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潛艇售台與中國西進波斯灣
－－布什任內可能展開的中美“近距離接觸”

　　在上期《西線觀察》，筆者提出美國的“對華新思維”將經歷一個時間不短，道路曲折的螺旋式發展過程。雖然邀請中國加入國際社會“股東俱樂部”成為“負責任的利益相關者”的“新思維”是在布什任內提出的，但在布什繼續當政的三年裡，戰略博弈卻最有可能成為中美關係的主旋律。在西方的新年剛剛過去，東方的新年即將來臨之際，探討一下這個戰略博弈將會如何展開，應該說是一個饒有興趣的話題。

　　　　　　　　　潛艇售台－－“泛亞派”最後的機會

　　上期里已經談過，從現在到２００８年，布什的政治資本、美國的海外干預能力還有“泛亞派”對美國東亞政策的影響力都是走下坡路的趨勢。越是這種時候，反而越容易出現一些摩擦和“小動作”－－布什的政治資本不足，就意味着難以擺脫保守勢力在對華政策上的牽制；向來不甘心坐視中國崛起的“泛亞派”就必然發揮最後的影響力，趁着美國還沒有從東亞撤退，抓緊時間多留下一些印跡。而且特別值得關注的正是２００６這一年－－竭力對抗中國大陸的小泉和陳水扁都還在台上，倘若錯過這個機會，可能就再也沒這麼一站了。

　　筆者已多次強調，“泛亞派”最後的影響總結起來無非就是“聯魏鎖秦”這四個字，但這個影響卻將是長期的－－希望日本保持與中國的對抗在美國有着極為廣泛的“群眾基礎”，尤其在伊拉克戰爭中被打疼了之後，美國人更是深切的感覺到了當離岸平衡者（Ｏｆｆｓｈｏｒｅ　Ｂａｌａｎｃｅｒ）的好處。但幾十年的交道下來，“泛亞派”深知日本對於充當中國的主要平衡者（Ｐｒｉｍａｒｙ　Ｂａｌａｎｃｅｒ）是“十分膽怯”的。要確保“聯魏鎖秦”能夠推行下去，也就是確保中日關係持續的緊張對立，光靠小泉那樣年年拜鬼是遠遠不夠的，關鍵是要把日本對台灣由來已久的“興趣”明確化公開化。從這個意義上講，長期“親日”的“泛亞派”在算計日本上卻是最厲害的。

　　　而要日本再無回頭之路的在台灣問題上和中國全面對抗，已經擺上檯面的一步棋就是推動日本向台灣出售武器。而現下正有一個絕好的機會來實現這個目標，那就是日美聯合對台出售潛艇。讀者可以回憶一下，２００１年４月海南撞機事件剛剛發生之際，布什批准了一項龐大的對台軍售計劃，其中包括４艘“基德”級驅逐艦、１２架Ｐ－３Ｃ反潛巡邏機和１２架ＭＨ－５３掃雷直升機還有８艘常規動力潛艇。但是五年的時間下來，除了那４艘“基德”艦達成交易外，其他項目都沒有付款交貨，特別是那８艘潛艇更是一拖再拖，至今連個影子都沒有。

　　這裡的關鍵在於美國早已不再設計生產常規動力潛艇，倘若重開生產線，一方面價格極其昂貴，另一方面好不容易才實現潛艇全核動力的美國海軍擔心被迫重新裝備常規潛艇，暗地裡一直在阻撓破壞。因此，美國真要向台灣出售潛艇必須有第三國提供全套設計資料並負責艇體建造。２００１年來雖然幾度傳出荷蘭、德國、澳大利亞、西班牙的這家那家廠商可能參與，但這些國家的政府在中國的強大壓力下均拒絕向企業發放出口許可。２００３年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後，美歐關係急轉直下，歐盟又把解禁對華軍售提上議事日程，拉攏歐洲國家參與製造售台潛艇就更是困難重重了。然而十分有趣的是，關於售台潛艇尋找合作夥伴的報導涉及全球幾乎所有的潛艇製造國，一度居然還拉上了正向中國出售潛艇的俄羅斯，惟獨堪稱常規潛艇“一極”的日本不在其列。這難道不是一件耐人尋味的事情嗎？

