的政治老師，正牌大學哲學系畢業。喜歡文學，充滿幻想，她不甘庸庸碌碌一輩子，於是，設計人生，盡情一搏，她不畏流言，衝破世俗，竟與做大廚的江洋結婚，借婚姻為跳板，終於如願以償，移民成功。

然而，美國並非遍地是黃金，即便是中國的白領，要想在短時期內融入美國的主流社會，何其難也。張麗出國後，找工作處處碰壁，無奈只能去餐館打工為生。張麗雖然好強，但移民美國後沒有體面的工作，而端端盤子，畢竟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光彩之事，連她母親也覺得有點丟臉。

人生的轉機似乎有點突然，張麗在一個海外的中午網站，開通一個博客。憑她能說會道，竟成為網紅。壓抑許久的張麗終於揚眉吐氣，

引來了羨慕的、嫉妒、恨。而張麗，把一切的奮鬥、磨難，化成一個又一個的勵志故事。然後那些故事，又漸漸地淡化、散開、遠去，慢慢地流淌，流遍身與心的角落、縫隙，張麗的心被滋潤着順暢、歡快起來。

《無家可回》，6000字，篇幅不長，據說是竹心的第一篇小說，還獲得2015年漢新文學獎小說佳作獎。這篇也是婚戀題材，主人公是李治軍與任彩虹，一對華人夫妻，有兩個聰明可愛的兒子，四口之家，在美國算中產階級。但李治軍決意海歸，報效祖國。不想與妻子天各一方後，不免寂寞的他有了婚外戀。開始，李治軍算盤打得挺好：美國一個家，中國一個家，盡享齊人之福。

 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判，小三逼他離婚娶她，李治軍下不了決心。小三看出他腳踩兩隻船，因恨生怨，設計坑了他一套房子。深夜，被趕出家門的李治軍遊蕩在街頭，情緒低落。恰好妻子來電話，竟提出離婚，這一擊真有點雪上加霜，可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李治軍仿佛成了無家可回的流浪者。

 從這篇小說看，竹心的小說創作起點還是蠻高的，有點出手不凡，處女作就像模像樣，入了評委法眼，獲了獎，可喜可賀。

 從後來的創作看，竹心沿襲了最初的路子，不少小說是愛情題材、婚姻題材、家庭題材，素材來自於生活，應該有她看到的，聽到的，甚至她自己的感受，其中應該不乏她閨蜜、朋友的經歷、遭遇，經過她的思考，構思，成了她筆下的人物與故事，而這些小說較多的採用了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

    據我的了解，這些人物與故事往往有生活的原型與依據，只是經過了提煉，加工，改造而已。我在僑務辦公室工作了30年，長期與海外華僑華人打交道，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們的生活境遇，有混得好的，躋身上流社會的，也有混得不如國內的，無法融入主流社會的。有一種說法，說混得好的，不想不願回來了，混得差的，沒有臉回來了。也許這說法有點極端，但也不能說完全是胡說八道。當然，華人在海外事業有成，成名成家的也不少，這在竹心的筆下也有涉獵。海內海外，大千世界，形形色色，各色人等，作家筆下的僅僅是一個縮影而已。竹心給讀者提供的是她的觀察，她的思考，她的描摹。

    在海外文學圈，竹心還只能算是新人，但她進步快，後勁足。如果她的小說題材還能拓寬一些，思考再深入一點，估計，不久的將來就會在新移民文壇有她的一席之地。

                        2021年5月27日於太倉先飛齋

凌鼎年,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會長、作家網副總編、亞洲微電影學院客座教授，美國紐約商務出版社特聘副總編、香港《華人月刊》特聘副總編、美國小小說總會小小說函授學院首任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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