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加一中写了知青的往事,让我想起家里有个还在用的脸盘,背景是蓝色的海和金红的轮船,是我哥去东北插队那年凭知青下乡证买的。这脸盘还很好,居然没掉一块瓷。我哥是1969年4月8号去黑龙江省依兰县插队的,那年我还在上小学。
那时上山下乡如火如荼,隔几天就有一批发送边疆。第一批走的,是家里成分比较好的,去了兵团,一个月可领30块钱。接下来是去农场,也可领25-30元的工资。最不济的是去插队,完全要自食其力。不过,我哥临走前领到了草绿色的一床被子,一身面衣裤。他好像第二年就把这些东西卖了。
记得那时宣传做得很大。邻居家两个初中毕业的姑娘也去黑龙江插队,有一张她们俩的照片上了报纸的头条,照片上她们满脸笑容地喜读红宝书。不过听邻居大人们说,每次火车一鸣笛,赫吃一声刚起动时,火车上、月台上一片哭声。
我哥走时,我爸已下乡了。我培我妈给我哥去买出门要用的生活必需品。他临走前一晚,我妈抱着我哭了很久。第二天一早4、5点时我哥要出门了,我和我妈送他到弄堂口,我妈决定不去车站送他。我记得我哥走时说“姆妈,小妹,我走了。”我妈说“嗯,路上小心,到了写信。”我哥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不久,我妈也下乡去了。一家五口人(还有我祖母),散在了四个地方。
不到一年后,有天晚上9点多,我已经睡了,我哥突然回来了。他穿着棕色的坦克兵高筒皮军靴、把我从床上叫醒,亲了我一下,拿出一个他给我买的半导体收音机。我欣喜若狂,两眼放光。我终于有了一件奢侈品。那天晚上我哥和我爸聊到很晚,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很兴奋,一是我哥终于又回来了,二是那么迟了居然没赶我去睡觉,我感觉一下子成大人、可以“熬夜”了。
第二天,我哥拿出他给外公、外婆买的东北乌拉草棉胶鞋给我看,问我好不好。还有给邻居家买的糖,让我替他去派送。给外婆买的棉胶鞋,我哥让我穿了两天、过过瘾,然后刷干净,给外公、外婆寄去。
四年后,我哥终于彻底回来了。那让人羡慕不已的邻居姑娘在黑龙江农场耽了十年才回了家。回家后没工作,后来顶替她母亲去医院的洗衣房工作。婚姻也耽误了,不知她最终有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