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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之音--懷舊譯製片
送交者: 李楊 2003年05月29日20:21:14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對過去的那些堅實的,飽滿的,精雕細刻的金石之音,我們中的許多人都曾經有過一些堪稱刻骨銘心的記憶,而那些記憶正在慢慢地,無可奈何地被現實鏽蝕。我們哀嘆過文字的凋零,我們正在哀嘆語音的凋零。可我還是想守着我那些記憶中的美好的聲音,做一個過氣的語音中心主義者。

一九八○年的時候,我在江蘇南通的一家中學裡念高中,有一天晨讀的時候,我後面的同學敲敲我的背,說邱岳峰死了,是自殺的。 我心裡一片茫然,但不甚悲痛,因為還沒有做好準備接受這個可怕的傳言。下課以後,幾個要好的同學聚在一起,談的全是這事。那年頭,我們還沒有惠妹霆鋒辣示小甜甜那樣的滿天星斗。我們主要的消遣是電影,其實也就是譯製片。我個人唯一的偶像是邱岳鋒,我周圍的同學也同我差不多,當時的全國人民,也大抵如此吧,回過頭想想,那時報紙上既未登訃告,又沒有互聯網,一個小小的聲優死了,怎麼會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全車?恐怕還是大家口頭接力,就像我們那樣一站站地傳達室下去的。 至於自殺的原因,當時的小道消息說是和一個年輕的女演員怎麼怎麼。我們那時不不會用"相戀"這樣的詞,也不熟悉阮玲玉的故事,只知道"搞腐化","亂搞男女關係"這樣的漢語習慣用法。十幾年以後,我在《電影故事》上看到李元先生寫的懷念邱岳峰的文章,裡面提到邱岳峰的兒子邱必昌先生說起他父親去世前周圍確實有那樣的流言,令我再一次為我們中國的傳統信息傳遞方式的網絡化效率所震驚。我從小在一個清教徒的思想環境中長大,有着絕對道德輪的傾向,對那樣的事長期以來可以說是深惡而痛絕之。可是,我記得當時自己對自己說,邱岳峰那樣的人,即使是真的搞了腐化,我也會原諒他。其實連原諒都說不上,讓他搞腐化好了,人民不會在乎,他有資格搞腐化,搞多少都無所謂。 看來最嚴厲的道德觀也會在最深切愛戴的偶像那裡瓦解。說是偶像,還不如說是"偶聲",連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可是只要電影院的燈暗下去,那個鴨子一樣沙沙的、扁扁的、暗暗的、沒有光澤的聲音響起來,渾身便會如中魔法,一片酥麻。 最早記得的邱岳峰的聲音來自大名鼎鼎的《追捕》,應該是一九七八年上半年吧。今天的人很難想像這部片子給我們的衝擊。我周圍的人有不少連着看了五六遍的。我就是在第一次看《追捕》的時候發現自己眼睛已經近視了。回家以後,翻箱倒櫃找出父親老早的近視鏡,看看度數太深,又把奶奶的老花鏡疊上去,無師自通地拼合成一套危險的"組合鏡",返身又進了影院。影片一開始是新宿鬧市區的夜景,那些摩天大樓的俯拍鏡頭一出現,影院裡就一片"哦"、"啊"的艷羨之聲不絕。等到高倉健抱着中野良子大口大口地接吻的時候,銀幕外更是各種怪聲連連。那年頭,大伙兒算是素狠了。我現在有點懷疑當年放《追捕》是上頭深謀遠慮宏大構思的一部分,要說《追捕》給改革開放提供了廣泛的群眾心理基礎和思想動力,我看不算太離譜。七八年看《追捕》,七九年搞特區,過渡很自然嘛。時過境遷,新宿的高樓同陸家嘴比起來已經顯得又矮又寒酸了,但是我們對邱岳峰配音的壞醫生堂塔的著名台詞的記憶卻一點也沒有變:"杜丘,你看多麼藍的天,一直朝前走,不要往兩邊看,走過去,你就會融化在那藍天裡。"

