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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小說:童年往事之三
送交者: 重生的新靈 2021年11月21日19:23:16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我的校園

田野的稻穀熟透了,秋風吹過,陣陣稻香,心急的隊已經在開始打穀了,大壩上不時傳來咚咚的打穀聲。我家裡的鵝子也殺了,除了得吃一頓內雜,肉連同骨頭都被奶奶砍成細末,伴着炒熟的米粒醃進了罈子裡,只有來客人了奶奶才抓一小碗出來炒,那幾天我就特別能吃,飯桌上沒有醃鵝肉,我就盼着家裡來客人。

那天早晨,我在門口的石階上玩剛從瓦棚里摳出來的黃泥巴。那黃泥巴用牛練過,特別粘,你可以把它捏成飛機、坦克、汽車。石階旁有一棵合抱大的冬青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一到夏天,蔭涼的冬青樹腳下是大人的世界,而樹上就是我們的樂園。本來冬青樹是長剌的,可是這棵樹的樹幹被我們梭得發亮,剌兒也長不出來了。有一年大雪,冬青樹死了,那些長有剌的還活得好好的。爺爺就說冬青樹是被我們爬死的。我把黃泥巴粘貼在樹幹上,用一根小樹枝在雕刻着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圖案。讀三年級了的姐姐背着書包下了石階。“姐,你去哪裡?”我問姐姐。 

姐說:“我去報名啊。”

“我也去!”我說,連忙把黃泥巴從樹幹上摳下來。

媽媽在屋裡聽見了道:“你還小,明年再去。”

奶奶在樓上晾曬衣服,我沖奶奶喊:“奶,我要去讀書。”

奶奶道:“去吧,曉得一個是一個。小蓮,帶弟弟去報名!

奶奶發了話,媽媽就不吭聲了。姐姐道:“看你的手,全是泥巴,快去洗乾淨,要不人家老師不要你。”

我連忙跑到路邊稻田的排水溝里把手洗得乾乾淨淨,屁顛屁顛的跟姐姐來到學校。到學校後我才知道,阿華、阿平也來報名了。

學校在大寨子,離窨子房大隊部不遠,是一幢四面倒水,四面圍廓的木房子。房子很舊了,偏偏倒倒的四面都用木頭撐着。調皮的學生一下課抱着撐木直接滑到樓下,那幾根撐木被梭得黃亮亮的。走廊上有幾個地方的木板翹了起來,一走“咣咣”響,讓你擔心隨時有可能掉下去。好在一年級的教室就在樓梯口的那一間,姐姐先給我報名。接待我們的是一個高個子老師,前額光亮,頭髮稀疏,一副眼鏡松松垮垮地搭在鼻梁上。

“叫什麼名字?”他拿着一支自來水筆問。

“龍志雲。”姐姐代答。

“家庭成份?”

“貧農。”姐姐說。

“幾歲了?”

“六歲。”姐姐回答。我瞪了姐姐一眼:我自己不會說啊?

老師看了我一眼道:“才六歲就來讀書了?會不會啊?”

我搶着回答道:“老師,我會,我都會念詩了。”

“哦,你還會念詩?”老師驚訝地看着我。

我晃着小腦袋念起來道:“鵝、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

老師臉色一變,打斷了我道:“好了!好了!下一個,叫什麼名字?”

我心想還沒有念完呢,老師就不聽了,是不是哪裡念錯了?

“下一個,叫什麼名字?”老師又說。

“劉翠丹。”一個高我一頭的小女孩回答了。

“幾歲了?”

“八歲。”

“八歲了才來讀一年級?家庭成份?”老師手裡在記,嘴裡在問。

旁邊一個戴着我們戲稱為糞箕帽(後面有一個鴨舌似的帽檐罩住後頸脖)的小女孩,搶着回答道:“老師,她家是地主!她家是地主!

搶着回答的小女孩立即引起了老師的注意,幾天后我知道她叫張小梅,成了我們班的班長兼歌唱委員,專門在上課鈴響後,老師還沒有進教室前五分鐘帶頭起唱歌曲。

地主子女劉翠丹剛好分來和我一起坐張桌子,我在桌子中間明顯占過她那邊的地方劃了一條線,警告她道:“別過來,過來我打你!

