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世紀以來，“戰爭迷霧”一直是戰場上的常態——士兵們在混亂的戰鬥中難以看清全局。然而，隨着科技的飛速發展，這一現象正在被徹底改變。在俄羅斯與烏克蘭的衝突中，前線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監視無人機覆蓋，實時直播的畫面讓戰場變得前所未有的透明。這種“透明戰場”正在徹底顛覆傳統的作戰方式。如今的戰場被層層監視：太空中的衛星從高空掃描地球，戰術無人機的航程可達200公里以上，而更小型的偵察無人機則將目標信息傳遞給第一人稱視角（FPV）無人機的操作員。這些FPV無人機攜帶小型彈藥，能夠精準攻擊地面目標。再加上熱成像攝像頭的輔助，士兵們即使在夜間也難以隱藏。烏克蘭第92旅的一名FPV無人機操作員“達爾文”表示，無人機帶來的變化是巨大的。三年前，無人機團隊還能在開闊地帶自由行動，如今他們只能躲在樹林中，白天幾乎不敢離開陣地。“以前，行動可以精心策劃，”他說，“現在每次任務都像抽獎，運氣決定生死。”在無人機的監視下，傳統的偵察和巡邏幾乎消失，撤離傷員或回收陣亡士兵的任務變得極其危險。步兵們避免大規模集結，因為開闊地帶已成為“死亡區”。速度成為唯一的保護，士兵們使用四輪摩托車和摩托車來躲避FPV無人機的攻擊。然而，移動固然危險，停留在原地同樣致命。加固的戰壕系統和裝甲車輛已成為無人機的明顯目標。“當一輛坦克出現時，就像在一群飢餓的無人機操作員面前放下一盤食物，”達爾文這樣形容。為了對抗無處不在的無人機，俄烏雙方正在展開一場電子戰的軍備競賽。在城鎮中作戰時，士兵們試圖將手機信號隱藏在民用通信網絡中；在野外，他們儘量減少手機使用，以避免暴露位置。無線電信號被調整為短距離傳輸，士兵們還使用“多光譜”偽裝網來遮擋熱成像信號，試圖在無人機的“天眼”下隱身。惡劣天氣和黑夜為士兵們提供了一些保護。風雨會阻礙無人機的飛行，雲霧會降低能見度。達爾文指出，在黑暗中操控無人機更加困難，熱成像攝像頭雖然能在夜間發現士兵，但探測距離有限。長期以來的戰術正在被徹底顛覆。烏克蘭最大的志願組織“Come Back Alive”的分析師格利布·沃洛斯基指出，最明顯的變化之一是“突襲”幾乎不可能實現。集中兵力發動攻擊也變得極其困難，因為目標容易被識別，炮火調整也更加迅速。透明戰場讓防守方占據了優勢。“進攻行動，”沃洛斯基說，“變成了一場極其艱難的遊戲。” 如今，步兵以小規模小組行動，以減少被發現的概率。俄軍最近幾個月通過派遣小股士兵前進並建立據點，取得了一些進展。然而，這些士兵大多被無人機擊斃。沃洛斯基認為，這種“蠶食戰術”之所以有效，部分原因是俄軍對傷亡的容忍度較高，而拒絕執行命令的士兵會被處決。人工智能（AI）正在被用於分析監視數據，並將其與信號情報和開源信息（如俄軍士兵的社交媒體帖子）進行交叉比對，以揭示他們的位置。然而，目標識別軟件仍處於早期階段。沃洛斯基指出，AI可能會生成虛假信號，混淆戰場畫面，“這實際上可能降低透明度”。他強調，看到某樣東西和真正理解它之間存在巨大差異。去年夏天，俄軍雖然發現了烏軍在蘇梅地區的兵力集結，卻從未料到他們會越過邊境進攻庫爾斯克地區。“這就是透明戰場的問題，”沃洛斯基說，“你可以看到行動，但不一定能正確解讀它們。”無人機的普及和透明戰場的出現，正在徹底改變現代戰爭的規則。從電子戰到AI技術，從戰術革新到生存法則，士兵們不得不在這個“無所遁形”的戰場上尋找新的生存之道。而對於我們這些旁觀者來說，這場衝突不僅是科技的較量，更是人類智慧與適應力的考驗。