印象里邱岳峰配怕堂塔之類的壞蛋最多,像《巴黎聖母院》中的克羅德神父,《悲慘世界》中的德納第大爺,《惡夢》中的典獄長。沒有人能像他那樣用暗啞磁性的聲音來色勒邪惡。我發現,他給惡人配音時用一種獨有的呼吸方式,使一些細小的氣流混合在他的語音中,產生一種類似毒蛇吐信的噝噝聲,令人不寒而慄。可是他又總是能把邪惡用從容優雅的方式道來,把惡提升為一種令我們心醉神迷的美。我們是多麼喜歡他配的這些壞蛋啊。 他配的好人也不少,像《舞台生涯》中過氣的喜劇演員,《警察與小偷》中的小偷,《大獨裁者》中的理髮師。有一點卑微,有一點羞怯,有一點溫柔,這樣的男人,就是鐵石心腸的女人也會動心吧,也有羅切斯特這樣飽經風霜的強悍而傲氣的孤獨者,他對簡愛的冷嘲熱諷("你可真是只會......'一點兒'呀"),我們實在是愛聽,恐怕簡愛本人也愛聽,讓矯揉造作的女權主義見鬼去吧。 我曾經一遍又一遍地聽《簡愛》的結尾邱岳峰和李梓的對白,我相信之差不多快接近人類聲音的魅力的極限了。 "有人嗎?誰在那兒?"很簡單,真的很簡單啊。 "是你,簡。"一個短促的氣口,一個小小的停頓,一次語調的微微的提升,無不近乎完美。 "真的是你。"平淡和克制中有多少的真情! 一九八一年的時候,我有幸在當時中央台的"星期日英語"節目中看過全本的原版《簡愛》,是演過巴頓將軍的喬治·斯考特主演的。粗一聽,邱岳峰同斯考特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可多聽聽就能聽出差別了。斯考特的聲音干、粗、硬、直,比邱岳峰少了許多的韻味和內涵。誰知道呢,也許那些微妙的味道全是邱岳峰替羅切斯特憑空添上去的。這些年來,原版片看得不少,喜歡的外國演員的聲音也不少,像湯姆·漢克斯,馬克·漢密爾,羅賓·威謙斯,可總覺得沒有一個人比得上邱岳峰。邱岳峰的聲音比他們更豐富,更成熟,更有魅力,更像外國人。看《刺激一九九五》,我就想典獄長應該讓他配;看《沉默的羔羊》,我就想漢尼拔應該讓他配,那樣的話,不曉得會增色多少呢。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不相信邱岳峰已經死了,其實我那時候已經很不小了。聽說他的死訊後不久,去看國產科幻片《珊瑚島上的死光》,在裡面突然聽到邱岳峰的聲音。那是個邪惡的跨國公司的董事長,一個極其拙劣的角色,配得也很粗糙。可是我就像聽到了仙樂。我當時還不知道,這個角色不僅僅是邱岳峰配的,根本就是他本人演的。邱岳峰的母親是白俄。去年,我終於買到了這部粗陋得可怕的"科幻片"的VCD,我凝視着那個反面的形象,透過漫畫誇張的化妝和機械模仿外國人的形體動作,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個清秀的老人,帶着他的優郁,帶着他的善良,帶着他的"歷史反革命"、"反動學術權威"、"內控對象"的帽子。是的,這一切都和我多年來的想像一模一樣。看了李元先生的文章,我才知道邱岳峰一家七口人從一九五三年到一九八○年他去世一直住在南昌路一間只有十七個平方的房間裡,至死未獲平反。 月復一月,連《珊瑚島上的死光》這樣的電影也看不到了,我的心漸漸沉下去。我已經快要想信他真的已經死了。可是有一天在看一部羅馬尼亞片《衝出包圍圈》的時候,又聽到了他的聲音,令我再度燃起希望。我就像一個落水的人,要絕望地抓住每一根救命的稻草。這是我看到的他的最後一部譯製片。 後來終於在雜誌上看到"已故配音演員邱岳峰"這樣的說法,從這時起我就不大看譯製片了。我偏執地認為,沒有邱岳峰的譯製片,再好也只能第二流。這種偏執也算是一種紀念吧。我還開始拼命地模仿他的聲音。一直練到能拿自己錄的磁帶去哄騙朋友的程度。我那時還不知道從變態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有多危險,往"人格譫妄"那條路只有下之遙。從宗教的角度也可以說得通,那是一種朝向永生的努力。我最常學他的是《王子復仇記》中老大臣波洛紐斯對自己兒子萊阿提斯說的一番世故圓滑的忠告: 不要想到就說,也不要隨便想到什麼就做。待人要和氣,但是不要輕佻。凡是交情經過考驗的朋友們,就該把他們緊緊地拉在身邊,可是不要對每個學生不熟的相識過分地去周旋。當心跟別人吵架,不過吵了就要讓對手下次不敢碰你。要多聽別人說,自己少說。有錢可以辦貴重的衣服,可是不要奇裝異服。富而不俗,因為衣裳着可以看出人品。不向人借錢,也不借給人錢,借出去往往是人財兩失,借進來會叫你忘了勒儉。首要的是,對待自己要忠實,猶如先有白晝才有黑夜,要這樣才能對人也忠實。再見,祝你實現這番話。 我常用這段話來提醒自己,告誡朋友。