劉翠丹從來就沒有越線,雙手趴在桌上寫字不夠地方,她只好左手垂放,拿筆的右手趴在桌上寫,即使這樣,她寫的字也比我的好。

新課本發下來了,語文本一翻開封面就有一張毛主席像,毛主席紅光滿面,神采奕奕。第二頁也是一張畫像,毛主席的旁邊多了一個拿着紅寶書的瘦瘦的人,老師告訴我們他是毛主席的親密戰友,副統帥林彪,可是還沒有幾天,老師忽然把我們的課本收了回去,發下來油印本,說是那個最親密的戰友,原來是埋伏在毛主席身邊的陰謀家、野心家,讓我們替毛主席捏一把汗。

老師教我們念書,第一課“毛主席萬歲!”,第二課“中國共產黨萬歲!”,第三課:“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第四課“人民公社萬歲! 大躍進萬歲!總路線萬歲!三面紅旗萬歲!”我想怎麼沒有鵝、鵝、鵝,曲頸向天歌呢,那多好聽,多好念呀。

輪到我值日,一放學,同學們一窩蜂地走了,我望着若大的教室在發愁。因為我人小,只能端小半盆水,灑半個教室就沒了,半邊沒灑水的教室,掃起來灰塵滾滾,嗆得我咳得喉嚨火辣辣的痛。

教室門口支進來劉翠丹的腦袋:“志雲,我幫你掃吧。”她用徵詢的目光看着我。

想到桌子中間的那根線,我就有點不好意思道:“你不回家?”

“晚點也沒關係。”她說。

我正求之不得,我想,下次她占過來,我就不用胳膊拐去撞她了。“那你去打水來。”我下起了命令。

劉翠丹提起放在教室一角的那個公用破瓷盆,跑下樓,我在教室里把凳子一張一張的放到桌子上,還沒有放完,翠丹就端着滿滿一盆水回來了,水面上還漂着幾朵浮萍。翠丹的小臉漲得通紅,盪出來的水灑濕了她胸前的衣服。我看着她紅撲撲的臉,第一次發現她長得十分好看,不由由衷地讚嘆道:“翠丹,你長得真好看。”

翠丹的臉更紅了,放下水盆,用手往地板上潑着水道:“我媽說我長得像我奶,我奶奶年輕的時候可漂亮了。不過我爸爸說紅顏薄命 ,我不懂是什麼意思,問他他也不肯說。”

“哪天我問問我爺爺再告訴你。是什麼?紅顏薄命?”我開始掃地。西斜的太陽光穿過窗戶,投射進教室里,光線里塵粒在飛舞着,教室里瀰漫着陽光、灰塵和水的混合氣體:“翠丹,你掃那一邊,我掃這邊。”

灑的水太多,灰塵和紙屑被水粘在地板上,掃不去,不管它,掃把一過就算乾淨。再看劉翠丹那邊,她掃得很認真,掃不去的紙屑她用手撿起來。掃完了我們又一一把放在桌子上的凳子放下來,開始抹桌子、凳子,弄得教室里咣咣的象有千軍萬馬。

“窗台還抹不抹?”翠丹問我。

我背起書包:“不抹了,回家羅!哎,翠丹,你家在哪裡?”

翠丹走出教室,道:“你過來。”拉着我走到走廊的另一頭,她指着大壩下面的一個小寨子道:“看見沒,我就住在那個小寨子。”

“好遠啊。”

“我媽說有三里路。”

“比我家還遠。這裡看得見你家嗎?”

“你看,寨腳下有紅色磚牆,看見沒有?那就是我的家。”

“你們家住磚房啊。”

“什麼磚房,外面包磚,裡面是木頭,柱子腳都爛了。我媽說是馬屎外面光。”

“我知道了,是窨子房。地主才住窨子房啊。”

劉翠丹低下頭不說話了,我這才想起劉翠丹就是地主子女:“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回家了!”劉翠丹咚咚跑下樓,向壩上跑去。小小的身影在彎彎曲曲的田坎上一蹦一跳,夕陽燦爛無比,映得滿壩的水田通紅通紅。

 

半期考試結束了,我算術和語文都考了95分。我把成績單念給奶奶聽,奶奶滿是皺紋的老臉樂得像綻開的花。摸着我的頭說:“羅小就是聰明,好好讀書,要讀書才有出息呢。”接着奶奶就給我講故事,講的是舊社會的時候,一個有權有勢的惡霸要殺一個人,那人不識字,惡霸就寫了一封信,口都沒有封,托他帶到縣保警隊。縣保警隊打開一看道:“你是來送死啊,信上說你通匪,要求槍斃你!”那人大叫冤枉,可是羊入了虎口,由不得你了。奶奶開導我說:“一定要讀書,你看,人家拿你去殺,還讓你送信,沒文化就被人欺負啊。”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道:“奶奶,我一定好好讀!”奶奶不是老師,但她的故事卻一直激勵我努力讀書。

