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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識女人
送交者: 林紫 2002年10月30日17:15:52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人家說,女人的衣櫥里永遠少一件衣服,這是真的,新買了上衣,要配裙子,再加上一雙顏色不犯沖的鞋子,穿上這一身鮮衣麗裳在鏡子前走一遭,又發現背包太大了,於是,又要上街選背包,這其中,也許會隨手買了絲巾、耳環、新出的唇彩、印花的絲襪,或者又遇到一條讓人心動的黑色絲綢縷花褲子,接下來,當然又是新一輪的搭配,總之,女人永遠有買不完的東西,永遠有逛不完的街。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愛上了逛街,有時,中午吃了飯,去熟悉的專賣店轉轉,看看惦記了許久的那隻背包是否還在,時裝店裡是否進了新裝,和店員聊聊今年的流行款式,暗暗記在心裡,哪一天有了心情,便去淘一件來。那個時候,逛街,不一定是為了買什麼東西,只是想走走,看看人,散散心,仿佛農夫舉目田間,欣賞漫山遍野的綠色,雖不是自己的,可是到底賞心悅目。若運氣好,隨手可以淘一兩件心愛的物件回來,豈不是有“信手拈來”之快樂。

  喜歡在休息日的時候逛街,這個時候心情最放鬆,不必像平日那樣,惦記着上班的時間和未完成的工作。邀一位知心的密友,邊逛邊聊天,看見心怡的衣服飾品便上前品評一番,顏色、質地、款式、做工,甚至品牌,若真動了心,而且價錢也合適,當然是傾囊而出。

  有時,逛街,買東西還在其次,只是為了展示一下自己的新衣,只當是時裝表演,滿街七彩流動、麗人鮮衣,真是飽了路人的眼福。街頭是天然的時尚展台,所有的女人都是模特,既可以展示自己的曼妙身姿,也可以偷窺他人之長,悄悄地學了來——也許是耳畔的一對紅燈籠耳墜子、也許是牛仔褲腰間一串長長的珍珠流蘇、也許是白色繡花上衣配一條百褶裙,仿佛奧黛麗。赫本的扮相、也許是一條水藍色的配了白色冰紗頸巾的吊帶裙,被風一吹,清涼拂面。第二日,不動聲色地用在自己身上,聽着別人的讚嘆,不由在心裡竊笑——在街上的驚鴻一瞥,讓人省去了費盡心機搭配的麻煩,何樂而不為。

  街上的女孩子是天生的時尚專家,一款看似不經意的搭配,穿出來會吸引許多艷羨的目光——一個穿果綠色七分褲的女孩子,腰上圍了一條輕薄的綠紗花裙,這樣隨手一配,讓那條在街上濫俗的彩色褲子生動起來,仿佛有了生命似的;一條藍底碎花的方絲巾,在絲巾的對角上各縫了一根寶藍色的絲帶,不用怎麼加工,就成了一個別致的肚兜,穿在黑色緊身綢衫的外面,又樸素又時尚,感覺好極了;也有人穿張曼玉那樣的旗袍,鮮辣的綠色、密密匝匝的碩大的花朵,頭髮在腦後綰一個髻,橫插着一支銀簪子,頸上戴大粒的白珍珠項鍊,手中是彩色的珠子手袋,這一身,極盡人世間之繁華,不知是為了填滿空虛的心,還是為了豐富那段看似歌舞昇平實則寡淡如水的日子;把牛仔褲剪成七分褲的模樣,剩下的一段褲管,給自己的手機做了一套牛仔裝,掛在胸前,那手機也變得粗獷起來,再找來一些彩色珠子,縫在剩下的一塊牛仔料子上,做成了幾條牛仔手鍊送人,又新奇又好看;戴膩了的一款珍珠耳墜子,用細銀鏈子穿了,吊在頸上,可以配黑色吊帶裙子;如果喜愛看歐洲電影,一定要為自己準備一件開衫針織毛衣,裡面配上繡花襯衫,棉布長裙,梳兩條松松的麻花辮子,逛街累了,在路邊的咖啡館倚窗小坐片刻,不留神成了電影裡的女主角,坐在十八世紀的城堡里喝茶,這樣的懷舊風格誰不喜歡——這些都是逛街時得來的靈感。

  獨自逛街的女人是最優雅的,自信,儀態萬方,臉上常常掛着冷艷的不動聲色的微笑,一路芳蹤逶迤,漠然地打量着周遭,那神情頗有盛氣凌人的氣派,總會把商家的氣焰壓下幾分,試衣服,對着鏡子顧影自憐,一切主意都要自己拿。可是,因為勢單力薄,講起價來總是軟語溫言,仿佛底氣不足的樣子,雖然是寸步不讓,卻只是綿里藏刀,極盡女人的溫柔。