《王子復仇記》不是邱岳峰的傑作,那是一九五八年譯的,他還不夠成熟,演的也是小角色。《王子復仇記》是孫道臨的傑作。孫道臨在這部電影的配音中所達到的成就,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他自己也沒有能超越。孫道臨配的哈姆雷特立刻就成了演藝界訓練口音的標準教材,進而對全國人民從此以後的說話腔調產生了潛在的影響。這種影響到底有多大,只消聽聽宋世雄、孫正平、韓喬生這些體育評論員的口音就知道了。 孫道臨不是上海電影譯製廠的演員,只是臨時借調來用一下,大概是上譯廠覺得像《王子復仇記》那樣的大片,他們自己有些吃不住勁了。好些著名演員都給譯製片配過音,像張瑞芳配過《白痴》中的娜塔莎,舒繡文配過《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 唱歌的技巧,有所謂頭腔共鳴和胸腔共鳴。我想配音如果也有這樣的劃分的話,孫道臨應該算是腔共鳴派。他的發音發音位置高,音調高,當他的氣息催發到極致的時候,有一種堅硬的金石之質,錚鏦激越,盪人心魄。孫道臨配的哈姆雷特,瀟酒、俊逸、高貴而絕無媚俗氣。在此基調上,各種情緒起伏上下,流轉跌宕,令人耳不暇聞。從一出場的疑感憂傷,到鬼魂告白後的悲憫激憤,裝瘋賣傻時的冷嘲熱諷,海濱獨白的浩瀚思慮,他都能拿捏火候,妙到毫顛,表現出驚人的節奏和情緒控制能力,其專業技巧和素養當世無人能及。 拿那段古往今來最有名的獨白來說吧。開首是"活着,還是不活"的輕起,帶一點悵然和迷惘。"去忍受那狂暴的命運那無情的摧殘,還是挺身去反抗那無邊的煩惱,把它掃一個乾淨",在"乾淨"前有一個附點音符式的停頓,恰如思慮的節奏。"去死,去睡,就結束了",速度漸慢,有一點恐懼,有一點嚮往......突然聲音抬高:"也許會做夢",恍如自己被驚醒,然後又放低語氣:"唉,這就麻煩了",馬上又用第三者的聲音冷靜地旁白:"就這點兒顧慮使人受着終身的折磨......使那決心的本色蒙上了一層慘白的思慮的容顏"。萬千思緒,起伏搖擺,正是哈姆雷特的絕妙寫照。 孫道臨的配音有一種強烈的音樂性。像哈姆雷特和母親葛特魯德的對話,從"別老擰你的手,快坐下來,讓我擰擰你的心"開始,到"如果半老女人還要思春,那少女何必講貞操呢"的一大段,有一個緩慢的漸強(crescendo)和漸快(accelerando)。到"一個耍無賴--的國王",氣勢達於頂峰。孫道臨嗓子有驚人爆發力,可他能放能收,揮灑自如,聽他的配音,每每就像看一個偉大的足球運動員從自己的後場帶球突破,一路斬關奪將,一直把球踢進對方的大門,用今天孩子們的話來說,那就是--"酷斃了"。 電影《王子復仇記》是以卞之琳的翻譯為底本的,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到今天《哈姆雷特》我就不願意看其他任何人的譯本了。

畢克也是我極喜歡的一代配音大師,功力深不可測。他也是從《追捕》開始為我們這一代所熟知。據說當年高倉建聽了他配的杜丘以後,指明以後他的每一部電影的中國配音必須由畢克擔當。畢克的低音沉鬱渾厚,下潛極深,去唱男低音一定是把好手。正因為此,他特別適合那種沉穩果毅的男子硬漢形象--如果阿嘉莎·克莉斯蒂筆下的大胖偵探赫克爾·波洛也算"硬漢"的話。 我一直以為波洛,而非高倉建,是畢克配音生涯的最高峰。畢克把波洛的遲緩、慵懶、自負、傲慢、精明的性格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句"我,赫克爾·波洛......"便是名副其實的大高手派頭,不是尋常人能達到的境界。片末波洛向大家剖析案情,長篇大論,高屋建瓴。氣勢如虹,堪稱絕響。其間又訛詐賽蒙和傑基去做所謂的"印模試驗",一句"只是有點熱乎乎的"說得極有味道,於緊張、恐怖和悽慘的氣氛中加一絲幽默,猶如音樂中的臨時變調。 