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喝酒可用李白詩歌“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來形容。 一開喝，轉瞬兩瓶已經過喉，不知不覺半醉時回身拿酒時。卻發現箱子裡“累累” 的全是屍骸一樣的空瓶。而透過窗簾看時，就會看見天空已變成了凌晨的青灰色了。

近幾年來慢慢地喜歡起慢飲和獨飲。既有朋友星散等客觀原因、也源於一次雪夜獨醉。那夜，我的窗前不停地扯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對着窗喝着喝着，最後腦子和身體一起沉沉睡去。所有的思緒如流水在冰凍的河面下安靜而無聲地逝去。夢中非常清晰地看見茫茫大雪中有一隻鳥，在天空中直中直線飛行且穿過我的窗前，它飛幾十米，就停在空中叫兩聲，然後再往前飛。

    我甚至感覺得到雪花撲散於它扇動着的一對翅膀。

    那是多年前作學生時，當時住在名古屋西邊的郊區。周圍是街坊工場錯落和零碎的住家。年末工場放假，整片地區都變得空空蕩蕩的。除夕是一個人過的，打工完了回家時，正下着小雪。水泥地馬路滑且青白，腳踏上去如踏在鐵上，沒有一點彈性，走了沒有幾步路便覺腳冷，臉也非常地冷。

    也許身體也想過年，很奇怪地記起黃酒微溫的味道。於是途中到24小時店裡， 看沒有黃酒，便買了3升的一大瓶清酒，同時也買了一盒盒飯和幾個橘子。

    到了家，又累又餓，草草地邊看電視邊急急的吞了盒飯，然後把窗簾打開，鋪張報紙在窗前的桌子上，把清酒放在桌子上面。

    黑夜層層，隱隱約約有人開了小卡車來賣紅薯。嗚嗚嗚嗚的陣陣嘯聲尖利而淒傷，直接徹幾里地去，讓旅人頓時顏色轉變，自感天涯淪落、僵臥荒村。

    伊吹山缺口吹來的西北風，卷夾着團團雪雲，從工場後邊的河床的枯黃雜草等方向長驅直來，透過玻璃後變成悽厲的陣陣叫聲。而雪花便紛紛揚揚地飄落在我面前的整面牆窗前。獨自一人看雪花飄落，正是絕好的下酒菜。拿一個小小的杯子，倒一杯、一口喝光，再倒一杯。不知不覺地喝了一杯又一杯。以前幾乎從來不喝啤酒以外的酒，這天看雪花飄散聚合，十分有威勢。覺得心情安定，酒也越來越好喝，生怕3升的清酒一會兒就喝光。

    慢慢的思緒如流水般的開始流動，想起少年時過年的情景來了。

若在杭州，吃好年夜飯，便和朋友們去淨慈寺上頭香，完了自然到朋友家打牌。打了幾圈後，我便到另外房間和朋友的爸爸下圍棋。邊下棋邊剝橘子吃，下一手自認為好棋的話，就會往茶里加點熱水，中途去看看朋友門打牌的進展。

v第二天便是初一，朋友便拉我去湖邊或植物園等地看雪或探梅了。小時候在外婆家的話，那就更不一樣了。外婆會買來凍凍的熟羊肉，切得細細的，再拿出蝦油豆腐乾，蒸了桂花糕來，烤着火爐，等爸爸媽媽買了很多的小人書從杭州來過年。

    慢慢的清酒瓶見底了。讓我覺得從心裡開始微微的發熱，慢慢地傳遍全身。半夢半醒之間，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睡着了，而腦子卻還沒有完全睡。重重疊疊、西風似夾着殘夢。忽然想抓住一雙手、想聽一首老歌、想跳一段舞。

    雪花中我終於沉沉睡去。 

    一隻鳥扇動雪花萬里而來，又飛穿過我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