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湖

小時候，我家住在蘇式筒子樓，三家共用一個廚房，右邊鄰居是一戶四川人，男的沉默寡言，個子不高，又黑又瘦，活像一根干豆角兒（無意詆毀長者，如今這樣稱呼有一種親切感。），而女的卻異常潑辣剽悍，她身材微胖，走起路風風火火的，因老是和樓上樓下的人不停地吵架，故有幸得一綽號“黑娘兒們”。

“黑娘兒們”做得一手漂亮川菜，很多時候，我會湊到廚房看她樂呵呵地準備晚飯，普通食材到了她手裡，立馬兒變出一盤盤美味佳餚。四川人痴辣，經常，“黑娘們兒”會用炒鍋干爆辣椒，開火做鍋，待燒熱後，放上又紅又尖的辣椒，每一次煸出的辣香味兒馬上傳遍整個樓道，看見我被辣得流出眼淚，她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或許是吃了太多辣椒的緣故，她脾氣像辣椒那般火爆！有時候，竟因一些小事而跟鄰居們大打出手。

我母親是一位老實的南方人，“黑娘們兒”剛搬來時，我們兩家處得還不錯，可時間一長，難免會發生一些磕磕碰碰的事兒。

論吵架，我母親甘拜下風，可不曾想，我有三位厲害的姐姐，特別是二姐，性格比男孩兒還男孩兒，有意思的是，每一回吵架，最終都演變成“黑娘們兒”兩個兒子與我三個姐姐對峙的局面。當時，我還年幼，通常，有戰況時，家裡人直接把我和弟弟關在屋裡，記得姐姐們從“戰場上”歸來時，一直憤憤地罵個沒完，連帶又給“黑娘們兒”起了一大堆外號。

偶爾，廚房只有我和“黑娘們兒”倆人時，我會鼓起勇氣向“黑娘們兒”諫言：“阿姨，我們兩家和平相處不好嗎？”，“黑娘們兒”聽到我的傻話之後，總是無奈地搖搖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傻孩子，你不懂大人們的事兒。”

之後，“黑娘們兒”一家搬走了，廚房終於歸於平靜，再沒有驚動筒子樓各家各戶的干架，也再聞不到“黑娘們兒”最拿手的四川回鍋肉和擔擔麵的特殊味道。

多年後，母親曾提起“黑娘們兒”一家的狀況，據說，丈夫“干豆角兒”身體越來越差，“黑娘們兒”在精神上也出了點兒問題，如今倆人均已作古，眼下大家都早已住上了單元房，再無筒子樓的那種熱鬧，單元房生活異常寂靜，寂靜得使人們無比懷念筒子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