冬天來了,西北風呼呼地刮着,早晨起來,哇!大壩上白茫茫一片全是雪霜。水田裡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開始,我們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踩上去,一看沒事,就忘情地在冰上打滾,抽螺陀。學校教室的窗戶也用一種薄薄的棉紙蒙了起來。我們上學的時候手裡都提着火籠。奶奶給我的火籠是她晚上用來暖被窩的小竹籠,就是一個竹筐,中間套着一個瓦缽。那玩意又笨又重,還不能大火,火一大就燒了竹筐。每天早晨,奶奶從火塘里鏟一鏟炭火,放進火籠里,用熱灰封好,遞給我:“好了。”,我提到學校,一節課還沒有完,火籠里就沒有熱氣了,冷得我直打哆嗦。

下課了,走廊上就熱鬧了,擺開了一長溜的火籠,每個火籠前都蹲着一兩個人,他們在燒包穀籽或是黃豆,長廊里瀰漫着包穀或黃豆燒烤的香氣。

阿華和阿平把火籠並在一起在燒包穀。他們的火籠是木框裡面套一個銻缽,又輕巧又能燒大火,上面還可以坐人,把屁股和腿肚子烤得熱烘烘的。

我走攏去,為的是能暖和暖和身子。阿平瞅了我一眼,從荷包里抓出一把包穀粒遞給阿華,兩人各丟幾粒進火灰里,用一對被火燒短了的筷子刨着。“噼哩啪啦”一陣響,包穀籽炸開成一朵朵白白的包穀花,掉在地上,他們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丟進嘴裡,嚼得“嘎嘣嘎嘣”響。我咽了一口汩汩湧上來的口水道:“阿平,送我幾個來燒啊。”

阿平看我火籠一眼道:“火都沒有了拿什麼燒?”

“你給我幾個火種嘛。”

“不干,給你包穀還要給你火種,沒得那樣的好事。”

阿華又丟了一粒包穀花進嘴裡道:“不給他,上次我們撿石子,要他讓我們三十分他都不肯。”

“就是!”阿平又抓出一把給阿華。

“不給就不給,有什麼了不起!”我起身走了。我家裡也有包穀,就吊在火炕上,但奶奶說是留來做種子的。我想等我有了好火籠,也偷一包來燒,氣死他們。

開了幾天的太陽,但屋背後山溝里的水田還結着厚厚的冰,因為太陽曬不到,直到下午那冰還有三寸厚。我和夥伴們常常下到溝里,砸開一大塊冰,中間打一個洞,用木棍穿着,幾個人嗨喲嗨喲地抬上坡來。老人說我們是沒事幹,我們確實沒事幹。今天,我和阿華、阿平說好了,放學後就去抬冰塊,抬到半坡來搭一座冰屋。

下午最後一節課,鍾已經敲了很久了,老師才走進教室,臉色異常嚴肅,同學們感覺到有什麼不尋常的事要發生了,人人屏聲靜氣。果然,老師用命令的口氣道:“把你們的語文本拿出來,翻開封面!”可是這節課應該上算術。

同學們紛紛從書包里把語文本拿出來翻開封面後擺在桌上,翠丹的課本還是嶄新的,用一種又厚又綿的紙包着,封面上工工整整地用毛筆寫着“語文”兩個字和她的名字。我問她是誰給她包的,她說是爸爸。老師走下講台,走上過道,左瞅右看,忽然指着一名同學的課本道:“你的毛主席像呢?撕哪裡去了?還有你的!你的!”老師逐一敲打着幾個同學的課本道:“沒有了毛主席像的請舉手!

我的也沒有了,哪天,我撕下來折了紙飛機,哈一口氣,朝天上一扔,飛機滑翔去好遠,我高興得大喊:“毛主席開飛機羅!毛主席開飛機羅!”。看着老師冷峻的臉,我預感大事不好,轉頭四顧,至少有二十多個同學舉起手,可是我猶猶豫豫着把舉起了的手又放下了。

老師快步走向講台道:“今天,老貧農(就是阿菊的爸爸,他是大隊貧管會主任,經常到我們學校上階級教育課,我們都叫他老貧農)到學校上廁所,發現屎坑裡有一張毛主席像,是從語文課本上撕下來的。有人膽敢拿毛主席的像來擦屁股,這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行為!查出來要槍斃!”老師聲色具厲,震得窗戶上的棉紙在微微顫動。廁所里的那張毛主席像其實泡在屎坑裡很久了,我們都不在意,倒是對廁所板壁上高年級的同學寫的“XXXXXX搞大B”感興趣。

“最後那個字讀做什麼啊?”我們還不認識字母。

“讀做‘掰’。”有人說。

“不對不對,讀‘批’!