如果波洛是畢克配音的頂峰,《尼羅河上的慘案》又何嘗不是譯製片配音的頂峰呢》從來沒有任何一部譯製片有過這麼豪華的陣容:邱岳峰的雷茲上校。喬榛的賽蒙,李梓的林內特,劉廣寧的傑基,丁建華的女僕,童自榮的馬克思主義者,趙慎之的富孀,蘇秀的黃色小說作家......每一名字在我們這代人聽來都是如雷貫耳,在今天新的譯製片中出現任何一個都會成為閃這的賣點。現在呢,他們之間的大多數,都已經像《尼羅河上的慘案》裡波洛的一句名言那樣,"不見了,沒有了,失蹤了。"

前面說的都是男人,女人呢?我們當然熟悉李梓、劉廣寧、丁建華......我們熟悉她們花兒一般的聲音,那些聲音往往比銀幕上的形象還要美好。有一位喜歡配音的年輕朋友告訴我,她打小從收音機里聽《葉塞尼婭》,特別喜歡劉廣寧配的路易莎,可是那時候《葉塞尼婭》已經不能在電影院裡放了,只能從劉廣寧的聲音想像她的嬌美的容顏。後來終於從VCD里看到路易莎了,結果卻非常失望,沒想到她不算怎麼好看。這樣說來,像我這一代還算是幸運的了,我們從來沒有對路易莎士比亞失望過,因為我們從一開始就聲像合一,早就把劉廣寧的美賦予了她。 什麼時候譯製片開始離我們遠去?從什麼時候老牌配音演員一個個地凋零?毫無疑問中國的配音事業正在以加速度走下坡路。這可以視為熱力學第二定律在文化領域的有效例證。而最有反諷意味的是,許多最精彩的譯製片恰恰是在文化最荒瘠的極左路線時期完成的,比如說《魂斷藍橋》、《音樂之聲》、《簡·愛》,那時是作為內參片供"四人幫"享樂的。像邱岳峰這樣的我們最優秀的配音演員。用最嚴肅的藝術態度,配了大量的名片,給世界上最少數的人看。這些片子在"文革"後有一小部分終於流出來了,可是大部分呢?發霉了?蟲蛀了?版權失效了? 一方面是配音演員一代不如一代,連碩果僅存的老演員的質量也今不如昔。一方面是觀眾對配音越來越不在乎:最近,新浪網進行的民意調查提供的一千一百七十八個網民中,二百七十一人贊成觀看譯製片,占23.01%,八百二十九人贊成觀看字幕片,占70.3......。其餘的6.62%認為無所謂。譯製片到底怎麼啦?譯製單位說,現在的市場節奏那麼快,哪有時間細細地弄劇本,對台詞,找演員;資源配音演員說,現在的翻譯質量差,觀從不在行。新演員不務正業;電影院老闆說,呵呵,這年頭,除了沒地方談戀愛的,誰還來電影院啊?年輕的電影觀眾說:管它呢,看懂了不就行了嗎?別管對話質量,先問問電影院音響效果如何。我問年輕朋友們知道不知道邱岳峰,他們會說:咦,你也認識他?那是我們同班同學呀!可是,一談起什麼AC-3,杜比數碼5.1,什麼DTS EX,什麼3比1壓縮,無損還原,他們個個頭頭是道:《拯救大兵雷恩》嗎?嘿,那奧馬哈海灘上子彈射時水裡的聲音簡直沒治了!只有年長一些的觀眾說,再也沒有《簡·愛》啦,再也沒有《卡桑德拉大橋》啦,再也沒有《虎口脫險》啦,現在我們能看到的唯一的關於配音的消息是來自動畫片《獅子王》、《寶蓮燈》或者《泰山》的配音劇組的,可是,陳佩斯配的孫悟空能和邱岳峰的孫司空比嗎?對過去的那些堅實的,飽滿的,精雕細刻的金石之音。我們中的許多人都曾經有過一些堪稱刻骨銘心的記憶,而那些記憶正在慢慢地,無可奈何地被現實鏽蝕。 從配音到字幕,從重語音到重音效,這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發展方向嗎?也許在全球化的未來,大家連翻譯都不要了,那譯製廠還不該關門?也許有一天電影會發展到一句對話也沒有,全靠乒鈴乓啷的音響效果,讓大家爽到認不得回家的路。也許有一天我們發現電影只剩下動作片這一種樣式,大家一見面就開打,或上床,懶得多廢話。 我們哀嘆過文字的凋零,我們正在哀嘆語音的凋零。可我還是想守着我那些記憶中的美好的聲音,做一個過氣的語音中心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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