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的故事 二

萱拉了一輩子小提琴，數十年如一日，用的都是國產琴。

八十年代初，萱從上音畢業回穗，在廣州樂團任小提琴手。

朋友送來兩塊制琴用歐洲木料， 萱帶上木板去了趟廣州樂器廠 - 找師傅訂做。

早在上大學前，萱就跟廣州樂器廠的師傅們很熟。用她自己的話說，“他們看着我長大”。

參加工作以後，修琴、換弓毛，少不了跑樂器廠找師傅們幫忙，師傅們做了新琴也常常找萱去試琴。

廣州小提琴當時有兩個品牌：廣州樂器廠生產的“金雀”和廣州樂器研究所生產的“紅棉”。

萱跟樂器研究所的制琴大師梁師傅也很熟。

找廣州樂器廠訂做是因為廣州樂器廠兩位制琴師陳錦農和徐弗先後贏得國際制琴大獎。兩塊木料，請二位師傅一人做一把琴。

一天，南來客陪萱過河南去樂器廠看琴的進展，恰好碰上一個菲律賓青年小提琴家來樂器廠參觀。小提琴家當晚要在中山紀念堂演出，屆時會分別用自己帶的一把斯特瓦里古琴和徐弗做的新琴演奏。陪同的是一位文化部翻譯，譯到“馬仔”卡殼了。南來客看他着急，輕輕說，“Bridge”。要不是學過小提琴，誰知道琴馬英語是橋梁？

廣州樂器廠不僅出了兩位榮獲國際制琴大賽金獎的大師，還出了一個封疆大吏。南來客二人下樓時碰到一位年齡與南來客相仿的青年上樓，萱叫了聲“XX哥哥”。XX哥哥是樂器廠的工人，也是團支書，熱情而又不失沉穩。不久，XX哥哥調市總工會任科長去了，到南來客留學第一次回國探親時，XX哥哥已經是市宣傳部長，而後廣州市市長，一路做到廣東省省長。

跑題了。說了半天，兩位師傅做的琴質量如何？

在美國大學碩士畢業演奏會前，萱的教授說系裡有把法國琴Gont可以借給萱演奏用。萱借來一試，對教授說，我還是用自己的琴吧。隨後分別用兩把琴拉了幾段。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把國產琴教授不是第一次聽，平時萱上課用的就是這把琴，那天不知怎麼了，這把琴特長臉，教授聽後，不得不說，還是你的琴聲音好。

其實萱不是沒有外國琴。多年前曾用南二世用過的一枝皮卡法國名弓換了把西班牙小提琴，演出使用過一次後就再沒使用。她說的外國琴是比手頭的國產琴音質好的外國琴，沒有幾十萬美金想都不要想。萱風華正茂時南來客買不起，如今買得起了，萱也到了退休年齡，拿把名琴演奏又能好到哪去？

大約二十年前，南二世上亞斯本（Aspen）音樂節及學校，南來客陪讀，認識了另一位陪讀家長韓國人Shin先生。Shin先生曾是專業小提琴手，有個聰明可愛的小女兒，年方十歲上下。一天，一位韓國學生家長開Party，南來客父子應邀參加，Shin先生父女也在邀請之列。家長大多是女士，兩個大男人自然坐到一起聊天，聊着聊着聊到廣州。

“廣州我去過，” Shin先生兩眼放光，“我去廣州拿訂做的琴。”

“找誰做的，徐弗還是陳錦農？” 南來客微微一笑。

“徐弗。太便宜了，才五千美元。”

“徐弗一定也很開心，” 南來客說。

“徐弗接過現金，笑得合不攏嘴，說，‘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