　　早在二戰時期，日本就發展了一支龐大的潛艇部隊。雖然在太平洋戰爭中戰績平平，但潛艇的設計製造卻已打下了基礎。朝鮮戰爭爆發後，美國開始放鬆對日本發展軍備的管制，日軍從參觀“唐格”號潛艇開始積極重建日本的水下戰力。從上世紀六十年代起，美國退出常規動力潛艇的研發，全力發展核潛艇。日本由此成為亞太地區技術最先進規模最龐大的常規潛艇製造國之一，近年來發展的“夕潮”、“春潮”、“親潮”三型潛艇 □位大噪音低下潛深續航力強，並配備了先進的魚雷和導彈，性能堪稱世界一流。雖然日本保持的現役潛艇數量僅１６艘，但在組織結構上，日本卻設立了兩個潛艇隊群、６個分潛艇隊、吳港橫須賀兩個潛艇基地隊以及１個潛艇教育訓練隊和１個潛艇練習隊。這個體制結構意味着一旦加速啟動潛艇生產線，配套的軍官士兵短期內便可到位。尤其值得關注的是，日本採用的是每年退役１艘服役１艘的方式進行潛艇的更新換代，因此日軍潛艇的平均役齡連１０年都不到。如此之短的普遍艇齡，意味着封存的大批退役潛艇實際上是一種儲備力量，稍加維修整改即可出海執行任務。

　　換言之，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售台潛艇圖紙和艇體一應俱全，就擺在日本的吳港橫須賀佐世保等地，隨時可以駛向台海－－無非就是日本把幾艘封存未久狀態完好的“舊”潛艇作價出售給五角大樓，稍加換裝修補，再賣給台灣而已。倘若台灣對購買新艇更感興趣，那也可以採取在日本建造艇體，然後提供給美國承包商加裝聲吶魚雷與電子裝備的方式來滿足。甚或日本還可以向台灣轉讓某些相關技術，從而在後續艇上部份滿足台灣謀求 “自造”的願望。而一旦通過出售潛艇開了口子，日本建造平台美國加裝配件就會成為對台軍售的一種“成熟模式”，在反潛巡邏機、掃獵雷艦艇、戰鬥／攻擊機、陸軍裝甲車輛等領域有着廣泛的“施展空間”。

　　面對如此誘人的目標卻還沒有動作，不是不想，而是時機未到。可以相信，隨着小泉政權掀起的反華浪潮日復一日甚囂塵上，這一天的到來為時不遠。２００５年２月美日外交國防部長聯席會議發表關切台海局勢的共同聲明，標誌着日美聯合對台軍售的政治準備邁出了危險的第一步。最近日本外相麻生太郎大肆散布“中國威脅論”，意味着日本為加強軍備，推翻“和平憲法”，甚至干預台灣問題所做的輿論造勢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以小泉政權“中國已構成現實威脅”的態度，走出參與售台武器這一步是絲毫也不令人奇怪的。

　　　　　　　　　　伊拉克戰爭的發展－－中國的反擊着力點

　　常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已經看到日美聯合對台軍售的可能性，當然就要考慮中國可行的應對策略。回想十年前中國經濟依然高度依賴美國市場之際，美國的單方面最惠國待遇年審在博弈的棋盤上形成籠罩之勢，使得許多本可擴大周旋餘地的手段難以施展；而現在全球經濟形勢已然滄海桑田，中國對於美國的“單邊行動”已不必再存昔日的顧忌，正可以利用幾次“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收回一些上世紀九十年代暫時放棄的陣地。

　　如果說日本與台灣是可供美國“聯魏鎖秦”的棋子，那麼伊朗就是可供中國“以夷制夷”的棋子。從保守強硬派的艾哈邁德內賈德去年當選伊朗總統後，圍繞伊朗核計劃的談判就一直處於膠着狀態，成為舉世關注的國際熱點之一。而這就是當前這盤棋極其有利的切入點。這裡需要強調的是，伊拉克戰爭的最大受益者恰恰正是被布什劃入“邪惡軸心”的伊朗，這是伊拉克獨特的宗教種族構成所造成的。

　　武力推翻薩達姆之後，在伊拉克建立一個什麼樣的政府令布什的決策班子大傷腦筋。按照“一人一票”的原則搞直接選舉，占伊拉克人口超過一半的什葉派就必然在新政府中占據主導地位。而什葉派政權一旦出現在伊拉克，就很可能會加強與此前唯一的什葉派執政國家－－伊朗的關係。倘若在兩伊同時出現什葉派政權並實現聯手，對美國的中東政策豈非城門之火？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在建立伊拉克臨時政府時，美國人一度強烈傾向搞分區間接選舉，以防什葉派勢力的坐大。然而方案還沒公布，什葉派最高宗教領袖西斯塔尼（ａｌ－Ｓｉｓｔａｎｉ）就一紙教令發動了聲勢浩大的遊行示威。什葉派穆斯林打着美國式的標語口號強烈要求在伊拉克實行“一人一票”的“民主”。美國人有苦說不出，只能無可奈何的同意“直選”。