我在台下亂想,老師在台上發雷霆之怒:“我們是毛主席的學生,要愛護毛主席,要同損壞我們偉大領袖形象的行為作堅決的鬥爭!同學們要互相監督,積極揭發檢舉這種壞分子的行為!

教室里靜靜的,寂靜中透出緊張,仿佛一根針落在地上空氣都要爆炸。忽然我後座的阿華大叫起來:“報告老師!阿平課本上也沒有毛主席像!

老師幾大步奔過去,阿平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老師搶過阿平的課本一翻道:“你的毛主席像呢?是不是丟到廁所里去了?”

阿平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道:“不是我的,老師,不是我的。嗚嗚!

“那你為什麼不舉手?你的毛主席像撕到哪裡去了?”

“那天,我撕來做了紙飛機,嗚,老師,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嗚嗚!

我突然想起來了,阿平我們倆同時撕下那張毛主席像折了飛機,然後比誰的飛得遠,還讓阿華當裁判,阿平的一頭栽下了水田。

“全體同學到操場集合!”老師命令道。

同學們把課本塞進書包,排起隊向操場走去,阿平磨蹭着在後面邊走邊哭。

操場上其他班的同學早已排好了幾路縱隊,老貧農見達大伯和校長、老師們一個個虎着臉站在隊前。

校長見同學們到齊了,跨上前一步道:“同學們,現在請老貧農講話,大家歡迎!

一陣掌聲響過之後,見達大伯像校長一樣上前一步,他個子矮,我站在後面只看見他的戴着絨線帽的腦袋很有節奏地晃動,但從他激動的聲音可以看出他臉上表情的憤怒:“同學們,剛才我上廁所,發現屎坑裡有一張毛主席像,把毛主席像丟進廁所里,這是什麼行為?是犯罪!是反革命行為!我們老師都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不發現?是縱容犯罪,也同樣是反革命!”老師們大氣也不敢出,校長的那張臉也越來越白。老貧農繼續道:“偉大領袖毛主席是我們的導師,是我們的舵手,是我們貧下中農的救命恩人,同學們!誰要破壞毛主席的畫像,你們能答應嗎?”

“堅決不答應!”操場上炸起異口同聲的怒吼。

“對,我們堅決不答應!一千個不答應!一萬個不答應!”老貧農高舉起拳頭狠狠很下一劈,道:“誰膽敢破壞毛主席的像,他就是反革命!就是與無產階級專政為敵!同學們,你們是貧下中農的後代,是毛主席的好學生,要同這種反革命的行為作堅決的鬥爭!這件事我們一定要追查到底!哪位同學知道是誰丟進去的,要勇敢地站出來揭發,揭發有功,包庇有罪!

校長帶頭高呼:“毛主席萬歲!堅決打倒反革命!打倒地、富、反、壞、右!

我們也歇斯底里地跟着高喊,以示自己的清白。

喊了口號,我們以為應該宣布解散了。誰知校長道:“還有一件事向同學們通報。四年級的陳應聲同學,在用‘燦爛光輝’造句的時候,造什麼‘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我們祖國的前程火山火蘭光光軍。’故意把燦爛光輝折開來寫,這決不是幼稚無知,是嚴重的政治事件!是對社會主義的不滿,對共產黨不滿的行為,陳應聲同學必須寫檢查!明天貼到批判專欄上!

回家的路上,我們沒有人說話,以前我們有說有笑,嘻嘻哈哈,今天卻感覺到背上的書包好沉好沉。走到瓦窯邊,阿平突然怒沖沖地從背後趕上來吼道:“阿華,我操你媽,你為什麼檢舉我?”

阿華道:“你明明就沒有嘛。“

“有沒有關你屁事,你這個黃眼狗,上前天我還給你包穀,你陪我包穀來!

“陪你屎,你去廁所里撈。”

阿平冷不防猛撲上去,一把扯下阿華的書包就跑,邊跑邊掏出阿華的語文課本道:“我把你的也撕了,看你還檢舉我不!”丟下書包,“嘩”一下就把阿華課本上的毛主席給腰斬了。

阿華又急又怕:“是你撕的,我要告老師!是你撕的! 瘋狗一般撲上去,攔腰抱住阿平,兩人就扭打在一起,阿平比阿華凶,掏出鋼筆扎進阿華髒兮兮的胳膊,阿華捂着流血的胳膊,書包也不要了,哭着回家。

“哈哈,狗咬狗羅!”想起那天阿平不肯送我包穀,我幸災樂禍在大喊。話剛出口,我立刻後悔了,要是阿華檢舉我那怎麼辦?今天他為什麼不檢舉我?是不是忘了?那他明天會不會檢舉我?頓時一股巨大的恐懼襲遍我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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