  有的女人是性情中人,喜怒哀樂掛在臉上,一遇上心愛之物,常常會毫不掩飾地尖叫起來,愛不釋手的拈來扯去,比上比下,喜愛之言溢於言表,仿佛那東西已經是她自己的了。商家占了主動,故意冷着臉不肯降價。太喜歡了,如果不買會一直惦記着,直到據為己有,最後只好硬着心腸掏鈔票,買了,嘴裡也會連連說,買貴了,下次一定不買了——可是,下一次,誰知道,好東西太多,女人是最不能經住誘惑的。

  女人是感性的,極易滿足,心情沮喪時,常常是老着臉出門,回來時便笑臉若春花,不用問,一定是在街上遇到了心儀之物,而且已據為己有。

  女人逛街仿佛男人打獵,好的獵手總能出其不意地擒獲新的獵物,而女人中的逛街能手總能在不起眼的地方發現新奇的好東西。我的一位朋友,是逛街高手,不但會侃價,而且獨具慧眼。逛街,如果有這樣一位伶牙俐齒、獨具慧眼又志趣相投的密友相伴左右,真是一大快事。一面把身邊人敷衍得周到,一面在層層疊疊的衣飾中挑出最適合自己的那一款,一雙眼鋒利靈動,只消用眼神一掃,便知哪些貨色才是自己的。因為彼此間的默契,講價時兩個人的交流只需一個眼神,或者一點小小的暗示,於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無中生有的挑挑小毛病,商家招架不住,自然降了價,物美價廉的東西歸了自己,其中的成就感自不消細說,每個女人都有體會吧!

  其實,逛街,還有一個妙處,便是品嘗各種味道誘人的小吃。那些市井小吃食味美價廉、汁濃味艷,而且賣相極佳,被粗瓷笨器盛了,更現出其卓絕的味道,是養在深閨的布衣美人兒,只等你來識(食)。雞湯豆腐串、酸辣粉兒、濃汁滷味蛋、蜂蜜小蛋糕、香草聖代、玲瓏小餅、迷你比薩,還有粘玉米、烤白薯,真讓人不忍拒絕。有些平常不敢碰的香濃小食,此時也可以盡情享用,因為邊逛街邊吃東西,根本不會積蓄太多脂肪,而且不必辛苦地扮淑女講究吃相,只管大快朵頤,連沾到手指的汁水盡可以吮去,沒人笑你,大家吃相彼此,仿佛若梁山豪俠。

  三毛是個愛逛街的女子,不然怎麼會有那樣一本小冊子,叫做“我的寶貝”,書裡介紹了許多件她的珍藏,別針、項鍊、裙子、血象牙,甚至,麻將牌、藥瓶、洗臉盆……真是太豐富了,大大小小,總有百十件之多,這是作者行走江湖、雲遊四方、逛遍大小集市最好的見證,稱之為“寶貝”,當然不為過。

  三毛是個性情女子,不喜歡的東西,哪怕價值萬金,她也不睬;喜歡的東西,哪怕是在骯髒的印第安婦人的手中尋來的,也當成寶貝,真是應了“情人眼裡出西施”——這也是每個女子的通性吧!

  很喜歡去有特色的小商品市場,那些小里小氣的地方,十分鄉土市井,可是卻能淘到許多廉價別致的小玩意,粗笨的草編拖鞋、精巧的銀簪子、古樸的木雕、華麗的玻璃杯子、神秘的西藏天珠、粗獷的玫瑰鋼鐲子,還有綠松石吊墜、中國娃娃手機鏈、手繡的桌布、黃楊木搖椅、彩色的瓷盤子、壞壞的流氓兔,一路逛下去,見到喜愛的就買下來,不必花許多錢,便收穫多多,而且件件是愛物,真讓人驚喜。把那些小東西擺在家裡,閒下來在手中把玩,十分有趣。

  每次上街都要去一家叫做didida的飾品店裡逛一圈,有一次,得了一串紅豆珠子,那個店主十分耐心,細細地教我搭配,穿白裙子或黑裙子,紅豆珠子是最好的飾物,閒閒地在胸前打一個結兒,相思貼心,愛亦貼心;或者乾脆將紅豆珠子纏在腕上,一圈一圈,三分俏皮,七分情意,什麼樣的手鐲子也沒有這一款特別,牽牽絆絆,不眠不休;也可以解下一兩枚紅豆,用線穿了,做成耳墜子也是使得的,因為時時惦着垂在耳邊的它,說話做事當然是加大了動作,好讓它搖擺一下,偶爾觸一下臉頰,像戀人的輕吻,真得意——聽她這樣浪漫又生動的解釋,想不買都不忍心。

  在每座城市的角角落落,笑意淡淡倦倦的女子把街頭點綴的搖曳生姿,她們從容地傾心於浪漫,平淡地感受着生活,亦享受着。會逛街的女人會生活,她們有沙裡淘金的本事,因為她們要美麗,她們要愛,要一切賞心悅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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