　　謀求以人多的優勢實現“選舉奪權”，給了什葉派強烈的“投票動力”。西斯塔尼多次發布教令，指示什葉派教徒不僅必須參加投票，而且必須把票投給規定的候選人，否則以叛教對待。這樣的“一人一票”只能是政教合一的假民主，產生的也只能是伊朗式的宗教政權（ｔｈｅｏｃｒａｃｙ），而不是“塞先生”式的民主共和（ｄｅｍｏｃｒａｃｙ）。兩次議會選舉下來，在高得嚇人的投票率背後，是什葉派投什葉派的票，庫爾德人投庫爾德人的票，遜尼派投遜尼派的票。這樣的選舉，選出來的議員無非是一群宗教長老和鄉村族長，擔任政府首腦的ａｌ－Ｊａａｆａｒｉ完全是最高宗教領袖西斯塔尼的傀儡。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一手操縱選舉的西斯塔尼甚至不是伊拉克國籍，因此自己反倒無法參加投票。

　　什葉派雖然憑藉人數的優勢占據主導地位，但要取得三分之二以上的絕對多數，還是必須要聯合人口占伊拉克２０％的庫爾德人。因此在起草伊拉克憲法時向庫爾德人作出重大讓步，同意實行極其鬆散的聯邦制，以至沙特阿拉伯外長公開警告伊拉克已處於分裂的邊緣。但倘若伊拉克真的分裂，什葉派也不見得會太在乎：他們居住的南部是伊拉克石油儲量最豐富的地方，還包括了最大的港口巴士拉，無論是“獨立建國”還是作為一個省加入伊朗，什葉派的日子都能過得不錯。對於庫爾德人，“獨立建國”更是幾個世紀的夢想。“有民族而無國家”的庫爾德人一直都受到所在國政府的嚴密控制甚至鎮壓，而薩達姆被打垮後，伊拉克北方諸省已成為庫爾德人的國中之國。向來你爭我奪的庫爾德愛國聯盟與庫爾德民主黨聯合參加這次選舉，足以說明庫爾德人實現“高度自治”的決心。大選揭曉新政府組建之際，庫爾德人一定會和什葉派討價還價，要求得到政府的部份實權，並保障被薩達姆強行遷徙的庫爾德人返回北部主要石油產地基爾庫克（Ｋｉｒｋｕｋ）。

　　而庫爾德人在伊拉克北部日益成形的“高度自治”，對於土耳其可謂芒刺在背。土耳其東南部也是庫爾德人的聚居區，在地理上與伊拉克北部接壤。１９８４年以來，諸如庫爾德工人黨一類的“分裂建國組織”此起彼伏，與土耳其軍隊的衝突時有發生。在土耳其看來，庫爾德人控制了基爾庫克，掌握了具有戰略意義的石油資源，就必定會和土耳其境內的庫爾德人聯合起來，謀求組建獨立的“庫爾德斯坦”。而事實上，伊拉克北方諸省在聯邦制下的“高度自治”已經給了“庫爾德建國主義者”極大的鼓舞。他們的下一步就是要求土耳其也允許境內的庫爾德人實行類似的“自治”。如果土耳其拒絕他們的要求，就要面臨庫爾德人以伊拉克北部為基地對土耳其進行騷擾攻擊的可能。

　　以上的所有發展對於伊拉克的遜尼派無疑是一場災難：什葉派和庫爾德人的聯盟把遜尼派完全排除在決策之外，成為毫無影響力的絕對少數；而聯邦制下的地區自治又只給遜尼派留下了缺少石油的中部。顯然，薩達姆垮台後遜尼派每況愈下的地位不僅激怒了阿拉伯復興黨的權貴，也激怒了整個中東的遜尼派極端勢力。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一批又一批的阿拉伯人會從沙特、敘利亞和約旦越境加入游擊隊，為什麼伊拉克的“路邊炸彈” 會層出不窮，為什麼美國大兵在伊拉克的傷亡會居高不下。而這也正是布什伊拉克政策的困局之所在。

　　如危言所說，伊拉克戰爭是美國自己打垮了伊拉克最主要的親美勢力；而美國在伊拉克兩年多來的軍事占領和政權構建，則是美國自己在竭力扶持中東地區最主要的反美勢力－－伊拉克的什葉派和庫爾德人成了局勢發展的主要受益者，並由此導致伊朗在該地區的勢力加強，土耳其在該地區的勢力削弱。而誰是美國在中東與海灣地區最強勁的對手，誰又是美國在伊斯蘭勢力範圍內最重要的盟友？損己而利敵，布什伊拉克政策的荒唐一目了然。

