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深秋回國記事之一

從芝加哥飛到北京，十三個多小時，候機五六個小時後乘最後一趟航班飛到瀋陽，因機票便宜，才三百多元。等到趕到了老家鳳凰城，已經是十月三十日凌晨兩點了，時差，睡不着，同從大連趕回老家看我的二姐在四點多又聊了一個半多小時，但早上吃了一頓家鄉飯——山野菜、酸湯子和繭蛹後，勁頭又提上來了。

上午歇息了一會兒，下午就想到外面走走。最想去爬鳳凰山，但時間太緊了，去不成，只好到大白河邊上走走。姐姐和哥哥的腰都不那麼給力了，不能陪我散步，多少有一點傷感，上次和姐姐哥哥一起到河邊散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怎麼一轉眼，十年就過去了，我都六十多了。

二哥家前面是一個大工地，幾十層高的大樓還沒有蓋完，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知道敲打什麼，一個大土堆堵死了路，沿着土堆上踩出的土路上下，一會兒就走到了大工地的旁邊，出了工地，穿過很短的一條小路，就到了河邊。怎麼離哥哥家這麼近。

昔日的土堤壩現在成了大石板，兩米來寬的路筆直，一米高的欄杆雕刻着花紋，路這一側的大樹並排站着，秋葉飄零，隔幾米就有一個路燈低下頭。那一側是河水，被大壩攔起來的河水好像一個長長的湖，靜靜地托着陰雲的暗藍色。路很長，看不到頭。

好一個河畔路，如花園！

我高興地走起來。

偶爾遇到幾個人也在散步，也有人騎着自行車一閃就過去了。

我邊走邊想起了小時候的情景，這裡該是河灘吧，一塊塊橢圓的的河卵石，被夏日的大太陽曬得熱乎乎的，我穿着個小褲頭躺着曬太陽，旁邊晾着姐姐剛洗好的衣服。藍藍的天上，一朵朵白雲。那時的天很藍，雲很白，清澈的河水中小魚兒很多，在腳前後游來游去。大地裡面，長滿了莊稼，綠油油的鋪到山腳下，大山連綿，綠了天涯。

半個多小時後，走到頭了。

路還沒有修完，一道大土堆上，玉米杆齊刷刷地躺下。

右前方就是團山了，圓乎乎的，不過百米來高，從前早上在大白橋上看它，太陽總是從它後面鑽出來，也是圓乎乎的，通紅，通紅。

現在只有密密麻麻的大樹，葉子幾乎落光了，青灰色的樹幹多了幾分冷峻。沒完工的大壩留下一座水泥牆擋住水，河床中鋪了十幾根大水泥管子，被攔住的水漸漸積成窪。

我登上水泥牆小心走，走到泥土和水泥管子堆起的臨時大壩上，停了一會兒，向遠方看。按照二哥說的，這裡該是草河了，但草河的水在哪裡？當年那水幾十米寬，最深處有兩米上下，洪水季節，河水旋轉着流向遠方。

這一側的大壩緊靠着馬路，馬路邊上是火車道，火車道旁邊是起伏的大山，如今，山的名字都記不清了。

這是何家溝吧，前邊的應該是王道溝。許多次，我和哥哥拿着大麻袋就順着溝膛子上山，擼樹葉子，回家餵豬。是這個溝里還是那個？半山腰有一戶人家，家裡養着一條大狗，有一次差不點咬我了，嚇得我大喊救命啊！那時我幾歲，十歲，十一？

路面還是大水泥塊鋪就的路，欄杆還是雪白，山靜，水也靜，只有兩個男人迎面走過來，順着我走過的路走到對面。

突然看到一個彩色橫幅掛在欄杆上，“藍天婚慶熱烈祝賀草河國家濕地公園通過國家審批！”

原來，這裡現在成了“草河國家濕地公園”，莫非，再也見不到大水滔滔了。

眼下，河床子裡面沒有多少荒草和灌木，三五隻鴨子正張望，是野生的吧？天上飛着七八隻鳥，是水鳥嗎？

我靠着欄杆看了一會兒，冷風從身前身後吹過，幾道大光穿透了密布的陰雲，太陽露出了一會兒臉，臉色慘白。高高的大楊樹還殘留着幾片樹葉，在風中輕輕地晃動，一群小麻雀剛落到樹上，又飛走了，還嘁嘁喳喳，不知說什麼。

從遠處的城區里傳來喇叭聲：“賣。。。！”

賣什麼哪？

一列火車隆隆駛過，汽車的聲音咚咚。

大壩上相隔不遠，就立着一個大石頭，是哪裡的假山石？不知道，但它們塊頭巨大，紋路粗獷，道道紅褐色仿佛在流血。

我走上了橫在河中間的大壩，站在中間看了一會兒故鄉，身後的水色與山色一片青灰色，清冷，眼前，許多的高樓，有的已經建成了，有的還在建設中。巍峨的鳳凰山仿佛一個巨大的剪影，幾個建築工人正向工棚走去，從這一條路回家，對吧？

2017.11.15/16  於芝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