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斯人生於上海，長於上海，懷着許多關於這個城市的故事。 但斯人未必想說這些故事，因為上海雖然是斯人的故鄉，就像中國是故國一樣，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甚至被“拋棄”的感覺。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這是我要說的。 當然，這種遭遇並非完全是上海造成的，斯人自己看着這城、這國，日趨野蠻，暴戾，自說自話，覺得無所適從，就想方設法跑到海外去了。眼下上海自殘式的為清零而封城的做法，更使斯人懷疑自己如果在那裡，是否躲得過這一劫。 以前上海也曾有過類似的大難。斯人讀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文革爆發。那也是一場自殘式的運動。 搞了整整十二年，硬是把國家弄殘到崩潰的邊沿。如今，文革過去半個多世紀了，似乎又見它捲土重來？

斯人想起那段日子，自己的同學歇斯底里地砸課桌椅，敲碎教室的玻璃，批鬥黨支部書記，扇老師耳光。為了什麼呢？ 就是因為領袖一聲號令，不這樣做就是不行。 有一天，斯人走過福建中路福州路口，人們正圍着地上一灘扭曲的軀體，抬頭望着吳宮旅館的頂樓，相互打聽是什麼人，怎麼跳下來的？ 人們似乎並不關心為什麼跳樓，因為那種事已不足為奇了。 剛解放後不久所掀起的運動，諸如鎮壓三反五反，公私合營，也有過跳樓潮。當時的上海市長陳毅，每天一上班就要問秘書，“昨天有幾個空降兵啊？” 當然，陳市長並非要秘書統計跳樓的人數，更不會去調查自殺的原因，不過是故作輕鬆的調侃而已。 你總想不透這種慘劇怎麼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成為常態？ 後來陳市長自己也是死得不明不白的，這是後話。 

現在，慘劇又在浦江兩岸上演。 有人因“封”而“瘋”，縱身一跳，徹底解決問題。也有憋急了的人，大喊一聲，“衝出去了！”。這一喊，極具上海男人的特色 - 原是餓極了，衝出去不過是想出去弄點吃的，豈敢造反？ 所以稍稍以斯文像與人打嘴炮，並不敢拔拳頭與人一決高下。 因此“場面”要做足，一聲“衝啊”，既是為自己壯膽，也是虛張聲勢，讓封關的讓路。 結果有奶油小生被一些叫做“大白”的摔倒在地，遭一頓拳打腳踢；也有被摁倒，剃陰陽頭的。斯人在國外呆久了，聽到這些事，腦子又轉不過彎來，問上海的親戚，“解決問題不能比問題本身更是個問題吧？” 對方發微信過來，“國情不同，不封不行啊。” 同學群里更是一片擁護聲，“封城！封城！ 堅決封城！” 他們的心態，也許正如外交部發言人說的，疫情下在上海的上海人，就偷着樂吧。

大白們果然了得，不僅對人窮凶極惡，而且對他們的忠實朋友也痛下殺手 - 被打死的狗狗一車一車地拖走，這是大家都看見的。 這些人怎麼就那麼狠呢？，斯人心裡想，即使遵命而行，也不沒必要那麼狠呀？ 斯人搞不懂。

這些大白大多是志願者，平時也是平頭百姓，一旦套上防護服，不人不鬼的樣子，頓覺自己也是個掌權的，所以害起人來有種使命感。當年阿Q不就是這樣來勁的嗎？ 阿Q聽說有地方革命了，掛着鼻涕到處找目標，好對他們革命一番。 於是，啊Q就敢對小弟出拳，還敢摸小尼姑的光頭。 別看阿Q不過是鄉里的一個小癟三，好像和大上海不搭界，和斯人住同一條弄堂里的紹興鄰居，口口聲聲說是她的小同鄉，這是斯人可以作證的。 所以，阿Q的劣根性就是國人的劣根性，就是上海寧的劣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