　　鑑於伊拉克的什葉派人口是遜尼派的３倍，一旦什葉派政府站穩腳跟，就完全可以組建成建製成規模的武裝力量；而美國大兵在伊拉克越來越高的傷亡數字也在迫使布什政府着手實施“伊拉克化”。然而，一旦什葉派掌握了伊拉克政府的各大要害機關，組建了一支有戰鬥力的軍隊，並把遜尼派造反武裝鎮壓下去，他們還要美國人在伊拉克幹什麼呢？到了那時節，西斯塔尼完全可以命令他的傀儡以伊拉克民選政府的身份要求美國軍隊撤出伊拉克，並迅速和伊朗結盟，向伊朗的什葉派教徒開放納傑夫聖地和阿里清真寺。那將是默罕莫德去世以來什葉派在整個中東最春風得意的時刻，而這一切竟要感謝美國白宮的大行方便！

　　正是因為看到了其中的危險，才有了最近軍事打擊伊朗的風聲，美國中情局局長、聯邦調查局局長和國務卿也才會接連在土耳其露面。伊朗則是針鋒相對，甚至可以說是咄咄逼人－－內賈德接連發表反猶言論，質疑以色列存在的合法性；在核問題上走危機邊緣路線，宣布恢復鈾轉化的“研究”工作。敢於以如此強硬的姿態與美以對抗，伊朗依仗的是非常實在的本錢：在伊拉克新政權日益向伊朗傾斜，世界能源供應相當吃緊的形勢之下，一旦戰事爆發美國就將面臨兩面受敵的嚴重困境，而且霍爾木茲海峽通道一旦被切斷，國際油價就勢必上漲到天文數字，使西方付出慘重的經濟代價。這也正是一再反覆之下，代表歐盟的英法德三國仍不放棄與伊朗和談的原因。

　　在伊朗對把鈾濃縮轉移到境外進行的“俄羅斯方案”仍然不置可否，伊拉克在爆炸聲中舉行選舉後仍陷於混沌之際，中國應當擺脫當前在中東地區無所作為的低姿態，以積極進取爭取主動，提高中國在這一地區的影響力，以配合中國在東亞與西太平洋的勢力擴張。具體來說，“有所作為”應該表現在三個方面：

　　首先，中國應當摒棄“在國際原子能機構框架內解決伊朗核問題”的立場，而是以“在該地區沒有私利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身份出面，倡導召開包括安理會五大國和該地區周邊國家參加的伊朗核問題國際會議，由各國派遣副外長級代表參加。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應被邀請參加會議，並擔當提供協調與專家意見的角色。這樣做顯然比被動的等着波爾頓先生把伊朗核問題提到安理會要強得多：只要這個國際會議還在進行當中，美國就難以對伊朗發動軍事打擊；而這個國際會議的舉行也同樣會對伊朗的極端強硬派有所抑制，從而為下一步做好輿論準備。

　　當伊朗核問題的解決有了一定的進展之後，中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恢復向伊朗出售常規武器－－伊朗合理的安全需要應該得到尊重，不讓伊朗搞核武器那總得允許伊朗進口常規軍備吧？向伊朗出售裝備的也不是中國一家，俄羅斯已經打頭陣了嘛。說我們不遵守協議？你們還不遵守八一七公報向台灣出售武器呢，你們不是連潛艇都賣了嗎？你們賣潛艇我們就賣導彈…其實現在就可以開始，伊朗陳舊的美制Ｃ１３０運輸機連連失事，中國完全可以提供載貨量相當的運八飛機給伊朗，替換所有的Ｃ１３０。由此開始，逐步撤回上世紀九十年代作出的讓步，實現中國對伊軍售與美日對台軍售的掛鈎。

　　最後，在中國石油企業成功西進中亞的基礎上，步步為營的從中亞向波斯灣推進，加強與伊朗在油氣領域的合作，最終接通從新疆到伊朗的石油天然氣管線。這條縱貫哈薩克斯坦與土庫曼斯坦，直抵伊朗北部的鋼鐵大動脈將為中國的能源安全提供強有力的保障，並成為中國聯合伊朗對抗土耳其，打擊“疆獨”分子背後泛突厥勢力的重大戰略支撐。

　　中國西進波斯灣的大好時機已經悄然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